《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43、第四十三章

　　这几日，洛长离总能听到苍云弟子谈起猫妖。

　　据说此猫妖有九条命，先前在苍云和其他捉妖门派眼皮底下逃了好几次，这一次苍云的弟子终于把它给降伏了。

　　“这只猫妖，眼睛像铜铃一样大，獠牙有三尺那么长，还有爪子，锋利得像是钢刀一样，最奇怪的是，这只猫妖额上竟然还有朵花形印记。”苍云的弟子如是说。

　　洛长离听了直摇头，心想：“这还是猫妖吗，这是怪物吧，只是额上有花形印记的猫妖，总觉得很熟悉，是不是在哪见过呢？”

　　她被封印了三百年，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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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云门规森严，有些地方不允许弟子随便出入，镇妖塔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塔内镇压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魔，猫妖就被关在这座塔内。

　　洛长离打量着塔外设下的结界，花了三个时辰，终于研究出破解之法。

　　她顺利破解了结界，进入了镇妖塔。

　　两个时辰后，她若无其事地从塔里走了出来，至于在里面做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但是纸终究包住火，还是被三长老发现了结界被人动了，一番调查后发现是洛长离所为。

　　洛长离也不否认，但她只承认自己动了结界，并没有进入塔内。

　　为何要去动结界？她说，苍云的结界不堪一击，为了改进结界，她才尝试一番。

　　她说这话时言之凿凿的，但三长老知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可没有任何人曾亲眼看到洛长离进入塔里，而且塔还是好好的，塔内的妖魔也没有任何异动，所以三长老暂且相信了她的话，但是擅动结界依然违反了苍云的门规，当罚。

　　洛长离很有幸，被罚打扫元始阁一个月。

　　元始阁是苍云弟子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只因那里是祭祀之地，存放着苍云历代掌门人的骨灰和灵位，并且还残留着他们的精神力量。

　　设想一下，一座庄严的死人之地，当你走了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冒出一团绿色的鬼火……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啊。

　　洛长离不以为意，觉得他们胆儿太小，好歹他们是捉妖师，竟然怕鬼，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

　　十月廿一日，微雨，这是洛长离打扫元始阁的第一天。

　　她也是第一次来到元始阁，因为这里是苍云的禁地，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会打开大门，焚香祷告三日。平日里除了负责打扫的弟子可以进入，其他人未经过掌门长老的允许不得入内。

　　这是一个无聊的地方，无聊的地方，洛长离平时是不会去的。

　　现在，她不得不提着水桶来到原始阁。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再加上处于背阴处光线不好，更显得里面阴森可怖。

　　她点上烛火，里面亮了起来。只见香案上摆满了一排排的灵位。洛长离扫了一眼，就开始擦拭起来。

　　擦擦又停停，顺便偷个懒打个盹，直到申时她才扫完第一层。

　　第二日，她拿着扫帚来到了第二层的中室。中室呈圆形，墙上挂满了苍云历代掌门人的肖像，肖像下面还写着他们的生平事迹。

　　可以窥得前人百态，洛长离来了兴趣。

　　先看第一幅画，当她靠近画像时，画像周边升起了一团微弱的绿色光芒，洛长离能够感受到这种精神力量对自己的排斥，但画上残存的精神力量很微弱，对她也无大碍。

　　看了记载，洛长离才知道画上的人物是苍云的开山始祖。他原本是位江湖郎中，医术高超，因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摸索到了一些妖魔之道，于是在半百之年开创了苍云派。

　　“苍云的开山始祖竟是一位郎中，有意思。”洛长离心道，继续看旁边的画像。

　　这是第二代掌门人，他是个修炼狂，最后真的被他修炼成仙。

　　“难怪感受不到他的精神力量。”洛长离道。

　　接着是第三代的掌门人，他和邪魔一起同归于尽了。

　　第四代掌门人……

　　走马观花地看着，洛长离便觉有些无聊了，看得多了就会发现这些内容大同小异。

　　刚想拿起扫帚，她却瞥见了一幅画，感觉画上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地回忆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看向画像下的记载，这是苍云第六十四代掌门人，在人妖大战的时候被妖王杀死。

　　人妖大战，人界联合仙界一同攻打妖界，最后妖王战败，妖界覆灭。

　　她是妖王之女，肯定经历了那一次的大战，可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父亲，真得是你封存了我的记忆吗？

　　你封存了我的记忆，可是要让我忘记前尘，重新生活吗？

　　但我还是想要记起过往，没有过去的人是多么可悲啊。

　　洛长离打起精神继续看后面的画像，当她看到了苍云第一百零一代掌门人的时候，她怔住了，手中的扫帚倒落在地。

　　那张脸，即使她挫骨扬灰也不会忘记！

　　自幽谷而出，她未伤人分毫，也从来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只因一句“你的力量过于强大，恐给世人带来灾祸”，那个总共才见了两面，也不知姓甚名谁的死道士就将她封印在了白岩洞内的棺材中。

　　三百多年，她处在一片混沌黑暗中，过了无数个没有亮光，没有温暖的日子，时间久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瞎了，因为目光所及永远是黑暗，她觉得自己耳朵也聋，甚至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从棺材里出来后，她想过复仇，但是一直找不到人，这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死了，要么他成仙了。

　　洛长离迫不及待地想要感知到他的精神力量，没有，没有精神力量。

　　她又看了上面的记载，最后一句话是“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难道，那死道士真得还活在世间？她的手心捏得发白，眸中的恨意浓得散不去，一把扯下了墙上的画像。

　　理智与情感做着斗争，残酷的笑意涌上嘴角，她慢慢地撕掉了画像，然后烧毁。

　　既然你还活在世间 ，那么终有一日你必将为你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烧掉画像后翌日清晨，她主动跪在了大殿上负荆请罪。

　　这件事迟早也是要被发现的，倒不如早点承认。

　　“洛长离，你为何毁坏苍云掌门人的画像？”大长老不怒自威。

　　洛长离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没有烧掉所有的画像，已经是动用了她毕生的修养。

　　“洛长离，你作何解释？”大长老再次厉声而问。

　　“做了就做了，不需要理由。”

　　“好，好，好！”大长老连说了三个好，长须急剧地抖动起来，眼睛能够喷出火，“做错事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你的胆子可真够大！”

　　底下的众弟子听得心惊肉跳，暗暗替她捏了把汗。

　　“长离你就先认个错。”有人在她旁边小声道。

　　洛长离却是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他们不由为她着急，其中一个忍不住站了出来，跪倒在大殿上，“长老，长离可能只是一不小心碰掉了画像，怕被长老们责罚才选择烧掉画像，这是她的无心之过，请长老饶了她这一回。”

　　洛长离转头看了过去，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这瞎扯的能力！

　　“大长老，看在她主动认错的份上，就饶她这一回。”

　　“请长老们饶恕长离。”众弟子不约而同地跪地为她求情。

　　大长老七窍生烟，“反了反了……”

　　“洛长离，大家都在为你求情，你还不认错吗？”雪长老开口了，看着她的目光别有深意。

　　是啊，大家都在求情呢，再怎么样也不能枉费他们的心意，洛长离只好叩首道，“长离的确是不小心弄掉画像，怕被发现才把它烧毁，长离知错，请长老们原谅。”

　　见她终于服软认错，大长老脸色缓和了几分，“既然认错，那就按苍云门规处理，罚你……”

　　“罚你抄写苍云门规十遍，三日内完成，不准他人代笔。”没等大长老说完，雪长老就接过话。

　　“长离遵命。”洛长离道。

　　雪长老话已经出口，洛长离又应得快，大长老即使觉得这个惩罚轻了，也无可奈可了。

　　醒心居内，洛长离很认真地抄写着门规。

　　虽然她主动承认了这件事，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在大殿上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但当她看到众人跪下为自己求情时，她知道，自己心中的火燃烧不起来了。

　　可是要把二千三百四十条的门规抄写十遍，而且要在三日内完成，那也是很头疼的。

　　她曾和雪长老商量，能不能宽容一些，就抄三遍？但得到的是雪长老无情的回答——不能！

　　于是她只好没日没夜的开始狂抄。桌上已经堆满了纸张，她也很久没合眼了，纸上的字变得模糊，手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符号，眼一闭，她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梦到自己被封印在棺材里，她想大喊，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画面一转，棺材不见了，周围变成了山坡，山坡上长着天真烂漫的野菊花，她惬意地躺在花丛中，却看见前方慢慢现出一个人影。

　　“你是妖，为什么不敢承认？是怕在苍云待不下去了吗……”

　　她的心一顿，手中的野菊掉落，漫山的野菊全都消失不见，在她眼前的出现的又是那口黑棺……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琴音传来，令人感到温暖，心底的躁动和不安也渐渐地散去……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披风，案上的笔墨纸砚也被人重新摆放好了。

　　是他来过了吧？

　　她的嘴角浮出笑意，但是在看到桌案上他留下的纸条后笑容僵住了，脸上飘过了一大片乌云。

　　“还有七遍未抄！”

　　“……完蛋了！”她叫出了声。

　　不到两日的时间了……

　　她立马抓起笔，奋笔疾书狂抄起来。

　　饭，不吃！水，不喝！觉，不睡！

　　手，已经不是手了，是电，是光，是要在两天内赶抄完七遍的神迹。

　　终于……在第三天的日暮时分，她抄完了十遍的苍云门规。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编出这么多条的苍云门规！洛长离心中骂娘。

　　她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手还在颤抖着，眼里冒着一串串的字符，挥之不去。

　　“哟，竟然能够准时抄完。”来人幸灾乐祸道。

　　洛长离头也没抬，抄起砚台砸了过去。

　　来人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将它放回桌上。

　　洛长离艰难地抬起了头，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有张脸在晃动，“凌渊？”

　　“嗯？”

　　“凌渊！”

　　“嗯！”

　　洛长离僵尸般得挺起了身子，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后，惊喜道：“真得是你，你什么时候出关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本来我可以为你举办一个出关仪式呀。”

　　“我今日才出关，出来后就听说了你这事，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想你应该是没有时间举办出关仪式的，毕竟十遍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他说这话时风凉无比，洛长离再次受到打击趴在了桌上。

　　“这些我拿走了。”他收拾起洛长离抄写的门规。

　　“拿走拿走快拿走……”洛长离无力地摆摆手，再不拿走，她怕是要疯了。

　　“我是不是很义气？若是你自己把这些抄好的门规交给长老，是不是还得向他们痛哭流涕忏悔一次？”他回头笑道。

　　洛长离忍无可忍了，砸出了毛笔，凌渊动作快，及时一闪，免去了一身的墨汁。

　　“苍云门规第一千五十六条，随意毁坏文房用品者，禁食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