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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他总是孤单一个人悲伤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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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就在手里,门就在前方,没有不打开的道理。
许轻舟的心极其平静,如秋日的湖水一般落叶浮萍都激不起半点风波,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他拿下那把锁,手紧握着把手。
他告诉自己现在停下还来得及,现在停下来一定还来得及。
心里的那潭湖水却不停的往江河汇入,以至于奔腾不息,不愿停留。
呼吸停止了,他用力的拉开了那扇柜门,眼前的东西映入眸中。
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甚至连呼吸都停止。
早该想到的。
里面的东西,早就该想到的。
许轻舟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被柜中意料之中,想象之外的东西惊了心魂,他蹲在柜子前,浑身都颤抖着,整整一个柜子的奖杯,奖状。
大赏的金色奖杯,玻璃种的透明奖杯,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皆是第一的证明。全市,全省,全校,全国,满满的塞了一个柜子,还有那些被规整的挂在一处的奖牌,还有那些累积起来足有杯子高度的奖状。整个柜子都快要被金色与荣耀铺满,甚至已经要溢出门来,这些是被锁起的辉煌。
若惊鸿不愿意让旁人看见的,是他在专业上的高度,是他被所有人伤害的条件。
少年孤单一个人偷偷的将这些东西封存起来,每每得到一块奖牌,得到一次奖杯,拿到一次第一就小心翼翼的将这些东西都封锁起来。喜悦不敢与人分享,荣耀不敢欢喜,连受了伤都害怕的不敢显露。
许轻舟伸手去摸眼前全国第一的那座奖杯。
却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像是若惊鸿往昔孤身一人的岁月,凉的他浑身僵直,冻的他骨间生疼。
许轻舟记得他曾经问过若惊鸿,问过他许多的事情。
其实那个人都明白。
惊鸿说:“我知道的,只是我跳的太好了,所以无意之间伤害了他们,叫他们心生……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惊鸿说:“可是,我也不觉得我自己做错了什么。”
惊鸿说:“我喜欢跳舞,自然要做第一。但是我也不想因为我,让他们不高兴。”
惊鸿说:“我前段时间去了总校一趟。我发现他们比以前要高兴很多。不是因为旁的,就是因为我不在总校的缘故。来了这里之后,我原本以为大家都不是一个系的肯定不会伤害到他们,但是……”
惊鸿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让他们难过了。”
惊鸿说:“是我伤害了他们,虽然我是无意识的,但是不可否认,就是我伤害了他们。”
许轻舟知道他们所处的环境并不平和,伤害这种事情常常会出现,所以他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善良,并不会对不值得的人多露出笑脸,甚至……一旦有不爽快的情绪出现,以他的性子绝对会立刻以牙还牙。
可是……惊鸿不是。
他不会和那些人争辩,因为他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也不是不会保护自己……只是这个孩子他不喜伤害别人,所以才会转身离开。或许在惊鸿的眼底,为了这些事情去计较,去怨恨,都是不值得的。
因为不值得,所以他才选择放弃。
这是一种高贵的人格,一种不与人相争却能笑看旁人进步的高贵。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急着戾气肆意,都忙着将旁人踩在脚下好往上攀爬,无论是谁都渴望眼前高高在上的人跌落云端。怨妒的狠毒了那些站在自己前面的人。
惊鸿是站在顶点的人。一直都孤看人间。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的身上,许轻舟或许会觉得那个人懦弱,或许会觉得这个人毫无用处,可是这件事发现在他眼前,发生在惊鸿的身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胸狭隘。
自己眼中的睚眦必报,在惊鸿的眼中或许就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
哭过就往前走,擦干眼泪就往高处飞,他不会为那些事情心慌,为那些事情计较,惊鸿始终都是高贵的。他其实并不屑与人相争,骄傲又高贵,可与此同时他又那么的善良。
不忍自己的优秀伤害到别人一分一毫。
他选择掩藏!
为了不伤害旁人!他选择收敛光芒!
孤身去赴人间的刀枪,他是落入凡尘的仙子,孑然一身,浩然傲骨的去走这一遭。
他是如此温柔强大的人。
眼前的一切荣耀光辉都如同锋利的银剑,刺入心魂,叫他的神思破烂不堪。
岳承恩听到动静,转身推开他们宿舍的门,眼前的奖杯和蹲地悲伤的许轻舟都叫他愕然。少年定在门边,浑身都被风吹得冰凉。
他来这里并不久,可他是个聪明的人,而这里每个人的眉眼里面都写满了故事,每个人的眼底都落了灰尘,可那灰尘的深处又闪耀着尘埃褪尽的熠熠光点。
他们的每个人的心事,并不难理解。
可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荣耀带来的巨大痛苦。
若惊鸿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做什么事情都不带着功利性,对谁都掏心掏肺,旁人对他好一分,他就对旁人好上十分,总是喜欢送人礼物,说是喜欢看别人收到礼物高兴的样子……
全国第一。
是那个孩子得另一个身份……
这种荣耀的光泽,倒是第一次这么明显的如画的在他面前铺开。
他惊愕之余,竟然也心疼起来。
知道吗?,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
旁人的苦,你也许吃不来的。
没有人说话,两个人都这么静默着,任由时间匆匆自眼前流过。
岳承恩回了自己的屋子,何之在电磁炉上煲了汤:“你问了吗?惊鸿醒了吗?”
“没问,轻舟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我等一会儿再去问。”
“哦。”何之点点头,像是了然了什么。
“惊鸿的舞跳的很好吗?”岳承恩拉开椅子在窗边坐下,他看着窗外挂着的风铃,有些惆怅的笑了:“我只知道他是全国第一。”
“你没看过?”何之有些讶异,他放下正在搅动的汤勺,吹了吹飘上前来的白烟,盖上白瓷盖子,拿出一旁的手机:“惊鸿那年拿全国大赛的冠军我们一起去看的。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不敢去看他跳舞了。”少年把手机界面打开,调出视频:“看看吧,我一直都没舍得删,那年拍下来的。”
岳承恩接过去,看完之后,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灵魂被震撼了?
何之笑:“里游说,惊鸿要是在古代肯定是个祸国殃民的苗子。”
岳承恩被这句笑话逗笑了,他关上手机,盯着黑屏上自己的清俊面上开朗的表情:“我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不想要去看他跳舞。”
何之的指尖僵了僵,他点着手边的桌子边:“为什么?”何之倒是有点期待这个人的答案。
“不为什么,可能就是单纯不想要看到这样的东西。视而不见,就好像这样的东西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岳承恩笑了笑:“你说是不是?”
“嗯。”何之并没有否认:“因为差距太大,大家都选择视而不见。”他看着岳承恩恢复过来的灿然,低下头自己的手心,他们都渺小了,想要握住却握不住的东西太多。
“承恩。”
“嗯。”少年应声。
“如果是你,你选择视而不见,还是选择承认这样的仙子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不承认,他就不存在吗?”岳承恩像个孩子一样顽皮的笑了:“就好像你的声音一样,我很羡慕,我也希望能拥有,也想要视而不见,可是……我视而不见它就真的不存在了吗?不会的。”
像是经历过心酸一般,他伸手去拍那边叮叮作响的风铃,一阵破碎般的轻灵闯入耳朵,岳承恩说:“何之画地为牢这句话你听过吧。”
“上过小学的都知道这句话。”
眼前风铃与阳光构成一幅复杂的画面,岳承恩的笑极其梦幻,他像是阳光的主人:“山就在那里,无视是无视不掉的,还不如承认,我不能,我做不到。这个世上有我无法翻越的大山。世上有那么多登山客,可是登上过喜马拉雅又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死在登山的途中?你说是不是,咱们总有做不到的事情。”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何之懒懒的趴下:“承恩。人都是渴望高峰的。”
“那也不能拿命去换高峰吧,高峰没看到,人先没有了。”岳承恩说。
何之笑了笑,像是一只躲懒的猫咪,又与岳承恩同看少年风铃随风摆动的模样,走到岳承恩的身边,手搭上少年的肩膀,两个人正面着漫天秋叶:“不承认那些东西也会存在。所以……我想问你一次。”
他问:“你没事了吗?”
岳承恩知道他在问什么,却又不好骗他,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可以,不过……总会好起来。”他说:“我打算过段时间去祭拜一下我妈,家里也要叫人打扫一下,我妈还留下不少财产,都要去公证那里办理。”少年握紧拳头:“我一个人去有点困难,你陪我一起行吗?”
“好,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就立刻停止。”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何之捏了自己的脸,笑的释怀又轻松,他站在暖阳之下,望着红尘千丈:“你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我如今也决定放过自己。”
“教训?”这两个字岳承恩听不懂了:“什么教训?”
何之眼眸晶莹,多有歉疚的意思:“就是……人不能随便许愿啊。”
“封建迷信要不得。”
何之大笑。
郑南冠和楚云端从校长办公室里面走出来,拿着若惊鸿的假条,穿过眼前雪白新建的大楼,四面有操练的声音传来,是古典舞系的人在练习。
两个人闯过枫叶林,正要离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喧闹声。
楚云端回头去看,只看到练习楼下聚了一群人,大部分都举着手机在拍什么,还有人在喊救命,楚云端稍稍顺势仰头,只看到二楼窗口有两三个人正笑着趴在窗口欢笑,有男有女。
“宋洋?”郑南冠认出为首的那个男孩子。
“他身后那个是黄祠吧。”楚云端上次听许轻舟提起这个名字后就一直很在意,如今见到真人更是恶心至极。
“他们在干什么?”
人群稍稍散去之后,二人看到楼下有个女孩子正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痛哭,四面有不少人上前扶她,楼上的戏谑之声却越来越大。
“还能干什么?!”楚云端怒意蔓延出眼眸,两个人对视一眼,极快的走上前查看那女孩子的情况。
有些女孩子已经上前用外套裹住那女子,还有人已经叫了救护车。
郑南冠半点犹豫都没有率先报了警。
楚云端和楼上的宋洋对视了一眼,宋洋恶劣的一笑像是看穿了楚云端心底的怒意,他丝毫不在意的对他竖了中指。
见楚云端怒气泛滥,郑南冠拉住他:“他家和你家是世交,你还是不要和他起争执比较好,他再把你家里人招来又不知道是什么闹剧了。冷静一点。”
“真是垃圾。”
学校一片喧嚣之中,众人都忙着看,忙着听。却无心查探真相。
郑南冠和楚云端确定那女孩子上了救护车之后就回去了分校,警察之后在学校里面闹出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得而知。
晚上郑南冠因为担心还是上网查看了论坛。
楚云端先他一步上了网,奇的是网上什么都没有,论坛,贴吧,朋友圈,这件事莫名的被压制,连一个字都没有爆出。
“和之前一模一样。”楚云端躺在郑南冠的床边,仰头无望的看着天花板,忍不住冷笑:“他们作恶,家里那群大人们帮他们摆平!”
郑南冠又给从前在总校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那边的少年们都气愤至极,他们告诉郑南冠下午来的警员和上次来的一模一样,说女孩子到底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只是受了点惊吓,叫宋洋他们赔了点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校方倒是没有什么消息,只是这件事被压了下去。
“他们在楼上干什么?”楚云端问。
“说是女孩子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用一些怪招整她,把女子吓得从二楼跳下去了。”郑南冠蹙眉:“美名其曰,恶作剧。”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是低头。
“咱们还真的是没用啊,连给一个公道都做不到。”楚云端蹙眉,咬牙道:“我爷爷以前就和我说,他虽然也看宋家不爽,但是……表面上的和平还是要的。我和家里闹掰,自己一个人出来生活的时候,我爷爷也只叮嘱我不要在外面给他惹了事情回去。”
“所以,你今天才忍了?”
“那女孩到底没伤到什么地方,要是真的见血,可能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要是真的见血了,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放过。”
“南冠……”楚云端脑中涌上一股热气轰的他浑身刺痛:“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没有。”
“可我还是很怕他们。”楚云端握手成拳:“无论我独立还是不独立,我爷爷,我爸,我叔,他们都和怪物一样在我心里。我一想到他们我整个人都要疯。”
楚云端正坐在那里:“我爷爷说,我要是追我的梦,那这辈子我就不是他的孙子,我再也不是楚家的人,我连我妈都不可以见。当时我犹豫过,可是我妈拉着我的手和我说,叫我走,不要留在这种家里,等我以后有能力了,再把她接出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生活。”
“……”郑南冠第一次听他说起当年的旧事,只是讶异这个男孩子能在这种刺激之中踏步而出:“你爷爷……和你说这种话?”
“他是司令,是将军,多少年都习惯了和别人这么说话,在他的世界里面只有必须服从,没有反叛,我从小到大都学着顺从,可后来不行了,所以,我触了他的逆鳞,他要制裁我。”楚云端说:“他是自己世界的王,我却不想做他的臣民。”
郑南冠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为之心酸,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