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么么哒！》爇之

34、再上手术台

　　夏去知秋爽，雪飘方知冬至。
　　窗外织成白绒帘的雪，铺天盖地，又像一阵猛风后，掠走成片蒲公英的白花伞种子。
　　柄玉奶奶躺在床上，呆呆第看着外面，屋内暖起将她面颊烘得绯红，但她却固执地盯着窗外，倍感寒冷，双手便互拢进袖口里。她翕动着干瘪的嘴，自以为这一辈子尽自己所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很完美了，最起码，这些所有的牵挂都是自己操劳的。但外孙女现在又这样了，责任全在她，全在她。
　　这是老人脑梗的第二次手术。脑部血管又多了一截金属支撑。她搞不清楚，仍旧是不大的手术罢了，就是手臂上一个小小的刀口，机器人就自己去那生病的地方，带着药就帮忙治好了。自己的命大，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不啊，这条命就交代了。
　　在一家子都围着柄玉奶奶的时候，小仙在老索的陪伴下，再次上了手术台。柄玉奶奶说不清那时的爷爷病到哪一步，只知道是自己不愿意活了。对于外貌变化，头发确实也白了。小仙将自己蜷缩在老索的身边，本来奔着99的目标活的，现在又变成了不确定。世界上的怪病，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发生不了的。
　　“老索，我觉得以后就不需要折腾了，头发就不要染了，白发魔女，嘿嘿，也挺好的。”手术前，小仙拉着老索自我调侃着，老索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没多大事，现在多少人还染奶奶灰奶奶白呢，你这是自然的，去吧，我在外等你。”见小仙进去，老索转头便对着墙赶紧擦着泪。
　　顾医师说，小仙天生骨架小，皮肤蛋白多，比预想的效果要好。外表就是如此，容易修缮。小仙明白这些，她也知道未来不可测，所以，即使是能恢复以前容貌的大概，也没有多激动波澜的心情。她知道，未拆脸上的绷带，满头已经尽是奶奶灰，过不了多久，齐根到发梢便会白如雪。
　　柄玉奶奶连续几天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最后稍微自己能动弹了，便将大家赶走，去忙他们自己的，“别这么多人看着我这个老太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都在这我反而不自在了。”
　　到各有家的这个中年，儿女谁也不能长留。他们好说歹说，又轮流照顾柄玉奶奶一周，医生说没问题可以出院了，便给柄玉奶奶办了出院手续。儿子儿媳妇也不愿再劳累老母，夫妻俩商量下，便将留在家里的两个孩子转出去上学了。后爸找着借口最后一个离开病房，他关上门，还未等柄玉奶奶慢慢挪转过身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妈妈，辛苦您了！”而后扭头便走。

　　出了院的柄玉奶奶，送走儿女，便转身拿起雨伞乘上公交车，去找顾医师。她坐在空调车里，此时的她双唇紧闭，不再像之前那样活范了，眼睛直直盯着外面的站台，耳朵仔细听着车内报站台的声音。初雪，地上未落存一片雪花，满路泥水乌黑的，你往远处看啊，可巧在哪片树叶上会落住一小片雪，风一抖索，便又飘落，混入污水中。
　　顾医师如沙细磨，终究在刚开始打磨的当口，女子便在雪后初晴的日子开着车离开了。他沉默良久，然后拿起电话，跟自己公司的法律顾问说要应诉出庭。另外以医院的名义，在报纸上作声明。
　　“爷，请的律师已经动作了，不反对吧，你们原来还是老同学啊，有这关系，不好私了吗，费那么大的劲。”助理好心提醒。
　　“一码归一码。”女子低头圈画文件，他觉得这个同学不至于这样，“本就是违法行为，对当事人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合理。”
　　“现在这事慢慢都冷下来了，走司法程序，结果才有力度，比我们跟记者说强百倍。”助理是个明白人，女子不反对，她将公寓原价挂到中介出售，后面的事情还需要一大笔经费，不舍不得。
　　这事，看淡便淡了。心脏很少再为此起伏不定了。
　　合作新区的开发，那是顺水顺舟的。鲁衷心与年根，磨合多了，便多了很多的语言。鲁衷心是一个直白了的人，他服气年根的胸襟和胆识，前后称呼着年哥，像亲兄弟一样，吹瓶醉后，勾头抱肩，勾画未来更广阔的合作蓝图。
　　“看来鲁总也是性情中人，来——我先干了！”年根豪爽，站起来，一杯饮尽，铿锵有力；
　　“哈哈哈！”鲁衷心惯有的魔笑又发作了，“年哥这是不把兄弟放心上，来，满上！”
　　“来来！”年根赶紧端起小酒壶，赤红的面膛，一下子兴奋起来，“敬鲁总！”
　　鲁衷心一个稀里糊涂，喝得放飞自己，他拽下领结，松开皮带，解开胸口的扣子，斜躺到沙发上嗝着酒气，呼吸间，结实的胸口起伏有力；房间或许太闷热，年根跟鲁衷心一起将裤腿摞起，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谈着以前的竞标，互赞对方的实力。
　　“得嘞，要回去了，鲁总怎么回去？要不给你约个代驾？”年根起身，将烟头插在剩菜汁里，然后正衣冠，披外套；
　　“哈哈哈哈！”鲁衷心将烟头放到头边的烟缸按熄灭，揉了揉自己的眼，也没用，自己仍旧是亢奋，但是动不了，一起来便觉得脑子都晃动了，不能稳住天地，眩晕的很，想呕吐，“你先走，我再躺躺！哎呀，静会儿舒服，静会儿舒服。”话未说完，一阵酒气就顶了上来。
　　“行，歇着，我先走了。”年根拿起包手机便走了，喝酒，他从来都是能同你醉，不同你睡的水平。量是多少，自己都控制得来，出门一招手，服务员就知道这顿饭挂年根的公司头上。
　　鲁衷心呢，不甘寂寞，他总要找人聊聊，不知道现在自己怎么那么主动热情。拿起电话，便直接打给顾医师。
　　“喂，大医师，忙什么？”
　　“三轮资金缓些时间到位，毕竟现在医院不好做，还惹上了官司。”顾医师从中介手里毫不费力就把房子买回来，钱又当作不动产存了起来，除了那小丫头，他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迈进那房间。
　　“哈哈哈！”鲁衷心又魔性地笑着，使劲地张大自己的嘴巴，将自己面部拉得扭曲到制止住自己笑了，才停下来，他舔着上下唇，可能刚太用力了，嘴唇沿着褶皱撕裂开了样子，“我呢，账上的钱该怎么用都分好了，你这大财主呢还是要力挺哥们的。”
　　“苦些日子吧，原材料采集先赊欠着，下个月才能转过去钱。”顾医师叹了口气，“真是个无底的洞啊，投得我快要倾家荡产了。”
　　“你啊，是为你那妹子倾家荡产的，我这点事，你还用费些什么心。定位发给你，别让我躺尸在外面，想着我之前的好，是不，他奶奶的，那年总喝了不少，人家喝完跟没事一样，就我这孙子起不来了！还真是老鲁说的那样，这孙子真孙子！”鲁衷心发着感慨，顾医师打开定位，叹了口气便调转了车头，顺手把副驾驶座上的一些特殊患者资料袋扔到了后座，鲁衷心那醉了酒，不能让他霍霍。
　　“我跟你说姑娘，这阵子我想了下，咱们呢能做好朋友，不要不好意思，我觉得不做朋友就可惜了。”
　　“但是我真的不能喜欢你，原本是可以的，这话呢错在我。”
　　“你还记得你考研时你说看到的那些个回炉重修的老爷们，那是我些朋友，那时我就认识你了，你那考前录的视频里就有我的车牌，你仔细看，是不是？”
　　“我说，这很有缘，咱们抛开那些想入非非，做个普通的朋友，就行。”
　　“我不是个好人，生活不检点，你见谅啊~哈哈哈哈~”
　　鲁衷心记着人家的号码，打着电话给人唠叨着，都存进了语音信箱。小仙呢，一日日的康复中，很快，便可以以面示人，做一个普通的人。
　　顾医师忘不了，柄玉奶奶跑来跟自己说那么多话，模棱两可，他决定抽个时间拜访自己的老师，讨论下这个问题，顺便看下大师哥。所以，他把遇到的特例都带着，一来探讨研究，二来给老师讲学丰富案例，扩宽研究范围。
　　顾医师接到鲁衷心，鲁衷心直接钻到后座斜躺着，顾医师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没家没人管束，太放纵逍遥了。鲁衷心呢，不愿意顾医师给自己上课，就假装睡着，仰着脸，张着嘴，呼噜着，然后缓缓躺下，便压倒那个文件袋，本来没当回事，使劲地从身底抽出来，眯眼一看是档案袋，便小心思动了起来：顾大医师啊顾大医师，患者资料这么隐秘还随便丢，他躺在后座，偷偷翻着资料，还有照片，他怕顾医师看到，便只用两个指头在里面搓着，搓到照片便看一看，得意的很，暗暗在心里笑着，就在搓到最后一个，感觉自己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他看到了小仙的照片——
　　“她在你们医院？”鲁衷心一下子坐了起来，“后小仙！哈哈哈！！”
　　“拿过来。”顾医师伸着手，一把把资料袋拿了回去；
　　“就是她！”鲁衷心猫着腰爬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给我说说，什么情况？”
　　“你新近看上这个女孩了？”顾医师一副吃惊的样子，“不是开玩笑？”
　　“是什么情况？”
　　“挺好的，面部修复做完了。康复中。但是其他症状出现了，现在还不明白，要跟老师见个面看下。”
　　“这样。”鲁衷心兀自地点着头，
　　“挺不错的一个女孩。”顾医师客观地评价着，“但没想到你的品味改变了这么多。”
　　“啊！”鲁衷心装作没听家，闭上眼睛就笑着。
　　小仙醒来，打开语音信箱，鲁衷心的留言只多不少，是多余的多，自作多情的多。她在心里嘲讽着，拿起梳子，梳着雪白的头发。
　　“婆婆，我妈他们好吧？”小仙接过柄玉奶奶手里的汤，淡淡地问道；
　　“好，这会儿更好呢！”柄玉奶奶趴在小仙的床边，笑着，盯着小仙，“宝宝啊，你不会有事的，顾医师会给你问的，你外公当年是自己过不下去轻生的，不是老死的，这点我是清楚的。”
　　“婆婆，没多大的事情，下周就好了，就出院了。”小仙喝着粥，宽慰婆婆，“我啊，没什么顾虑了，真的，一切都好了。这倒霉就算到了尽头了，嗯，您别担心了。”
　　柄玉奶奶听罢，一边垂着自己的腿一边笑嘻嘻的，像是圆了自己的心愿，以往自己因为孩子没有在老头子身上用心，这下子在小仙的身上全部补上去了，心里彻底无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