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么么哒！》爇之

15、哪里结束哪里开始

　　结束了。
　　窗帘在风的掀动下，一会儿鼓囊囊的，一会儿瘪兮兮的。
　　年根枕着索儿的腿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切烦恼都停止了。
　　董事会“好心”给他放了一个没有期限的长假。
　　索儿轻轻抚摸着年根宽阔的额头，心疼地亲吻着，年根轻轻拉着索儿的手，后悔不该碰老城区的事。报纸新闻上捕风捉影，越描越黑。年根倒也是个能经历事情的孩子，他甚至早就做好了打算，以他跟索儿的能力，想到哪里生活都不成问题，这些年浑浑噩噩般的赚钱，倒也不像是自己最喜欢的样式。也许，趁着这个长假，停下来好好地计划下安排下生活。
　　“想什么呢？”索儿轻声地问着；
　　“索儿，我们去旅行吧？好久没陪你一起出去了。”年根昂着头看着索儿；
　　“你想去哪里？”索儿微笑着，年根自己愿意找个事情打发下，那是最好的；
　　“呵呵，要说实话吗？”年根像是立刻恢复了元气，开始逗着索儿，他的声音就像是钢板碰撞般有力，“去楼下的超市也可以！”
　　“去！”索儿狠狠地推了下年根，年根笑着转过去又转过来，“别闹啊，别以为我不了解你啊，出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可能安心出去呢！就净哄我！！”
　　“有点事还是得想办法弄明白，呵呵，搞这么长时间，费了这么多心，放手——那还真放不下。”年根是个极其有城府的人，他费了心血，是绝不会拱手让出去的。
　　“这才是你。”索儿听罢赞同道，谁嘴上都能说好好休假放松下，布置下假象，然后再暗中加劲。这既是长假，又是别样的工作方式。
　　索儿放心了，那个大叔的状态还是在线的，不用操心着什么。所以，尽情地拉着年根在这个小城玩乐吧！
　　小仙偷偷刷着圈子，看到老索那日子过得灿灿烂烂，不由得心里念叨，老索啊老索，你这三十出头跟个大爷玩得不亦乐乎，这人生旁人瞧着可都是春天啊。再看看自己缠着薄纱带的双臂，一个人躺在小昊昊的房间，床上铺的是海绵宝宝的卡通凉席，盖得是汪汪队的薄被，枕的是什么星球的枕头……弟弟还偷偷跟她示好：老嬷嬷，你看我对你好吧，我喜欢的东西都给你用了，那你明天能再给我5块钱吗，我每天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就会很饿……把我肚子上的肥肉都饿扁了……
　　小仙每回打量昊昊，就会很冲动地想劝这孩子少吃点，但每次看到外婆以他们吃得多长得胖为骄傲，就把话憋了回去。
　　“宝宝，你看可好法子啊，”柄玉奶奶端着肉骨头汤进来，坐到小仙的旁边，小仙早就动作麻利地把手机藏到了身下，呆呆地望着外婆，“婆婆给你烧了汤，喝完，有营养。”
　　“婆婆，太油腻了。”小仙抬头一看便又缩了回去，这个汤太补了，油花花的一层；
　　“嗯！”外婆一下子严肃起来，把汤碗端在手上，“医生嘱咐要喝有营养的汤，要听话。你家爸爸妈妈就知道赚钱，让宝宝自己吃，能会吃什么啊，这一点我对他们是不满意的，你看可好法子，到外婆家，外婆叫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呵呵！”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阵子吃下来，确实胖了许多，人也好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精瘦挂着老皮。外婆说得有道理。小仙便开心地接过汤碗，慢慢地喝起来，谈到被父母忽略，她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外婆，您是明白人，”小仙竖着大拇指，“您眼光绝对好，给你家宝贝女儿找了个好老公，那一年到头一天到晚都腻歪不够，我永远在家里排第三，关于投生——我的眼光是不行的。”
　　“呵呵，这么好法子呢，”柄玉奶奶用手掌擦着嘴笑着，眼睛不停盯着小仙的碗，监督她喝着吃着，“嗯，疼你，怎么不疼，不是他们生养的么！”
　　“哎，我那后爹，就真是 ‘后爹’。”女儿都这样了，却还不能烦亲妈，也是无语，“外婆，你觉不觉得你这里就跟托儿所一样——”
　　“哎，不能这么说，外婆带着你们开心呐。”柄玉奶奶一手捧着腮，一手放在腿上，蹲着昊昊的小凳子，笑嘻嘻地看着小仙，照顾他们，确实让柄玉奶奶挺快乐的。
　　“外婆，差不多我就想出去工作了，或者自己弄点事情做做。不想这么呆着，天天等你伺候。”小仙躺够了，刷手机够了，生活单一够了，便又思考着怎么折腾点新花样。
　　“老嬷嬷，你到我们学校门口卖汉堡吧，生意肯定好，我们很多人都吃的。”昊昊隔着虚掩的门一边看着动画片一边喊着，
　　“怎么说法子？！啊！”柄玉奶奶立刻大声喊了起来，昊昊又说错话了，“过来道歉！！”
　　不出几秒，昊昊便慢慢挪过来，低着头，橘黄的T恤裹在大大的肚皮上，七分裤斜拉在身上，两颊绯红，额头还窜着汗珠儿——
　　“你可还知道错？”柄玉奶奶拉近昊昊，一边帮他扇着扇子，一边撩起他的衣襟，摸着他后背的汗；
　　“知道了，但是奶奶，但是我跟大姐姐都商量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老是生气呢？而且，而且我觉得大姐姐跟老嬷嬷一样挺好的，也很美丽啊，还可以带我们去上学，可以给我钱买汉堡……”
　　“你又要大姐姐花钱？”婆婆拉近昊昊在怀里，微笑着，不再生气，
　　“婆婆，就让他叫吧，挺好的，我心里也挺自在的，”小仙把汤喝完，剩下的肉骨头啊什么的，整整大半碗，“昊昊，过来，老嬷嬷给你肉骨头啃。”
　　昊昊一听有红烧肉吃便要欢呼起来，但是奶奶在，又不知道奶奶怎么想，便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眼皮看着柄玉奶奶，柄玉奶奶无限宠爱地笑着，反正都是吃在自己孙儿的肚子里，便轻轻拿扇子拍了下昊昊的肩膀说道：
　　“去吧去吧，谢谢大姐姐。”
　　“谢谢老嬷嬷！”说完便低头左右地啃了起来，不一会儿，啃完吃完，摸摸肚子，肥胳膊抹下油嘴，便飞也似地派出去继续看动画片去了。
　　从哪里结束便从哪里开始。
　　白天在黑夜结束，也从黑夜开始。花儿凋落的时刻，也是种子开始生长的时候。在绝望中遇见希望，在死路口看到周道如砥。每一个小生灵都会在静谧中思考，那蒲公英总会在风中思考，当在哪阵风来时放开双手。
　　风起于柄玉奶奶的绿色宝地，像是小小粉蝶，一群群飞着。有的耍了赖皮，直接藏到枯草旁；有的抱着远大的志向，借着风势，飞过那一幢幢楼房，落到了公园，落到了花盆，落到了孩子的头发上……
　　顾医师临窗开着灯，静静地看着她的书。似乎，似乎能感觉到她的脚步，在慢慢地靠近自己。也许，她真的会来，她旅途惊起的蒲公英种子，会漂洋过海翻山越岭来到顾医师的身边。顾医师满心地笑着，自己还能保持这份心动，这份追求，这份自我，全是爱了一个真实而纯真的人。
　　夜深，将轻轻合上的书放到自己的枕边，一阵风来，轻轻地帮他翻着书页：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顾医师笑着，像是那个转头过来嗔怒的她。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要求的总是那么的少，只需一点便足够。他笑着，拿着书，靠在窗前，一颗旅途疲惫的蒲公英种子贴着他的纱窗不愿离开，顾医师轻轻打开窗户，那种子借着一阵风便轻轻落在他的唇间，痒痒的，顾医师突然想要舔进嘴，但是他忍住了，轻轻地将那小种子拿了下来，轻轻埋在书桌边上的吊兰盆里，花盆边，整齐地放着她的书。
　　这里的种子，来年，便可安心地发芽了。
　　小仙在网上找着合适的工作，投着自己的简历。她很直白，对生活也罢对工作也罢，是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遮掩，浪费彼此的时间。她不乞求很多的招聘电话，她有个想法，想在过程中找到自己所擅长的。所以，所有资料差不多的职业她都会试一下，并附上自己的照片。找一个“不要脸”的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个看脸的社会，“不要脸”还真的少见。
　　郑院长在招聘网上浏览着简历信息，鲁爷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兼职的英语老师，现在英语好的一般都是年轻人，稍微年纪大的没有那种氛围。他倒是看上一张简历，啧啧赞叹这个年头肯学习的少了，但看了照片后便连连可惜，造化弄人。
　　“哎。”郑院长感慨着，打开杯子喝着茶，也许，比起境遇，一个小姑娘遭受的这个事情，比自己现在担忧的事情痛苦的多了。到了时间，自己还是会照样退休，没有人拴着不给走啊。其他的心态就是自己附加的吧。
　　“叹气——又败局——”鲁爷不曾抬头，一直仔细地研究着棋局，他做任何事情，都是一丝不苟，就连叠摞收棋子，都那么认真；
　　“嗯——”郑院长心里还在倒腾着给不给机会呢，这边反正都是老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之所以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是因为他心里明白，这里一时半时还真的拆不了。年经理被免职，下面也没有什么新的动向，学校还是得学习下去，开下去，满足老人需求的。
　　“唏嘘什么，说来听听。”鲁爷得手一局，便停下手，喝着茶，问着。
　　“给你们请个研究生在读的英语老师可好？”郑院长试探着问，然后呵呵笑了下，“鲁老，你看这事，这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年纪轻轻得了衰老症，二十多像五十多，但是很真诚啊，简历后面直接带了照片，童叟无欺。”
　　“嗯，我们学习知识又不是看脸。”鲁老继续跟郑院长摆着棋局，“年轻人，我们能多帮一把就多帮一把。这样估计外面的工作也难找啊。”
　　“就知道您老心善。”郑院长也赞同地说，
　　“呵呵，这辈子，也就是个不好不坏的人。不谈啦！”鲁老挥着手，绕过话题，继续与郑院长下着棋；小仙的事情，让郑院长事后深思了很久。自己在老父母面前也还是个年轻孩子，为何自己就想着退休颐养天年？退休是自己职业生涯的完全结束吗？临近退休的这几年，他心怀憧憬，却也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想过，退休后不如也到老年大学学习，或者也努力参加个高考，但是，明明奋斗了一辈子，老来这么累又何妨呢？
　　鲁老总是会告诉他，不到那时候就不要做任何的心思。
　　有些事，要走到面前，才能瞧个清楚。鲁老心里也是一万个数，他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拿着水杯，双手背在身后。阳光对一个精瘦的老人，不再有什么作用，他感觉不到阳光的灼热，只是觉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