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煎人寿

4、第 4 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正是江南好风景啊……”伊轩站在私塾外边，仰头看落花雨中燕子衔泥来去，忽然就生出一声感慨。小小少年哪知甚么诗情画意，不过娘亲日日教诲，潜移默化罢了。但娘亲终究教导有方。比如现在，先生叫伊轩候在门口，他当真规规矩矩站了半晌，一步也未曾挪开。
　　所以待到先生检查完学生功课唤他进去时，伊轩腿脚皆已经麻木了，刚拉开步子就软了膝盖，接着他便望前扑去——完了完了，要丢脸了！瞬间伊轩在心底哀嚎数声。
　　“小心。”伊轩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童音，与此同时手臂一紧，他就给生生拽了回来。
　　然后伊轩整个扑进一团雪里。
　　真是一团雪。满目的梨花白，鼻尖还萦绕一股凛冽清新的雪水味道。伊轩心神甫定后不合时宜地想起新雪初霁时的皎皎云间月。
　　他正一味出神呢，那团雪一动，将他推开了。伊轩凝神一看，才发现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祁晏不错，武功又有长进。”先生捻着胡须笑赞道。少年恭恭敬敬躬身一礼，回身落座——原来他恰好坐在门首。伊轩看在眼里，待到先生为他安排位置时，他便脆声道：“常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学生对此境界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还请先生将学生排到门边窗前，好叫学生遍闻风雨读书声，通览家国天下事。”
　　先生喜他胸怀大志，一口应承下来。一看门边窗前只那少年身侧空了位子，便着伊轩去了那儿。
　　伊轩抱着小包袱乐颠颠落了座，一本正经地对少年说：“敝姓伊，名轩，请多指教。”言毕眨巴两下湿漉漉墨黑眸子，望定他。
　　那少年却正襟危坐，睬也不睬他，从头到脚都凝结一层冰霜。伊轩渐渐看得呆了，只觉这个哥哥眉眼跟画出来似的，头发黑得很，脸又白得骇人，活像隔壁李叔精雕细琢出的木偶娃娃。看的够了，想起来木偶哥哥不理他。委屈的不行，睫毛闪两下眼眶就含了两包泪，作势要哭。
　　在他掉泪的前一秒，少年开口了。
　　“祁晏。”
　　其声尚带一丝稚嫩，但已初具敲金击玉之神韵，听得伊轩一下子收了泪。不哭了，吸两下鼻子，凑近木偶哥哥问他：“‘齐雁’？‘万马齐喑究可哀’、‘鸿雁长飞光不度’？”祁晏眉头微聚，冷声道：“祁寒溽暑，海晏河清。”
　　伊轩点点头正欲再言，忽然头顶一痛——他与祁晏各被敲击一下。伊轩惊起回头，先生持了戒尺正盯着他。伊轩硬着头皮坐回去，老老实实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念唐诗。
　　“野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读着读着，伊轩总感觉身侧有阵阵寒意袭来，叫他森森然打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