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煎人寿

2、第 2 章

　　祁晏着实是个怪人。
　　若说他热络，他分明是个落落寡合的性子；可若说他疏离，他却比我还要主动三分。
　　其时我颇有些羞赧，痴立树下不知所措，一任桃花吹满襟袖。
　　原本祁晏于我身畔负手而立，忽而却掉过头来。
　　他望定我。
　　一双黑白分明波光潋滟的眼瞳，清澈到冷寂的地步。我几乎招架不住他这般直白的目光。纵使硬着头皮受住了，也深陷他眸子难以自拔，全然忘却今夕何夕。
　　于我怔愣之际，祁晏缓缓俯身，向我伸出一只手。
　　冰雕玉砌似的五指，指尖圆润、指节分明，修而长。这样的手，合该用作抚琴拈子、挥毫泼墨。这样的手此刻却寸寸移向我侧腮——我死寂多年的心脏几近复苏——
　　他自我鬓角取下一片花瓣。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却隐隐泛起失落感。
　　祁晏垂眼凝睇指尖嫣红，半晌，忽而抬眸向我笑道：“‘桃花吹满头’，阁下倒十足风流。”
　　我莞尔：“飞花无眼，想来不过将某视作花篮罢了。”心下却也少了几许局促。
　　接着他似乎无话可说，转过身去继续赏花。
　　我亦乐得闭口，借赏花做幌子悄悄赏他。
　　一人一鬼如此枯立竟也消磨去一天好韶光。待到西日欲颓时，祁晏便施施然向我一揖，告辞归去了。
　　想来祁晏一定归向一个美满和合的家，内有为他而燃的烛，为他而布的菜，为他而候的人——纵使没那许多人情味，总也有个归宿。我自嘲似的一笑，展臂向后仰倒在地。桃瓣铺洒得极厚，软软地承住了我。
　　我一动不动，透过纷扬桃花雨细数满天繁星。
　　有点……像祁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