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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玉楼春 ...

  •   果不其然,刚过卯时,锦画楼点灯迎客的时候,郭义就来了。这回他来不像上次那般张扬,反而显得有些鬼祟,在门口左顾右盼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才进门,进了门也不大喊着叫姑娘了,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倾月和初霁在楼上看着他,他本就长相魁梧丑陋,再配上鬼鬼祟祟的行迹,怎么看怎么可疑。倾月很得意,向初霁摊开手:“我说他今天就会来吧,给钱给钱。”她和初霁打赌,初霁说郭义不会那么快来锦画楼,如果他今晚出现,就给倾月一百两银子。“呸,这不争气的东西!色令智昏。”初霁鄙夷地骂了一句,“银子明天给你,让人带他过来。”说完甩袖欲往雅间走。
      倾月拉住她:“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待会我躲暗门后面听听他说什么。”
      郭义在大堂转悠了半天,也没叫姑娘,直到有一个婢女送酒经过他身边,他把她拉住带往角落,婢女不知他要做什么,显得十分紧张,郭义说:“你别害怕,去找初霁姑娘,告诉她,她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婢女确认眼前这位对自己没有企图之后放下心来,分外热情地问:“这位爷,请问您叫什么。”
      “工部郭尚书之子郭义。”
      婢女领命去了,初霁让她把人领到锦画楼三楼的雅间,郭义跨进雅间后,婢女便带上门出去了。锦画楼三楼的雅间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倾月开得虽是青楼,但她不逼迫手底下的姑娘们接客,不想接客的可以陪酒卖唱,想多挣银子的她也不拦着,故而锦画楼不像别的青楼房间里只一张大床,锦画楼的雅间宽阔,中间有一道月门,门上垂着珠帘,月门这一边,临江的窗户旁放着棋盘,棋盘旁有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案上还搁了一把琴。而另一边则有一张软榻,一张圆形茶几和一座博古架,架子上放着各种瓷器花瓶和古董玩件。
      郭义进了雅间,没看见初霁,只有如泣如诉的琴声从珠帘后传出,是一首《玉楼春》,曲子本是首艳曲,却被弹得哀婉缠绵,郭义听得如痴如醉,人都软了半边身子。郭义在圆凳上坐下来,等着珠帘后的佳人弹完整首曲子好与她相见,其实他早已迫不及待了,但又不想过于急躁免得唐突了佳人,既然她答应见他了,那么就不急于一时。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异香,似花香又似酒香,沁人心脾,把房里的气氛烘托得暧昧非常,郭义心痒难耐。
      终于,随着一个悠长的尾音,琴声戛然而止。郭义急忙站起来,珠帘那边响起一个妖媚又慵懒的嗓音:“我要的东西呢?”
      郭义向前走去,想撩开珠帘,想了想又放下了,隔着珠帘赔笑道:“琴我已经拿到了,只是大堂人多,我不方便带进来。若是初霁小姐想要琴,不如明日此时与我去那醴江上的画舫游湖,到时候你自然就能见到那把琴了。”
      初霁冷笑了一声,长长的指甲在手下的琴弦上划了一下,划出一记短促尖利的琴音来:“郭公子好手段,皇帝宠妃的心爱之物,也能手到擒来。”
      “不瞒小姐说,我那无盐妇是宜妃娘娘的远房表妹,这琴是她拿来的。”
      “哦?你不怕宜妃发现琴丢了查到你头上吗?”
      郭义笑:“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初霁小姐如此绝世容颜,如此过人琴技,这绿尾琴自然只有你才配得起。何况拙荆拿琴时,宫里正在举办春日宴,来往人员混杂,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初霁起身,撩开珠帘,郭义一刹那只觉眼前走来了一轮太阳,耀眼夺目,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眼睛一眨不眨。郭义浸淫风月场所多年,自认见过各种各样的美人,但没人能这般美得勾魂摄魄,让他仿佛丢了魂儿。初霁见状有些不耐烦:“游湖就免了,我明日有事,你让人挑个白天人少的空档,把琴严严实实包好了带过来就是。”
      郭义忙不迭点头,色眯眯的眼睛在初霁身上打着转:“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今日,我是不是可以......留下来?”
      初霁拼命忍住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冲动,告诫自己他还有用,死不得,她按了按自己袖子里见血封喉的匕首,皮笑肉不笑地对郭义说:“喝杯酒吧。”她亲手给郭义倒了杯酒,看着他喝了下去。
      三秒钟后,郭义不省人事。
      珠帘后的博古架滑开,倾月从暗门后走出来,初霁嫌弃地用脚踢了踢晕过去像座山一样倒在地上的郭义:“死猪,大梦三生配女儿红,够你一觉到明天早上了,便宜你了。”大梦三生是醉翁那个糟老头子发明的一种迷香,燃之使人头晕乏力内力尽失,中此香者再喝上一杯酒,则会陷入昏睡,若喝的是醉翁自酿的醉红颜,就会做上一夜旖旎之梦,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春梦。倾月笑着问初霁:“怎么不给他喝醉红颜?”初霁搓了搓胳膊露出一个难言的表情:“你别说了,万一他做梦梦见的是我呢?想想都恶心。”倾月哈哈大笑,两人自行离去,完全不管睡在地上的郭义。
      第二天郭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锦画楼雅间的地上,却完全记不起为什么会睡在地上,只以为自己不胜酒力,虽然心下疑惑为何自己一杯便倒,却也不好意思去问初霁,自己个偷偷地走了。回到郭府,叫来自己的贴身小厮,把绿尾琴用黑布袋子包严实了,寻着个锦画楼人少的时候,交给了候在角落处的打扮成婢女样子的艳杀姽婳。郭义让小厮传话说想约初霁去飘香楼吃饭,姽婳白了小厮一眼,直接回了没空,抱着琴就走了,小厮怏怏地回府禀报。
      姽婳把琴抱上楼,倾月正和初霁在临江的窗户旁下棋,一盘棋局接近终了,倾月执的白子把黑子逼到绝处,只待一招便可收网,棋局如战局,其间厮杀同样需要步步为营。倾月轻松又自信地笑着看初霁,她正皱着眉撑着下巴思考怎么自救,看见姽婳抱了琴上来,干脆把棋子一丢,耍赖道:“不玩了,下棋从来下不赢你。”说着接过了姽婳手中的绿尾琴,解开黑布袋子,把琴放到旁边的桌案上细细查看起来。
      只见此琴长约三尺六寸,琴身由古桐木制成,其上有七根琴弦,呈半透明状。乍看之下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琴,初霁轻轻拨了拨琴弦,琴音响起,竟如金石相击,高亢非常,再按之,又如珠落玉盘,余音绕梁。她喜上眉梢,忍不住坐下来弹起了整首《玉楼春》,琴音袅袅,如鸣佩环,倾月坐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击掌叹道:“好琴好曲子,这琴果然该归你。”
      初霁手指一顿,按住了琴弦,琴音戛然而止,她看向江倾月,蹙眉:“怎么个意思?你不是要这琴吗?给我?”
      倾月有点心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说话,初霁也不说话,等她开口。倾月清了清嗓子,讨好地笑:“你也知道,宜妃丢了琴肯定会查,到时候我会放出消息说琴在锦画楼。”
      “嗯?你不是想借这把琴扳倒郭子昂么?你放这个消息出去,锦画楼会惹麻烦。”初霁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有一个人能让锦画楼避免这个麻烦。”
      “谁?”
      倾月干脆一口气说完:“皇上。我会把皇上引到锦画楼来,只要他来,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留在他身边。”
      初霁沉默了,低下头摸着琴思考着什么,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倾月:“我想知道为什么,如果进了宫,我可能很长时间都出不来了。”
      江倾月踱步到窗边,看着日暮笼罩下泛着金光的醴河,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自从她十三岁接手了玄参阁,初霁一直在替她办事,如今已六年有余,名义上,她虽是初霁的主子,其实二人的关系更似老友。如今若真让初霁去那不见天日勾心斗角的地方,就算她有一百种办法把她从宫里捞出来,心里却还是愧疚的,可她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她转过身看着初霁,眼里带上了点祈求:“那天在宫里,晋德帝看见我的时候,很吃惊,脸都吓白了,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我有直觉这一定跟当年的事有关,所以我需要一个人,一个既聪明又信得过的人,来潜伏在宫里寻找线索。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出来的,一定会的。”
      “哎。”初霁叹息,好看的脸上带了点苦笑,“这个任务我接了,服从命令本就是艳杀的职责。”
      “初霁......”
      初霁又恢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表情,“行啦行啦,你不是说能把我捞出来嘛,何况凭我的身手一般人也近不了我的身,我若看谁不顺眼,除了便是。”
      倾月一腔愧疚之心顿时烟消云散,她不由得提醒初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弑君......”
      “知道了,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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