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凡花数》辛夷花尽

1、倾月

　　早春三月，风中还带着未褪的寒气，雨倒是细细密密的，正所谓“春雨细如丝”，阴雨天气，湿寒得紧,让人懒怠动弹。
　　江倾月拿着本诗集靠在床头翻读，淡云放下食案，走过去合上了被风吹开的窗，屋子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主子，用早膳吧。”淡云把食案端到江倾月面前，食案上放着一瓷碗粥并几样新鲜吃食，瞧着让人很有食欲。
　　江倾月放下书舀粥喝，喝了几勺，问淡云道：“今儿楼里情况如何？可听见了什么消息？最近连着下雨，我也几日没下楼照看生意了，左右你和兰舟能干，也用不着我天天看着。”
　　“天冷又阴雨连绵的，来喝茶听曲的总是不多。”淡云往江倾月腰后放了个软垫，“不过，今儿早上我听说个事儿正想跟主子回禀。”淡云凑近了些，“秦侍郎和柳御史来喝茶，我让三儿伺候的茶水，三儿在门口隐约听见什么郭公子，什么打死了人，正想借着倒茶的机会听听清楚呢，这俩老狐狸，看见三儿进去就住了口，戒心重得很，之后就转了话题再没提了。”
　　“郭公子？”江倾月咬住勺子想了想，“工部尚书郭子昂的儿子？”
　　“听着应该是的。”
　　江倾月沉吟着，继续喝粥，直到一碗粥见底，她放下勺子，对淡云道：“吩咐下去，查查。”
　　“是。”

　　江倾月起身洗漱梳妆，兰舟为她绾了发，又伺候她换上一身樱草色刺绣袄裙，但见镜中人粉面桃腮，眉目含情，端得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虽算不上沉鱼落雁，倒也是一张极出众的面孔。江倾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撇撇嘴，拔下了头上两只点翠步摇，重新插上一支顶普通的玉簪。
　　“简单点好，别太招摇。”
　　“是，主子生得美，不用戴首饰也好看。”兰舟抿嘴笑了笑。
　　江倾月白兰舟一眼，“走吧，下楼瞧瞧。”

　　清月轩是个茶楼，开在京城顶繁华的西市，周边都是些秦楼楚馆，酒楼客栈，并着些古董店和衣服首饰店面，脂粉香和酒香飘了一条街。又开在醴河边上，风景好得很，晚上临窗而望，画舫游船上挂着各式花灯，歌声琵琶声彻夜不绝。清月轩的生意一直不错，来喝茶的三教九流都有，也亏着江倾月会经营，在楼里卖唱的姑娘都是她手把手调教的，她不雇红角儿，去牙婆那里买了机灵又干净，年纪小的女孩子来，送去学本事，有的教弹琴有的教唱歌。这些女孩子都感激倾月让她们免于堕入青楼的命运，学得刻苦，认了倾月当主子，在清月轩里挣口饭吃，倾月待她们也宽和，从不打骂。渐渐地，清月轩还捧红了几个琴弹得好的小姑娘。
　　清月轩生意好，江倾月挣得盆满钵满，只消一年半就还清了沈慕白借她的本金五千两，把沈慕白气得够呛，当初他们打赌若三年之内江倾月不能还这五千两，便要加两成利息。
　　沈慕白气得一把折扇乱摇，“一壶龙井卖十两，你比我爹还黑，奸商，真是奸商。”想想实在生气，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这壶算你的。”
　　“行了别扇了，也不嫌冷。哪有债主盼着债户别还钱的，你什么毛病。”江倾月一边嗑瓜子一边嗤笑。
　　“你看爷像缺钱花的人吗？输了没面子。”沈慕白一张俊脸上眉毛都拧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闲的，你瞧瞧我这楼上的风景，瞧瞧我这桌椅板凳，那可都是紫檀木，不要花钱买的？你再看我这儿唱曲的姑娘，个顶个的水灵，十两一壶哪里贵了？来这儿喝茶的可都是有钱人物，我还怕他们嫌便宜，档次不够。”江倾月敲桌道，“你少喝点儿，待会自己付钱去。谁不知道沈大少爷有钱，总不至于赖我这一壶茶。”

　　沈慕白是真有钱，他爹是晋国第一富商，家里的银票恐怕比宫里头那位也不遑多让，他娘走得早，他爹虽然又娶了姨娘，不过只得他一个儿子，又是嫡子，自然当个宝贝儿供着。沈慕白自个儿也争气，生得别提多齐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京城里的姑娘说他貌比潘安脸赛卫玠，爱慕他的不少，也曾效仿过掷果盈车。江倾月初见沈慕白时也是怔愣过一瞬的，可是后来相处久了，江倾月越来越体会到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人嘴巴毒，吊儿郎当的，明明挺聪明一人，既不考功名也不接手他爹的生意，拿他老子的银子打水漂玩。有一次倾月让他别乱花钱，沈慕白叹了口气，摇着扇子说道：“不行啊，我不花银子，家里的银子放不下了，我爹又得买宅子来存银子，多浪费。”
　　江倾月盯着他的脸不说话，沈慕白没好气地问干嘛？
　　江倾月面无表情地说：“秦府二小姐说你比卫玠好看，我看看能不能把你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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