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青龙》祝灵

34、三十四

　　沐绍青拉起他的袖子，臂上七七八八的血痕，有的结痂了，有的还新。皇帝指着大腿，无限愤懑地说：“这小子还学人什么头悬梁锥刺股，把我们的腿戳了十七八个窟窿，痛死我了，你快给治一治。”

　　沐绍青听言，扳过他的身子开始解袍带，皇帝立即汗毛直竖，出溜从他臂弯里往前蠕动，恶寒道：“算了算了，你的法术可真不怎么地，难道给人疗伤就只有一个法子？”
　　沐绍青说：“不是你说腿上有伤么？不脱了怎么看？”
　　两人折腾半天，皇帝突然道：“其实那小子也很不容易，所以你提点他我也不介意。”
　　青龙只是将清凉液汁抹在他伤处，并不言语。

　　皇帝一直不停地打着哈欠，眼角挤出泪水，他抱怨道：“我也腰酸背疼，非得要睡不行，那小子的师父什么时候来？”
　　沐绍青停下手中动作，静默半天，然后说道：“我得到消息，他师父最近不在山中，来到这里也许不会超过五日。”
　　“呼~还有五日，那我睡两天不打紧吧？”

　　沐绍青说：“不打紧。”
　　皇帝又打了个哈欠，然后勉力地把面前的人往身边拖，箍在怀里。沐绍青一向是什么都由他的，此时两人倚靠在一起，皇帝有些犯困地说：“你知道，便宜了那小子，我其实是很不甘心，但是……”

　　他说：“但是，他一旦悲惨，我便感同身受，所以麻烦你对他也客气些。”
　　沐绍青说：“我不是不客气，只是他太惹人生气。”
　　皇帝略微沉吟了一阵，道：“唉，我也不想说，不过你从十二岁陪他回到宫里，要想不让他拿你当亲爹看，如我这一般对你，也是很难。”
　　沐绍青脸色一沉，靠在枕上扬眉看他：“他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
　　“睡着的吧？这种时候我也不确定。”

　　青龙岔开话题：“若他师父来了，你怎么说？”
　　“还说什么？反正大势已定，有他生母做主去哭诉，我只会被一巴掌拍得烟消云散罢。”
　　青龙目光粼粼，闪动波光。“可是你有否听说过，太乙真人曾以莲华为徒弟铸就新肉身，这是修道高深的人才会的本源之术。我乃是东方青龙，所属只有一行木，因此不可能造出肉身，但若向陆霞陈说原因，求他帮忙的话，说不定能让你们各得其所……”

　　玉冠博带的陆霞真人一甩尘麈，翩然摇头道：“因小徒精神分裂，所以需要多分他一枚肉身？不行。”
　　“即使在下能做出肉身——又或能拜托仙僚为他做出肉身的话，也没有多的魂魄来驱驰这□□。非三清以上的帝座，无法造出魂魄，更遑论去做一模一样的魂魄。难道青龙君情愿在路边抓只孤魂填塞？”
　　沐绍青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皇帝在旁插嘴：“难道就不能把我一切两半么？”
　　陆霞继续摇头：“什么一切两半？徒儿你所患病症，治疗方法颇为复杂，但绝不是把脑袋锯开两半能解的啊。若青龙君对在下的手法有信心，在下倒是情愿一试，这种疗法危险不高，但成功率也并非很大，只是要趁病发之时以长针刺激玉枕穴，如此几次，以消灭多余人格。”

　　沐绍青沉默不语，旁边皇帝道：“难怪，原来我算是病发，所以你用封印魂魄的法术也封不到嘛。”

　　陆霞瞥他一眼，问：“原来你不是小昭？方才说话竟没有分别似的。”
　　皇帝道：“师父，你几年未见我，就算有分别也瞧不出啊。”
　　陆霞道：“糟了，同你多说了几句，等会我会下不去手。”
　　皇帝道：“师父不须担心了，呆会我两眼一闭，你一针刺下去就成，如此清醒我也烦了，既然是病，就得治。”
　　陆霞叹气：“这种病症，世间罕见，连我都只是仅有听闻，看来你这边也很健全，真是奇妙，叫人如何是好？”

　　沐绍青目光微动，向陆霞道：“果真没有让两人共存的法子么？”
　　陆霞想了想，点点头。
　　沐绍青眼中一亮，道：“请说。”
　　陆霞道：“你们既然都很健全，那就彼此打个商量，譬如你初一十五出来，他二四六八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他赶紧哈哈一笑，拂尘挡住嘴角：“咳，我开个玩笑，真这样下去你们都会疯的。”

　　皇帝扶额道：“是啊，才换了几回，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混乱，有些事情都不记得到底是发生过，还是没发生过，还有些事情本来没发生过，我会觉得已经发生过，想必那边也是一样乱成一团。”

　　陆霞说：“既然达成共识，那么事不宜迟，我们施针吧。”
　　皇帝点点头，沐绍青突然开口道：“且慢。”
　　“沐青君还有何指教？”
　　沐绍青沉声道：“若是要他乖乖蛰伏，永远也不出来呢？这样能否不要动手。”
　　陆霞道：“沐青君是多情恋旧之人，不过这个嘛……我们再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