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心底起云烟》云梦轩

4、重归故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不知所终，一念成痴。
　　第四章
　　昨天夜里，符云烟所坐的飞机平安的降落在济南遥墙机场。
　　飞机还没起飞的时候，她一直坐立难安，甚至有种想要直接起身走人的冲动，心脏跳动的异常有力，彷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直到飞机慢慢起飞，因为气流的涌动，飞机有一些轻微的颠晃，反倒让她的内心稍微得以平复。
　　直至升上万里高处，机身渐趋平稳，透过舷窗，符云烟看着窗外云头涌动，阳光透过一层层厚重如棉絮般的云朵，折射而来，将周围染上了大片大片金黄的色泽，点点耀眼的金光将她的眼睛晃得生疼，可这样的疼痛却让她有了相对实质的感觉，她……马上就要回家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直到真正踏上这片生她养她的故土时，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真正的心情，不曾离家远行的人根本无从体会。
　　五年，整整五年，在美国待了三年，又到阿尔及利亚工作了两年，没有人知道远在非洲的她有多么思念故土，却又有几倍于思念的恐惧缠绕其身，让她不敢回来。
　　踏出机场时，已是凌晨，符云烟坐上事先叫好的出租车，看着周边渐变的街景，她的内心五味杂陈，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眼前渐渐变的模糊，她抬起右手，轻轻揩拭眼角，指尖的莹润提醒她，那呼之欲出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体内不受控制的泪水。
　　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看上去五十多岁，时间的刻痕深深的印在他的脸上，却让人无端生出亲切之感。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流泪的女子，贴心的递上了一包纸巾，张口问道：“姑娘，这是多久没回来了？”
　　符云烟羞涩的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五年了！”
　　“嗯，正常，这是想家了！是不是连泉城的空气都觉得是甜的？”
　　听司机师傅这么一说，符云烟顿时破涕为笑，“您别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哈哈哈，回来就好，我这些年在机场开出租，见过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远离故土，或衣锦还乡，怎么着都得哭上一场！”
　　符云烟笑着道：“师傅，那您看我，像是衣锦还乡吗？”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又轻撇她一眼，“嗯，我看不像，衣锦还乡的人，就算哭，也是喜极而泣，看你满面愁容，心事重重的样子，倒像是想见又怕见什么人似的！”
　　符云烟没有想到，这年头，竟连司机师傅都学会看相了，别说，看的还挺准……
　　她报以一笑，随后将身体倚向靠背，转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进入市区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雨，街边冒出绿油油的小草，随处可见的柳条也已抽出了新芽，因是夜晚，这无边的翠色反倒被街灯映出朦胧的暗影。
　　让人不禁联想到韩愈的唐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因为已是深夜，家人应该已经入睡，而且第二天一早还要开会，所以符云烟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会场中心附近选择了一家酒店入住。
　　司机师傅把她送到思彼思公寓酒店，待她下车时，却对她说了一句在常人看来很简单又很有哲理的话：“姑娘，时间不等人啊，别到了我这把年纪再来感叹人生，好好把握当下！”然后便潇洒的绝尘而去，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怔仲良久。
　　没人知道，“把握当下”这四个字，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一句劝告鼓励之言，于她，却像是被蝎子狠狠的蛰了一下，伤口乃至周身都泛着剧烈的胀痛。
　　临近毕业那一年，也是这四个字，给了她重重一击，延续至今，已近五年，却迟迟不能释怀。
　　他也确实不负韶光，把握好了当下，放弃曾经的梦想，在电子商务正式崛起，经济形势一片大好的前提下，成立了自己的贸易公司，开创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
　　而她呢，似乎被永远的留在了原地，守着内心的荒芜，再也无法迈步前行。

　　医学研讨会终归是有些冗长枯燥的，好在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一切枯燥的形式，无所谓时间长短。
　　下午五点钟，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会议，本该先回家看看。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依着记忆，鬼使神差的去了那家和庄严一起去过无数次的茶巷工。
　　店内的装潢一切如旧，黑色的吊灯泛着幽微的暖光，简单的雕花座椅整齐排放，墙上描绘着几张或抽象或童趣的壁画，还有满满的带着各类情感的不同字迹的涂鸦，一切都熟悉的让人想哭。
　　招呼她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之前并未见过。内心不由得感叹：原来，真的会物是人非啊！
　　今天不是周末，此时也还不到六点，学生们大概都还没有下课，所以店里没什么人在。
　　符云烟点了一杯店里的招牌奶茶，又小坐了一会儿，透过门窗，看见窗外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慢慢铺开，她终于站起身来，决定回去，感受久违的家人的温暖胸怀。
　　出门那一刻，一个挺着孕肚的女子与她擦肩而过，她没有注意，可对方却盯着她的背影久久凝视，彷佛在确认些什么。
　　吧台后的男子见她出神的盯着远方，忍不住问道：“老婆，你看什么呢？”
　　女子回过神来，迈着徐缓的步子走进店内，才回答道：“我刚刚好像看见熟人了，不过，好几年没见，有可能是看错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接话，便兀自摇了摇头。
　　因为怀孕，本就容易劳累，女子刚待坐下歇会儿，就看见一个身姿挺拔、即便只是穿着一身浅蓝色休闲服依旧气宇轩昂的男子踏进店内。
　　“孙哥，一杯招牌奶茶！”
　　“李姐，你挺着个大肚子，不在家休息，怎么还到店里来，不怕孙哥担心？”
　　老板促狭的看了自家老婆一眼，边做奶茶边道：“你李姐就是闲不住，非要到店里守着我！”
　　女子没理他们的调侃，想到刚刚看到的侧脸，忍不住问道：“小庄，是不是小符回来了，我刚刚好像看见她了！”
　　“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