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光亲吻你》星弄

34、034.同意

　　慕西沉怔住了。

　　空旷的办公室，光线透窗斜射进来，在地面投射了一块浅淡方块。光束中的细尘缓慢流动，也映得少女的瞳孔如被水纹般清晰。

　　姜染说完这一句话，就灼灼看着他，胸口的频率渐渐升温。

　　姜染其实不止一次地对慕西沉说过让他做她男朋友之类的话，但她更知道，那些话里多是玩笑和调戏的成分，当不得真。

　　这次却不同。

　　起初调戏他，她只是想离他近一些。

　　后来离他近了，她又总是希望他能够无时无刻不注意她。

　　她喜欢占据他的视线，占据他的情绪，占据他身边的位置，占据别人说起他就会马上想到她的印象。

　　程星月或许说得没错，不管她对他这一切的行为是不是真的喜欢，可她现在就是想拥有他，想让他变成她的，把他据为己有。

　　所以她冲了。

　　在这一刻、在副校长办公室、在眼下无论时间地点看上去都极不合时宜的时候——
　　冲了！

　　慕西沉自然也看得出她这句话与她平时的玩笑大不同。

　　少女的脸上没有打趣，也没有往常的调谑狡黠，只有种小心翼翼的、近似战兢的期盼与未知。

　　他有一瞬的诧异与怔忡，很快，心脏的脉搏渐渐快起来，一点一点的，清晰地敲击着胸膛。

　　过了好半晌，又仿佛只有短暂的几秒。

　　姜染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蓦地松开了揪着他衣袖的手，不大自然地别了别脸。

　　慕西沉也低头微咳一声。

　　他很快又缓缓抬眸目光迟疑落在她脸上，心跳还是快的，表面却还是镇静自若地蜷了蜷指尖低声开了口，“你……”

　　“你先不用着急说！”刚开口，姜染便矢口打断了，她看他的目光有种仓皇的急切。

　　她磕磕巴巴道：“我……指的……也不是现在！就是问你能不能而已，就……以后吧！以后能不能，可以的话，先做个预定！”

　　慕西沉一瞬错愕，“预定？”

　　“对！”姜染重重一点头。

　　姜染先前和他表白过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一直他被拒绝，她几乎都要摸出他的套路了。

　　她想过了，与其被拒绝，那不如就找一个他暂时能接受的方式。

　　鼓了鼓气仰起头，姜染定声说：“我就直接把话给你敞开了说吧，慕西沉！”

　　慕西沉看着她。

　　“我看上你了！”

　　她其实自己心里也忐忑，只是不甘示弱，表面便强装着恣意又坦然的样子，好看起来自信又昂扬。

　　慕西沉看着她这模样无端便觉得有些想笑，极浅地弯了弯唇角，故作不解说：“你不是早就看上了吗？”

　　“……哎呀别打岔！先听我说！”

　　“好好好。”他无奈般点点头，盛着笑意的眸子静静落在她身上。

　　姜染不大自在地瞥他一眼咳了咳嗓。
　　“我知道，我现在呢，成绩不好，也……没你厉害，不会参加什么比赛，也没什么特长。但是呢，人呢都是会成长的，也会变化的对吧！所以啊我现在虽然不如你，但是可不代表以后可不如你！我肯定会比你厉害的！”
　　“所以，我就问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吧？能的话，我就先预定！你就守身如玉好好等我，等我以后配得上你的时候，你就当我男朋友！要是不能……你就实话实说也行！以后我们就……当个朋友！”

　　她话到最后悄无声息掐紧了校服袖口，努力掩饰掉心头那点小紧张与失落。

　　慕西沉目光静默。

　　慕西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只是这一刻，他原本忽然掀起风浪的心情倒渐渐静了，他脑海突然想到的竟是认识她之后发生过的所有听来匪夷所思的一幕幕。

　　去北川参加竞赛走错了路，遥遥看见她在月下教训一个男生。他报警；
　　彩妆店亲眼看见她“偷”东西，他坚定不移没看错，她却从兜里掏出了从未见过的散粉盒；
　　班主任办公室她回眸的一瞬对上她的眼睛；
　　当众送他早餐贴他便利贴；大言不惭地说要他当她男朋友；坐她单车后座不安分地动手动脚；在夜市灯下欢天喜地地抓娃娃……

　　她好像总是很不听话，叛逆又张扬，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直接冲上前打架。可是也能为了不熟的同学出头，为了早就过去的错误去道歉弥补。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她真的像只野生的小狐狸，总是机灵狡黠很多脑洞；也像朵水晶罩下带刺的玫瑰花。

　　不曾经过风雨，被人怀抱呵护着长大，有最纯粹干净的灵魂。明媚又炽热，漂亮又鲜活。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慕西沉垂睫，忽然不自觉地轻笑一声。

　　姜染所有鼓起的勇气就全被他这一声笑搅得破碎，心里更加没底气了，唇几番欲张又止。
　　“你，你先别笑！我跟你说，我也是很抢手的。你看我长得这么漂亮，全校里女生我最漂亮！配你戳戳有余，你一点都不亏的！而且我刚才那是谦虚所以才说我不如你，等以后我比你厉害了，说不准还看不上你了呢！还笑……”

　　慕西沉的笑意不由更深了，目光凝在她因忐忑而不断扑簌的睫毛上，轻轻应了一声，“嗯。”

　　……嗯？
　　嗯？！

　　姜染愣了一愣像是突然从他这浅淡的一声里反应过来什么，抑着心跳小心翼翼询问：“‘嗯’？慕西沉你刚刚说……‘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同意了？”

　　“嗯。”
　　又极轻的一声，慕西沉低睫深深地看了眼她的眼睛，起身直接到那边去收拾零件了。

　　姜染蹲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又像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尖叫，“啊啊啊啊——！”

　　慕西沉下意识捂着耳朵偏了偏头。

　　她像是真的开心极了，起身在屋里又蹦又跳，叫声欢快又愉悦，笑都要咧到太阳穴上。

　　慕西沉忍了几秒无奈了，曲指在一旁的办公桌上轻敲两声，浅声提醒，“办公室。”

　　姜染这才恍然捂住嘴巴，眼眸乌溜溜地瞄了瞄门口，见没人来，才放下心，回头讪讪地朝他笑笑。

　　慕西沉摇摇头。

　　手再放下时，姜染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姿态，背过手仰起头轻咳了咳，一脸得意盎然的姿态，“慕西沉，那从现在开始你可就是我的人啦！嗯……是准男友，类似于秀女那种，所以你可要给我守身如玉好了哦！再有人撩你你可一概都不许理，不然我就休了你！”

　　慕西沉不咸不淡地抬头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对上他这眼神，姜染心里不由自主又虚了一下，讪讪地挠头笑笑，而后又说：“那我先‘回宫’喽，回去等你！”然后转身一蹦一跳地走了。

　　少女蹦蹦跳跳的背影像只欢快的小鹂鸟，漾起的头发丝都写满了愉悦。慕西沉抬眸望着她的背影，心底有一瞬的柔软。

　　-

　　程星月在得知宋之帆和江涉的光荣事迹后，也大吃一惊，原以为姜染回来后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反而眉开眼笑，满面春风。

　　得知她和慕西沉表白后，程星月更惊了，连忙拽着她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还让她把过程前前后后完整叙述一遍，等瓜等得迫不及待。

　　江涉却暗暗蹙起眉。

　　不过他们几个都无暇顾及这件事了，因为眼下他们还有个最重要的事情——关于那个机器人。

　　姜染当时在办公室承诺，其实是有赌的成分在的。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将那个机器人恢复原状，只不过她想着，能先拖一时也好。

　　如今距离两校交流还有十天，十天，或许足够她想到办法。

　　当天下午，慕西沉便告知了她目前这机器人的现状——主电路板、信息接收器全坏了，外壳碎了大半，虽然信息代码还在，但难的是重做主板链接和组装，可谓坏的彻彻底底。

　　姜染悄咪.咪地问了问如果由他来修大概需要多久。

　　慕西沉略沉吟，说即便不眠不休恐怕也要半个月。后面还又跟了三个字：不保守。

　　姜染忽然就想回去抽死那个夸下海口的自己。

　　幸在他们四个人脉广，问了一圈，姜染终于在自己原先在北川一个叫尹念念的朋友那儿问到了门路。

　　尹念念称她认识一个人，在这些东西上天赋极高，她将他们目前的情况同那位大佬说了一说，大佬称十天应当来得及，可以尝试看看。

　　几个人终于看到点曙光。

　　尹念念还不知道姜染去了云坞的事，略惊讶，两个女孩在电话里简单聊了聊彼此的境况，最终尹念念和她约好她会在她生日前带那位所谓的大佬到云坞。

　　姜染怔了怔。

　　姜染的生日在5月28日。四天后。

　　她这些天各种鬼畜的事情应接不暇，倒是把这件事都给忙忘了。见远方的朋友都还记得……不由心生温暖。

　　-

　　慕西沉这天晚上在大排档兼职时碰到一件事。

　　夏夜晚风和煦，云坞古镇的小食街如以往一般人头攒动，往来热闹。一片安然热络中，岁月静好的氛围是被一阵骚乱与尖叫声打破的——小食街的尽头，一个少年破开人群飞快地朝这边跑来，他身后正有几个年级较他稍大些的男生追逐着，口中还在大骂。

　　小食街上鱼龙混杂，类似打架争执一类的事情也时常会有发生。周遭的路人和顾客虽已见怪不怪，但到底惊讶发生了什么，纷纷驻足往这边瞅。

　　奔跑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步子跑得极快。直到临近慕西沉所在的大排档时，他一个不慎骤地刮到过路一个未来得及躲避的乞讨老人的手臂，老人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小心！”
　　他下意识停住了，伸手捞住了老人的手臂。老人险险地站稳，颤巍巍地同他说着“谢谢”、“谢谢”……

　　身后那群人却趁机追近，直接将他围成一个圆，打头的一位不良少年骂骂咧咧道：“孟拓，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有用么？”

　　听见“孟拓”，慕西沉正端盘的手一顿。他将菜碟放在桌上向大排档外走去。

　　方才那位被孟拓扶住的乞讨老人还在圈里，孟拓没回他的话，而是低头小声安慰了老人两声让他先出去。

　　老人害怕，走路的步伐都不稳了。那几个不良少年怕孟拓逃了原本不想让行，但见他待在圈里若误伤了说不准还会被讹钱，不耐地闪开身。

　　他将注意力重放在孟拓身上。

　　“孟拓，今儿你既然被我们兄弟几个追上了，你是跪下来跟我们道个歉，还是乖乖被我们几个揍一顿，你自己选。”

　　孟拓闻言却几乎听笑了，还是那么一副散漫的样子，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你叫声爷爷，爷爷给你选。”

　　几个不良少年面色一下冷了，操了声，不由分说就要冲上前。
　　孟拓也一瞬站直身戾起神色做出要打架的姿态。

　　周围的路人与群众见状更是惊叫，连忙躲避生怕被波及。然而就在两方即将交手的刹那，一个仓促冷淡的声音蓦地横插进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