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事务所》Ambby

39、第三十八章

　　土御门宅院，东厢和室。

　　张灵止送走了三人，转身看向芦屋道满：“你不是土御门陆斗，你是谁？”

　　芦屋道满大笑一声，眼神充满鄙夷和倨傲。

　　“我当然不是那个废物，我是道摩法师，天下无敌的道摩法师！”

　　张灵止连安培晴明都不知道，谈何得知芦屋道满，只是此人口中“天下无敌”四个字，倒是令他不禁莞尔。

　　他勾了勾嘴角，声音清冷且透出一股肃杀之意：“我不管你是谁，今日你伤了我的人，我便要你魂飞魄散！”言语间，目光一炬，浩瀚无穷的念力，源源不断地朝芦屋道满威压而去。

　　芦屋道满神色微诧，左手竖起中食二指紧贴嘴唇，右手五指捏住左手无名指，结成一个奇怪的手印，口中喃喃默念着咒语。他的周身突显一道紫色透明的球状屏障，将其严丝合缝地罩在其中。

　　两相对峙，奈何张灵止的念力太强大，不到一会儿，紫色球体有些许地方，颜色开始逐渐晦淡，屏障隐约有崩塌的趋势。

　　芦屋道满心里惊诧万分，心一横，咬破舌尖，一口真血喷了出来，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屏障溃破的地方瞬间得到弥补，整个球体的颜色恢复了沉郁的深紫色。

　　“倒还有些能耐。”张灵止挑了挑眉，轻声笑道：“听说你要与我斗法，那我便陪你斗上一斗。”

　　他说着，翻手现出金弓，右手拉了个满弓，一支金失离弦而出，化作一道金光，朝芦屋道满疾射而去。

　　箭矢碰到屏障的一瞬间，金光爆射，嗞啦一声如火焰侵噬般，将紫色球体灼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

　　芦屋道满瞬间慌了神，连忙又喷了口舌尖血，手印不动，继续快速念叨着咒语。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箭矢引燃的火星噼里啪啦，将洞口越烧越大。

　　芦屋道满一边耗着真元维持屏障，一边还要分出神念抵御张灵止蛮横的念力攻击，几番下来，终是心力交瘁，哇啦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歪坐在地，屏障瞬间消失了。

　　“道家不妄造杀孽，你还是出来再斗吧。”

　　张灵止几步上前，右手金光乍现，径直拍向芦屋道满的印堂。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退散！”

　　一股玄黑的气焰，瞬间从土御门陆斗的躯体里窜了出来，电光石火间，黑气飞出窗外，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张灵止没有立刻追出去，而是蹲下身细细查看了一下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土御门陆斗，这一探才知，土御门陆斗的魂魄竟然已经被芦屋道满炼化了大半，即使醒过来，也只能浑浑噩噩、神智不清地过完后半辈子了。

　　“竟然炼化生魂，今日不收了你，还真对不住我正一天师的名号。”

　　张灵止喃喃自语，一转眼，瞥见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片京凉子，他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刚才的一幕你都看到了吧？”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片京凉子吓得缩成一团。

　　“罢了，你还是忘了为好。”张灵止随手一挥，一团白雾从片京凉子的头顶浮了出来，女人瞬间晕了过去。

　　白雾飘至张灵止的掌心，里面隐约浮现的，正是他与芦屋道满相斗的那一幕幕场景。手掌一握，白雾化为无形消散殆尽，却是他消除了片京凉子这一段记忆。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自屋外由远而近，十几个保镖正朝和室赶来，张灵止神念一扫，探得芦屋道满的去向，随即双手结印离开了。

　　……

　　芦屋道满在万丈高空中急速飞行着，心里仍是一阵后怕。

　　他之前见张灵止年纪轻轻，虽有些道行，却也没放在眼里，没想到倒是自己妄自托大，招惹了一个可怕的人物。

　　刚才他拼尽全力都抵挡不了那股强大的念力，反观张灵止却是轻描淡写、从容得很，看他的眼神，仿佛大象看着脚下的蚂蚁一般。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老对手安倍晴明曾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芦屋道满，你总说自己天下第一，你可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等你遇见真正的高人，才能体会到什么叫神之睥睨。”

　　他当时嗤笑不已，只道晴明不过是在诓他，如今才明白，晴明的这句话当真就是对他的忠告而已。

　　从张灵止身上，他真正体会到了神之睥睨的含义。那是一种上位者的傲视，以万物为刍狗的淡然，是实力上绝对的碾压。

　　因此，当他被张灵止逼出土御门陆斗的肉身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他可不想自己苦等千年，好不容易出来了没两天，就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

　　“道摩法师，你这是要去哪儿？”

　　张灵止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压进耳膜，芦屋道满吓了一大跳，慌忙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

　　转念一想，这里已是逾万丈的高空，气压气温都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张灵止神通再大，也不过一介修道凡人，刚才的声音，大抵就是神念传音，他不相信他真的会现身。

　　芦屋道满如此一想，便安心不少，哼哧一声冷笑，心道待我飞出大陆，到了那大洋之上，随便找个岛屿休养生息，你又上哪儿去寻我？

　　他想着便嗤笑不已，高声道：“张灵止，饶是你道行再高，此刻又能奈我何？中土的道术也不过如此！”

　　他说着，便加快了速度，奋力往太平洋飞去。

　　芦屋道满在厚重的云层里上下穿梭，又飞了大概几千公里，到了浩瀚无垠的太平洋上。

　　“张灵止，现在你还能找到我吗？”

　　他咧开嘴，爆出一阵自得的狂笑，正要钻出云层往下飞去，耳边却再度传来张灵止的声音。

　　“我等你很久了，道摩法师。”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云层中渐渐浮现出一道颀长英挺的身影，张灵止负手而来，悬停在距离芦屋道满十来米的地方，脸上是一派淡定从容的神情。

　　“你选的这个地方倒还不错，不必我费神布下须弥了。”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嘴角微弯，轻声笑道：“你不是要与我斗法吗？那便来吧。”

　　他话语间，双手结出唤雷术的手印，顷刻间招来几百道十来丈长的闪电，伴着震响轰天的雷鸣，哐嚓嚓地从四面八方朝芦屋道满劈了过去。

　　此刻，若是有飞机飞过，便能看到万丈高空上的这一盛世奇观——刺目摄天的巨大闪电围成一个环状，迅速向中心聚拢，渐渐汇集成一个直径达几十丈的球状闪电。

　　芦屋道满顿生无限惶恐，真元暴涨，在闪电完全聚拢的最后一秒飞窜了出去，且又往上疾飞了几百丈，看到脚下空中那个庞大的闪电球，他心有余悸，正要继续往上遁逃。

　　“你又要去哪儿？”

　　耳边又响起了张灵止清冷的声音，听在芦屋道满耳里，却好似来自地狱的呼唤。

　　他惊恐地抬头仰望，看到张灵止不知何时，已经凌空浮于他的头顶，阻了他向上逃窜的路径。

　　芦屋道满不作他想，转身就逃，没飞多久，又看到张灵止好整以暇地立于前方等着他。

　　他一咬牙，往后飞遁，却又再次遇到同样的情形。

　　前方不远处，张灵止负手而立，脸上是一派闲适浅笑。芦屋道满突然感到无限的恐惧和绝望，他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一张无边的巨网中，而这张网的绳索就捏在张灵止的手中，他无论怎样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如今逃是逃不了了，倒不如拼死一博，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芦屋道满爆吼一声：“你到底要怎样？”

　　张灵止挑眉笑道：“不是你要斗法吗？”

　　这一笑尽是挑衅，芦屋道满好说也是盛极一时的阴阳师，天性心骄气傲，此时费劲压住怒火，沉声回道：“算我狂妄，不识泰山，今日就此作罢如何？”

　　张灵止凝眉冷笑：“那可由不得你了！”说罢，现出金弓，朝天射出四箭，布下了正一四相大阵。

　　阵法一启，下方大洋的壬水灵气浩浩荡荡地翻涌而来，迅速在空中凝结成一条巨大的水龙。

　　龙身蜿蜒近百丈，龙须飘摇几十米，双睛一炯，仰天爆吼一声，朝芦屋道满呼啸而去。

　　芦屋道满惊恐万分，连忙二指贴唇急念咒语，另一手手掌翻起，现出一把金柄银身的太刀，刀身近三尺长，弯成一个细微的弧状，形似叶片、中厚边薄、通体雪白，上面几缕玄黑的气焰交相游弋，正是日本古代三大神器之一的丛云剑。

　　传说，日本著名神祇素盏呜尊斩杀上古妖神八歧大蛇之后，从其尾部取出了这把剑，尊为天丛云剑，献给了天皇始祖天照大神，后几经转折又成了景行天皇之子倭建命的配剑。

　　一千多年后，被芦屋道满无意间得到，炼化成了自己的法器。

　　芦屋道满怒目圆瞪，举剑飞起，朝水龙奋力砍去，只见几十道雪白的刀光，如柳叶般纷纷斩向龙头。

　　水龙被刀光切成几十块，飞旋了几圈，又聚成龙形，只是被斩的伤口泛出似有若无的玄黑气息，壬水灵气隐隐有被截断的趋势。

　　芦屋道满见状暗自窃喜，手中太刀挥舞得更快，刀光不断地飞出，在他周身化成了一道严丝合缝的屏障。水龙迎着刀锋反复被砍断聚拢，围绕盘旋着却始终近不了他的身，只得楞瞪龙睛、嘶吼咆哮。

　　芦屋道满不禁得意地狂笑出声：“中土的道士，任你道行再高，又如何敌得过我大和族三大神器之首的丛云剑？待我斩杀了这条呆龙，便要取你性命！”

　　张灵止淡然笑了笑，道：“斗法斗不过，现在是要拼法器了？”

　　他说着，手掌一摊，也现出一柄二尺来长、两指见宽的长剑，剑身通体莹透，隐隐可见金银两条蛟龙交错游弋，正是太上亲赐的三五斩邪雌雄剑。

　　“那便来吧！”

　　张灵止轻喝一声，提剑而上，挽了个剑花，直逼芦屋道满而去，穿过翻腾的水龙却滴水不沾，剑锋自上而下劈向芦屋道满的头颅。

　　芦屋道满心下一惊，忙举刀过顶，挡了上去，只听见噹的一声巨响，两柄神器锋芒相对，溅射出一片金银交错的火光。

　　“倒是把好刀，不知我的剑与之如何？”张灵止目光一楞，念力源源不断的涌向剑身，手臂一沉，将芦屋道满往万丈之下的大洋压了下去。

　　芦屋道满双手横举丛云剑，拼尽全力才勉强抵挡住张灵止的剑势，却无法稳住身形，被迫急速下降，不消片刻，便轰的一声坠入海中。

　　张灵止剑势不停，又将他压下几百丈，两人浮潜于一片漆黑幽静的深海中，剑光刀光交错，照亮了周遭几十里的海域。

　　张灵止抽剑而退，剑尖轻轻一挑，一道凌厉的剑气扫向芦屋道满。

　　剑气充盈着强横的念力，芦屋道满慌乱中将丛云剑竖在身前，即使勉强挡住，身形也被震退了十来丈。

　　他默念咒语稳息固神，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睛，怒声吼道：“你说什么道家不妄造杀孽，却是胡诌？！”

　　张灵止闻言，停下攻势，似笑非笑地偏了偏头，问：“你这是在向我讨饶？”

　　讨饶二字听到芦屋道满耳中，令心高气傲的他很是怨愤，奈何技不如人，他极力压住怨气，沉声道：“今日你若肯放过我，我芦屋道满立誓，永生永世蜗居在这大洋之上，潜心修道，从此绝不出世！”

　　“放过你？”张灵止微微蹙眉，沉吟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然而笑不至眼，一双黑眸冷凝如冰，低喝一声：“做梦！”

　　他刹那间振臂出剑，剑尖直逼芦屋道满眉心：“我说了要你魂飞魄散，便会说到做到！”

　　话语间，剑身通体忽地燃起一圈三昧真火，金银双龙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强大的剑势伴随着强横无比的念力，犹如排山倒海、撼天动地般朝芦屋道满袭去。

　　芦屋道满慌乱中想要举起丛云剑，却发现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张灵止的念力早已贯穿他的灵体，封印了他的五感和四肢，他内心充满了无限的绝望，眼睁睁地看着把柄通体燃火的长剑刺进了自己的头颅。

　　“晴明！”

　　芦屋道满仰天长啸，大喊了一声自己相斗了一生的老对头安倍晴明的名字。他心中最后所想，却是对晴明的滔天怨怼，若非他当年封印自己的亡灵，何来他今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结局。

　　晴明，我恨你！

　　三昧真火灼烤着芦屋道满的亡灵，在寒冷彻骨的海水中熊熊燃烧，不消片刻，便将其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丛云剑晃晃悠悠地往海底深处沉了下去，火光消散，深海再度归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