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毛得感情的杀手和必须恋爱的太子（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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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们个个牛高马大，对綦合使尽十八般武艺，阵眼之中更有秦耒时时扰阵，活似苍蝇群聚，嗡嗡不止，偏生铜墙铁壁般围拢得紧，竟寻不出半分破绽。
游稚在旁看得心急如焚，频频问道是否要出手。
哑巴沉吟片刻，终于在十三铜人阵扩展至三十铜人阵时勃然大怒，挥出一记游稚曾试过的无敌冲击波，将一众壮汉尽数震翻在地。
铜人阵弟子本就不擅灵力操控，骤然受到至纯灵力冲击，登时筋肉抽搐，横七竖八地倒地不起，直如网中困兽。
唯有秦耒以灵力护体，堪堪避过一击，趁綦合回护之际欺身而上，飞起一脚。綦合抬手格挡，终究被余劲带得身形一晃，跌入哑巴怀中。
綦合素来不倚仗武斗的功夫，同时与三十余人缠斗，再加上尚未恢复金身，体力早已不支。
原本念及尹离常说的“神怜世人”之言，不想对秦耒一脉痛下杀手，奈何此刻身旁无尹离相劝，綦合显然难以控制怒火，冰蓝色眼眸变成流焰的金红色，他一手指天，以命令的口吻道：“雷来。”
“轰——！”
几乎是瞬息间，已见一道紫色天雷自九霄直坠而下，应指而落，赫然轰在秦耒肩头。
那是青华门数代掌门穷极一生也未修成的真天雷之术，更非寻常修士所宣称的“天罚之雷”可比。
秦耒登时被劈得遍体焦黑，直是倒地抽搐，若非他多年来苦练肉身，此时定早已毙命。
綦合收掌后甚至没有看秦耒一眼，只回身呼唤道：“澍儿，稚儿，来。”
“仅以我目下之力不足以破七月流火之封印，澍儿与我血脉相连，兼得离儿旧友之力，你又与澍儿为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我三者齐心，当可解封。”
游稚闻言，照着哑巴模样，咬破指尖，血滴甫一触及火珠，一股古朴又亲切的暗涌顺着指尖流入体内，温润如春风拂面。
但未及片刻，又忽而转为一股强烈的压制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碾碎，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令他不由自主地嘶吼，哑巴与綦合亦痛得面色苍白，只是强忍着未发一言。
“快阻止他们！”
不知谁高喊一声，枪林弹雨再次招呼过来。
哑巴一边倾注灵力，一边强撑起结界护罩，然而此番布阵急促，护罩上已有多处空隙，在密集轰炸之下逐渐破败。
有眼尖的修士瞧出破绽，连声疾呼道：“攻其足后！”
黄邈操起游稚的剑，奔走于破口之间防守，怒骂道：“又来偷袭！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当真是不要脸！”
“众小辈打一两个里世之王，又怎能算偷袭？”顾温之声遥遥传来，“众仙林弟子听令，如今阎王复生，妖王即将现世，人间将有浩劫！然各派掌门均已力竭，此役必尽尔全力，诛除里世余孽！”
“呸！不要脸！”黄邈破口大骂，“说得倒冠冕堂皇，若非你等贪图人家的灵地，掠夺其宝物，还杀人全家，怎会有此因果？你们与土匪有何分别？！”
然而两千年前的秘辛早已淹没在时间洪流之中，无人知晓百宝仙境从何而来，转移阵布设者多被朴恒灭口，若不是有尹离高悬不争之令，七大派只怕早成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此时黄邈道出真相，令诸多不知二十年前旧事的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手中攻势登时缓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自己此举是否称得上正义二字。
“休得胡言乱语！”顾温喝道，“里世余孽安插之奸细，你那鼠精师父盗走天机阁不传之秘，又教你颠倒黑白之言。我念你一表人才，岂可误入歧途，做出背宗叛族、大逆不道之事！”
黄邈得知师父竟是妖族，心神剧震，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已被一发灵火弹正中臂侧，疼得他猛然回神，慌忙撕去燃着的外袍，怒道：“你们为擒八兄，错杀多少无辜良民？两千年前，朴恒勾结冥途宫，施魅术控穷奇为己用，又聚集七大门派布阵转移青林，自此每十年便来扫荡一次，搜山捉妖，盗宝窃玉，不择手段！你们不是强盗，却又何异于强盗？我师父纵是鼠精又如何？他教我敬天爱人，心怀善意以待众生，远胜你等衣冠禽兽！”
“众弟子听令！”顾温已无暇与他辩驳，一心只想尽快打破哑巴的结界，“封印一旦解开，妖王降世，必以众生为祭！今日正是仙林与人界存亡之际！吾以盟主之名号令，除妖卫道，绝不留情！”
话音方落，天地震颤，草木哀唳，鸟兽惊飞，灵能暗涌。方圆半里之地，近千名修士皆因大妖殒落而趋之若鹜，企图分一杯羹，熟料反被卷入战事之中，霎时纷纷运功掐诀，管不得同门异派，各自出招。
霎时间只见大量青华门弟子合诵天雷咒，不多时，阴风阵阵，乌云蔽日，将原本通透的天空遮得严丝合缝，使玄林观修习日源之力者难以运功。两派积怨已久，双方弟子还未集中攻击结界，便已险些打起来。
体术、幻术、毒术轮番上阵，却连结界一丝一毫都难以撼动。遥连山、碧幽谷、冥途宫弟子无所适从，只得在光罩破口处骚扰黄邈，试图扰乱其心智。
黄邈虽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此时死生一线，自是不敢怠慢，咬牙将灵力倾注于光罩上，死守其薄弱之处。
球形结界灵光流转，身处其中的三人面露痛苦之色，另一人因难以融入极其强悍霸道的灵力而面部扭曲，半跪在地，灵力被源源不断抽出，补入结界之中。
光罩外风火雷电水狂轰滥炸，壮汉以血肉之躯撞击，日月光华与星辰之力错落交织，花雨爆裂，万千咒音如魔鼓击耳，恍若炼狱临世。
“唔……”游稚终是承受不住七月流火的反噬，鲜血沿唇角淌下，却仍旧咬着嘴唇不肯放弃，强行将灵力渡入宝珠之中。
“稚儿！”哑巴几度想放开手去抱游稚，却知此时一旦脱手，灵力必将失衡，宝珠会在顷刻间炸裂，只得苦苦支撑，引导游稚的灵力，“再忍片刻……便成了……”
綦合自注入灵力那刻起，便不再言语，破除封印的执念已然令他发狂，若非一心执念，以其亿万年冥王心境，断不会如此鲁莽，在尚未恢复金身之时便执意要救出尹离，实属险中求破。
要不是哑巴已恢复金身，只怕此刻早已被反噬重伤，而游稚等人的下场则是被术法炸到魂飞魄散。
“盟主，老头子来助你一臂之力——！”扶辛于暗处略作休整，复又放出机关傀儡，四具高逾城门的巨型木偶腾空而起，绕结界一圈排开，“遥连弟子退下！”
壮汉们得令，立刻散开，并顺道带走因体力不支而倒在战场的修者。
顾温听得此言，亦不再迟疑，唤出自创法门，将术力牵引至木偶身上。
刹那间乌云退散，天穹现出异象——天狗食日！而林海另一端竟缓缓升起一轮黯淡的圆月，伴随着七星连珠，与头顶残红遥遥对峙！
顾温高高立于结界之上，朗声诵出法门之名：“阴阳交辉——！”
天地间诡异地静了下来，风止鸟息，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在半空，不知过了多久，天光骤变，日月相撞，七星旋转，红芒炸裂，狂风与黑暗几乎将天地吞没！
四道赤焰凝作光柱，贯入木偶之中，原本闪烁着微光的机关傀儡霎时间赤红如火炭，巨掌死死撑住结界缝隙处，光柱旋即崩解，结界终被破除，光幕化作流霞四散开去！
“啊——！”
游稚与哑巴齐声怒吼，赤芒斜劈而下，比七月流火反噬之力更为痛苦，直落于二人身上。游稚只觉灵魂被蛮力撕扯，血肉如雪崩般离析，命悬一线之时，脑中纷乱如走马灯，此时心里唯一的念头竟是：还未与哑巴好好过日子，怎能就这么死了？
“稚儿——！”
结界破碎，哑巴怒发冲冠，全身金光迸发，黑色龙鳞显现，又被金辉染作流金之纹，炫目无比。万妖嘶吼应声，山川为之震颤。
游稚血肉几欲崩散，哑巴见状彻底发狂，收回支撑结界的手，死死抱紧游稚，一声震天怒吼响彻天际，化作龙吟之声，继而又是一声凤鸣，震动世间。
一道涅槃圣光自哑巴身上飘出，裹住游稚残破肉身，哑巴随之化形，猛然吐出浓雾毒气，遮蔽天地。
直到天际龙吟再起，毒雾散去，才现出哑巴真身——乃是一条凤羽披身的金龙！
真凤之力迅速修复游稚破碎的躯体，金龙轻吐龙息，温柔安抚游稚动荡的魂魄。而一旁，照人抱着黄邈焦黑的遗骸哭号不止，面容憔悴的见月在他身旁架起几根树枝，将游稚等人围住，身前留有一滩木屑，想来是承受红芒时被烧毁的纸鸢。
金龙轻吟一声，一缕幽蓝灵光自游稚身后飘出，晃晃悠悠飞入金龙口中。片刻后，其逆鳞之下蓝光一闪，一枚肉色龙鳞悄然生出。
“唔……离儿！”綦合猛然睁开眼，眸中光芒变幻，千载记忆闪烁浮现，继而定格在一处，那是二十年前，尹离血染残阳、披头散发，宛如索命厉鬼，被七个同样狼狈的人围在中间，眼里写满怨恨和绝望。
“杀了他们！”泽英强撑着麻痹的右腿闯入战圈，然而此时仍清醒的修者已所剩无几，“阻止他们解除封印——！”
几道虚弱的雷光在云中酝酿，被金龙的威压震散。顾温受法术反噬，五脏俱裂，被弟子匆匆抬走；扶辛的最后杀招被破，加上年事已高，竟是当场身亡；其余掌门亦为保护弟子而纷纷倒下。
一些弟子见形势不妙，已四散奔逃，堂堂正道仙盟，瞬间七零八落。
“放弃罢，綦合！”泽英仰天怒喝，“你与尹离违逆天命，故遭天谴！休要再执迷不悟，妄想解除封印，血洗人间！”
七月流火剧烈震颤起来，内里某物仿佛随时都要挣脱束缚，破体而出。就在此时，金龙于空中来回游弋，消去残留修者的术法，又长啸一声，音浪直击泽英魂体。
“何为天意？”金龙冷冷低语，言出法随，“——不过吾之一念耳。”
“妖孽，休得猖……”
泽英的话卡在喉头，身形已软倒在地。战场上无一修者尚存神志，哑巴并未下死手，只是收去他们灵力，使他们暂时失去意识。
“神怜世人。”金龙无情道，随即伏地叩首，龙须飘逸，龙瞳映出天光，“仲父，孩儿来迟了。诸位前辈，还请借力于我！”
金龙身上泛起七彩神光，宛若太初之辉，盘旋而下，缓缓绕游稚等人一周。那光华温柔和煦，充满生机，却又透出不容亵渎的神威。
黄邈枯竭的肉身逐渐充盈起来，皮肤由灰转红，指尖泛起血色。而七月流火亦受到上古真龙、真凤气息所引，妖火光芒随之驯顺，缓缓升至半空，似在等待迟来的唤醒，忽然在綦合面前腾起一片虚白。
白光中，隐约显出一道人形，虚实之间，似梦似幻。
“离儿……离儿？”綦合声音微微颤抖，不禁张开双臂，缓步上前，想要把那人拥入怀中，“我终于……”
人形渐渐显露，乃是一名容貌绝色的青年，虽也有与綦合相似的帝王威仪，却更添几分柔和温顺，恍若新科举子，又似山中仙童，只是那五官清逸，不似凡人。
他长睫抖动，旋即睁开双眼，金色瞳孔中映出綦合眉目。他一袭玄青法袍随风猎猎，袖口银线若隐若现，神情微愠，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綦合额头，气冲冲地道：“你怎么才来？我的脸都丢尽了！”
“仲父……”金龙化形为人，正是哑巴模样，继而跪在青年身前，眼眶通红，哽咽道，“不怪爹，是孩儿的错，是我来迟了。”
“你……你是我儿？”青年怔怔看着哑巴，忽见那眉眼之间，竟有几分自己的影子，“綦合！这是我儿？”
綦合连连点头，先前的帝王之威无影无踪，在那青年面前就像个犯错的小孩，他柔声道：“离儿，他正是我们的孩儿。我曾为他取名‘澍’，后稚儿为他封正，唤作……‘哑巴’。”
“噗哈哈哈哈——”尹离笑得前仰后合，毫无神仙形象，扶起哑巴连连称赞：“好名字！俗话说，贱名好养嘛。好！好得很！那这位便是稚儿了？”
游稚才从龙凤灵息中恢复过来，头脑还迷糊着，尚未适应，只得又噗通一声跪下，结结巴巴道：“是、是的，我是稚儿……那什么，仲父大人，我把、把哑巴……不不……我……我已向爹提亲，聘礼交了，嫁妆也收了……请您……请您允许我与哑巴成亲！”
尹离愣了一愣，随即又是一阵爽朗大笑，音彻云霄，毫无帝王之态。
就在此时，本已平静的青林再次骚动起来，暗器破空而至，然而尚未近身，便被尹离眼神一扫，以灵力尽数挡下，瞬间崩碎。
秦耒及其亲传弟子被隔空摄出，悬于尹离跟前，犹如小鸡崽般挣扎不停。
尹离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秦耒身侧，拧住他耳朵怒道：“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臭凡人了！我因你们搬了几次家？从北岭搬到青林，从青林再往东，次次都是你们欺人太甚！你们又待我如何？真是气煞我也……”
尹离陷入沉思，游稚和哑巴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与天地同寿的妖王会是如此爽朗的性格，开口后更是毫无帝王之气，真是十分滑稽。
而尹离憋了半天，最后却凶神恶煞道：“我罚……我罚你们三日不许吃饭，面壁思过一个月，闭门禁足！对，必须禁足！”
众人倒地。
稍顷，陷入昏迷的修者们尽数被尹离遣往青林岩洞中禁闭；重伤者由妖兽喂下续命药丸，保其生机，但此并非仙药，死罪可免，却要饱尝缓慢痊愈之苦；已死之人则得到妥善收敛，魂归天地，肉身葬于林间，化作万物滋养。
岩洞之外，山风送暖，林木徐徐，仿佛从未有过刀兵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