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19BB6

4、第四章

　　生在农村，学上了十二年，换来了一个大学的资格。当老师眼中的好苗子，优等生，在那些相对不听话的学生家长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走近了象牙塔，开始深造，并肯定会有一个美好前程时，他们的心里是骄傲的。幻想着毕业以后学业有成，衣锦还乡的壮阔画面。都有了一颗村长的媳妇我都敢揍的心。世界在眼里都那么渺小，因为对于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来说，未来没有什么不可能。
　　王堪是和叶峰一起长大的。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结果就是一个榜样力量，一个反面典型。一个考进大学，一个初中肄业。小时候两个人一起抓邻居的鸡，一起偷小卖部的糖。叶峰负责运筹帷幄，王堪负责立即执行。叶峰吃肉吃的心安理得，王堪背锅背的不亦乐乎。
　　当叶峰毕业后蜗居在一个破屋子里，干着接线拧螺丝的电工活，挣着一个月八百块钱的工资时，王堪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七八年，开始自己包工程做楼房内装，线路改造的生意了。收入更是每个没背景的大学生望尘莫及的。
　　2009年四月，王堪成功的从农村包围城市。接到了市里第一个项目。想起了叶峰也在这个城市。他急切的想和叶峰聊聊。他崇拜叶峰。他觉得叶峰的见解总能给他拨开云雾见青天。从小积累的信任，哪怕前边是坑，跳下去也不孤独。
　　已近傍晚，微风拂来。嫩绿的树叶在流动地空气挣扎着。想摆脱树木的羁绊，随风去寻找未知自由。却不知道所谓的自由就是失去养料而自己变成养料。夕阳仿佛在等着看树叶的笑话，用力让地球停止转动。憋红了脸。
　　叶峰深吸了一口还不算太臭的空气，想着遇到王堪自己该用一个什么姿态迎接他。自己会不会也是个笑话呢。
　　王堪开着自己平时拉货的二手面包车来到了电话里叶峰描绘了三十分钟的地址时他看呆了。首先想到的这是市里吗？天气还凉，周围已经弥漫着他不清楚是不是臭味的垃圾味道。低矮破旧的房屋建的都那么随意。黑绿的水坑，满是杂草，狭窄的道路只够一辆车通行。心想到了夏天可怎么活。臭气与蚊子齐飞，水坑共杂草一色。环境还比不过村里。
　　叶峰把王堪领到自己住的屋子时，难免有点尴尬。虽然旧时老友，曾经无话不谈。不可一世的大学生混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农民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杨晓也在，叶峰出去迎王堪。杨晓就在家里赶忙把内衣内裤计生用品一股脑的扔进个塑料袋，塞到了被子里。
　　王堪进门杨晓正在切西瓜。看到叶峰领着王堪进来，站直了笑着伸出了手说：“你好我是杨晓，叶峰现任女朋友。”叶峰赶紧插话：“什么现任啊，我也没前任没继任的。”然后转头对王堪说:“这就是你大婶儿了。”叶峰和王堪是一个村的。论辈分，叶峰是王堪的叔。
　　王堪鄙视的看了一眼叶峰，伸出了手轻轻的握住了杨晓的手。一样的年龄，王勘早已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论挣钱的能力叶峰拍马难及。可论对女人该保持个什么态度。叶峰可以做他老师了。王勘带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结巴地说：“大‥大婶儿。”杨晓抽回手捂住嘴笑了起来：“我了个去。我刚二十出头，怎么就混成大婶，大婶儿了啊。”特意加重了一下儿话音。
　　王堪开着车带着叶峰和杨晓去村口饭店吃饭。在满是油污的车座上，杨晓用屁股使劲坐了几下说：“真舒服，在怎么也是汽车。这弹簧。叶峰也抬起屁股狠坐了一下，然后龇牙咧嘴的用手捂住了屁股。起身一看自己座位上有一个大螺丝。
　　饭店不大，已经坏了几个灯管的霓虹灯提示着曾经饭店的老板也曾满怀信心的豪华装修了一把这间饭店。可能当时想着好好经营，把它开成连锁，推出中国，走进非洲吧。可如今坏了的灯管，发黑的墙壁上挂着几个会摇头的电扇又告诉大家这个老板是如何满怀信心的把大饭店开成小吃店的。
　　席间王堪点了三份炒鸡蛋。他和叶峰都爱吃炒鸡蛋。对于生于八十年代长在九十年代的他们来说，鸡蛋是奢侈的。偷鸡蛋无疑为童年添了很多色彩。为了照顾杨晓，叶峰点了一份炒田螺。便宜，好吃，还能吃好久。杨晓毫不顾忌形象的吃着。用手抓着田螺，放进嘴里吸一下，把里边的汤汁吸出来。在吐到手里用牙签挑出肉来吃。满手满脸的都是勾出来的芡。还在不亦乐乎的重复着。
　　王堪和叶峰大口吃着鸡蛋，呲牙咧嘴地喝着每一口都凉的咽不下去的啤酒。很有种英雄相惜，见面恨晚的味道。
　　王堪喝了一口酒说：“峰，你那是考下来过电工证吧。你要不用放我公司挂着。我那评资质也用的着。”叶峰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嚼着说：“有，我还高级的呢。不是叔吹，我考这个实际操作差点没给我电死。考下来这个也多亏了差点没给我电死。老师心疼我，我就合格了。”王堪一口啤酒喷了出来：“操，我还想让你跟我一起干呢。这你一来我怕我手上这点人不都让你祸害了啊。你行不行啊？”叶峰大着舌头说：“干‥干啥不行。小时候我干啥让人抓住过。抓到的不还是你。”
　　王堪看着叶峰一脸牛逼的表情重重的点了两下头，拿起酒瓶喝了一口说：“你是没被抓住过，哪次都他妈我干你放风，有情况你就跑了，都不带告诉我一声的。想当年我傻逼似的在二大爷家翻鸡窝，二大爷回来就在我后边看着，一脚给我踹鸡窝里了。整的我一脑袋鸡毛的被二大爷拎着脖领着拎家去，又被我爸一顿臭揍。我愣没给你招出来。”杨晓听着大笑了起来对叶峰说：“你真坏，这要日本鬼子打中国你肯定汉奸，王堪绝对的小英雄”。
　　叶峰端起酒瓶跟王堪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指着王堪说：“那是你小子不傻，不然你被二大爷打了，被你爸打了。你招出我来我也不能不打你吧。识相哈哈。那会就懂三减一等于二了。”
　　转眼四五瓶啤酒就喝下去了。叶峰好久没喝的这么痛快过了。毕业以后，在想喝酒，发现没什么下酒菜可以勾起他的酒瘾了。喝酒最好的下酒菜就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说着以往的故事，吹着以后的牛逼了。
　　天天省吃俭用的憋屈着。上班还要装着孙子。以前总喝的那几个货也都不在这个城市了。在想喝酒只有杨晓陪着憧憬着难以想象悲催的未来。这一年积累的压抑，再碰上王堪之后终于爆发了。自己喝的已经咽不下去了。可觉得还能喝。胃，这个东西。真的不知道可以装下多少东西。像传说中的大丈夫，能屈能伸。
　　叶峰红着眼睛长出着气对王堪说：“王堪，想当年我‥我红红火火的上了大学，如今混成这逼样儿，你笑话我不？”说完又灌了自己一口“什么他妈的大学啊，一纸文凭，屁都不是。忍气吞声地住这样的房子。让自己的女人过这王八蛋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叶峰低头哭了起来。
　　王堪拍着叶峰的肩膀说：“别他妈这样儿。这刚哪到哪。我这种人也就前期爆发强，后期输出还得你们大学生。”
　　杨晓诧异的看着王堪说：“你也玩dota”
　　王堪郑重的点了点头。叶峰哈哈地笑了起来。阔别已久的游戏了。想起dota宿舍里的那群二货又浮现在眼前。酒能不能解愁不知道。酒可以让你肆无忌惮的装疯卖傻。
　　叶峰擦了擦眼泪对王堪说：“王堪，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让你嫂子过上好日子”王堪低着头说：“哥，那是我大婶儿。”杨晓擦了擦手上的油说：“什么好日子坏日子啊。我是挺知足，苦是苦点，可是很享受。每天回家他买菜，我做饭，虽然吃不上啥好的，他买菜准买我爱吃的，我做饭他敢说不好吃吗？呵呵，我挺知足啊，跟他种地去我也认了。他老家四亩地呢，我们种玫瑰花，想想就浪漫。哈哈。”
　　王堪也喝多了红着脸抓着头发一脸认真的跟叶峰说：“以后我们一起干吧，我负责业务，你负责施工。咱俩的远大前程就从今天开始了。”叶峰有点醉意，听了当时没忍住，直接吐到桌子下面。杨晓拍打着叶峰的后背边找纸巾给叶峰擦脸“瞧你这点出息，怪不得这饭店改小吃了呢，多接待点你这样的，花不了多少钱，在收拾俩小时下个月兴许就大排档了。”
　　吐完了叶峰趴在桌子上哭了。高中拼死拼活的学习，考上了个大学。毕业前幻想着西装革履的在有中央空调的办公室里给别人指手画脚，大展宏图。现实狠狠的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这个社会能力决定一切。学历已然不重要了。学习再好出来可能还是要给那些小学没毕业的人打工。理想是在还没去实现的路上才是圣洁的，不容侵犯的。当迈出第一步，发现它离自己如此的远，远到已经成为梦想了。然后自己对着不容侵犯的理想说一句，去你妈的。但是叶峰还是拒绝了王堪。他的骄傲还没准备好让他接受这个说理想等于在妓院里说贞操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