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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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伊拉着吴默的手，轻车熟路的带她走，边滔滔不绝的说。
“我这辈子就看过一本书，是在抢一个高中生书包里翻出来的，什么凯鲁亚克的《在路上》，里面有个汽车旅馆，我觉得跟这个很像。”
“默默，我喜欢你。”
她低着头，兴奋的心跳声冲击着大脑，只觉得晕头转向。
那句‘我喜欢你’酥酥软软的，让她如坠梦里，缥缈不真实。
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白的亮眼。
吴默跟着于伊进去一个铁皮屋，夜很静，她听不见黄沙拍打铁皮的声音。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甚至还能透过缝隙看见头顶那一轮明月。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吴默突然被拥入怀中，属于男孩身上特有的气息将她包围。
“是见到穿花裙子的你想故意弄脏看你哭的伤心，最后给你糖的感觉。”
“是知道有人喜欢你，想揍他一顿告诉他你是我的的占有。”
“是很久很久以前，被堵进一条巷子，被那正义的女孩拦住，不忍心破坏那少有的勇敢。”
“你看，你连一哭一笑都是耀眼的。”
他越拦越紧，几乎让吴默喘不过气，周围空气凝固，她鼻尖只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你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看见她的头发如小河般倾泻而下，滑落她的肩，她的腰，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像头顶上那一盘冷冷的月光，于伊猜她一定很冷，不自觉的抱紧她。
那小小的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他下巴抵在她肩上叹气。
“默默，默默，默默。”那男孩在冬日下哈出的热气在她肩上激起一阵鸡皮。
吴默嘴唇干裂，喉咙中有什么东西使她大气也不敢出，她瞪着双眼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掉落，像打碎了的玻璃，是她那双悲伤的眼睛。
“我上过很多个女人，在阴暗，潮湿廉价的宾馆里，在自以为刺激的野外上，她们身材好的，声音甜的，长得漂亮的……可是默默啊，我只想和你，为你铺满地的花瓣，喷你爱的香水，床单是白的，你的婚纱也是白的，做我们的爱。”
他怀中的女人声声啜泣，身子一颤一颤，那一刻，他记得，他眼角应该也是湿的。
“砰”铁门突然被踹开，无数条刺眼的手电光照的吴默脸惨白，乱吠的狗，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谁的呵斥，谁的哭号，在这空旷的野外格外丰富。
她从人群中艰难的辨别出母亲的声音，吓的咬着嘴唇，外面的风呼呼的趁虚而入，灯光突然强烈，她看见于伊干笑几声，扯过外套披在她身上，他转身挡住她的视线，她看见门口被那几张凶神恶煞的脸堵满，看见那些人拽着于伊的头发就是往地上碰。
“你这个禽兽，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于伊啊于伊，你个人渣，败类。”
不是的……不是的……
吴默匍匐的搬开那些人的脚，她想把他的人拉回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这样做的。
于伊蜷缩在地上，仅留的视线中看见他的吴默哭成了泪人。
声声凄厉，阵阵哀嚎。
笨蛋啊……这招不管用了啊……
她声声哽咽，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母亲拽着她往外面拉，父亲唾沫横飞指着地上的于伊破口大骂。
于伊抱着头任由数不清的脚印不知轻重的踩下去，那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头将他拖回多年前。
那笑的声声放肆的小人。
那条逼仄的弄堂，
那天夜幕降临的神秘。
“默默……”他头被按在地上，飞扬的黄土充斥整个口腔，那头顶冷冷的月光像极了他的新娘，他只是想说，想说，让她做我的新娘，可他口腔有血也有沙，编不出美丽的童话。
她记得那吵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响了很久很久。
哪怕她被拖到车里仍是那声音。
她就是被那些吵骂声缠绕，睡睡醒醒。
吴默再次恢复意识是在一天低迷的黄昏，头顶是老旧的吊灯，楼下有含糊不清的争吵。
吴默干瞪着眼，看着头顶昏黄的灯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她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直到她干涩的眼睛涌出眼泪，闷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楼下依旧在争吵，句句刺耳。
“她让我以后面子往哪搁？”
“呸，伤风败俗，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
“于伊那杂种呢？”
木质楼梯发出承重的吱呀声，吴氏夫妇看见他们的女儿站在楼梯上，在冬日的凛冽下瑟瑟发抖。
“妈，于伊呢？”
“你他妈还有脸提那个杂种！”那个国字脸老头怒红着脸站在楼下，仿佛要将吴默生吞活剥。
矮小的母亲抱着父亲不让他冲上来打她。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昏天黑地，那年的冬天真冷啊，冷到骨子里却又无处可躲。
“默啊，你先出去吃点东西，先出去会，别在提那小子了……”
“呸，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她飞奔到楼下重重关上门将两个人的声音隔绝在里面，逃离那个世界。
吴默低头走在了街道上，脚下的棉拖鞋也挡不住自脚底彻骨的寒意。
街坊邻居交头接耳的哝咕声，或冷嘲热讽的讥笑声。
“那就是吴家的女儿啊？”
“昨晚怎么了来着？”
“你不知道？昨晚跟那个于伊偷情去了，哈哈哈”
“现在的年轻人……唉”
吴默站在街道口，低着头，奋力的咬着牙不让眼泪涌出。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要去哪里，茫然的站在那里，承受着来自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恶意。
“默默，”吴默猛的一颤，回头看见是申彦的落空，终于让她放声大哭。
她拍打着申彦，仿佛在恨自己，在恨这个残忍的世界。
她啊，总得找个法子，惩罚惩罚这个世界吧。
那年的冬天，对申彦来说，满记忆的都是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那声音穿破冬风的凛冽，穿破耳腔，穿破很多很多年后的是非。
直到这件事烂在人们的回忆里，慢慢随着空气分解成灰：
夜晚不再有响彻街头街尾的摩托声，她的学校门口不再常常聚集很多流氓混混冲吴默吹口哨，一切，似乎终于顺应人心的和平安好。
吴默还是那个吴默，她只是不在快乐蹦哒的像个小鸟，她只是愈发沉默，眉间已有少女深沉的情思与哀愁，她独自走过几轮寒冬。
埋头将自己永远定格在和煦阳光下，人群的阴影中。
申彦就追着她的影子，每天放学跟在她身后，护送她到桥上，高大的身影替她遮风挡雨。
可她依旧会想念她的于伊，想到在每个静谧的夜里失声痛哭。
“过几天月考，复习好了吗？”
“嗯。”
“今天学校的篮球赛看了吗？打的真精彩。”
“听说了。”
“我们班主任今天穿的裙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申彦。”
他尴尬的收住笑声，还未合住的嘴微张，看着低着头站在那的吴默。
如两年前，她一个人站在街口处低着头独自承受流言的模样。
“于伊他没碰我，你知道吗？”
于伊于伊，那个每次别人提起都会惹她落泪的名字，他看见吴默的眼角再次盈湿抓着书包背带，别过头：“我知道。”
“他说他喜欢我，很早很早就喜欢我。”
“我知道。”
不然学校门口怎么一直会有那几个流氓，就是为了保护你。
不然他怎么会忍辱在桥上烧烤摊打工，也是为了你。
知道你每晚在家门口洗脚，别扭的绕遍整个小镇才穿过你家街口，都是为了你。
被赶出这个小镇，永远不能踏入的，一切都是你。
幸亏，这些你都不知道。
“呵，”她像是突然被逗笑，奋力的眨眼，“那我说点你不知道的呗。”
他被她调皮的语气吓到，看着她清澈的双眸笑语盈盈。
桥下的一轮汪河，波光粼粼荡起的涟漪一轮轮朝外扩散，像那姑娘弯着的眼睛。
“你说？”申彦的声音听起来痴痴的，眼睛望向远方，镜片上映出湖光反射。
“我有时候在想啊，要不心软跟你在一起得了，你将来一定会待我很好，性格沉稳，做事细心，有个稳定的工作，挣很多钱，我们有个小孩，像你一样聪明，等到老了，你会喜欢去钓鱼，正好我爱吃鱼……”
女孩的声音缓缓有力，一字一句朝申彦的太阳穴撞击，他晕头转向，觉得这很美，比海子的春暖花开还美。
“可那不是爱情，至少不是我要的爱情。”
“我们会有一双儿女，膝下承欢，你坐在堂下合盏饮茶，天冷了，你膝上会盖一条毛毯，我会给你整好围巾，你会沉沉睡去，吴默，这不是爱情么？”
他看到吴默突然模糊起来，眼睛有什么东西超负荷载重，他推推眼镜将那不明液体活生生逼进去。
一瞬间，脑海中的东西都变得酸咸湿润起来，口腔开始苦涩，他感觉很难受。
“我的爱情，只有于伊。”吴默扯着嘴角，风灌入口中，是难隐的呜咽。
申彦叹了口气，第无数次无奈的语气说道：“走吧，你到了。”
“于伊搞怀孕的是两个妓女，他没有□□，他的爷爷也没有被他气死，他爷爷是爱他的。”
“过去了，走吧。
“是啊，过去了，走吧。”她决定妥协了，她不要爱情了，她恨自己怎么能不这么坚定，也许有一天，他回来了呢？
可那天是什么时候？她等不到了。
吴默大口吸气，桥下烧烤的炊烟升起，呛得她眼泪直流，朦胧中，她看见申彦咳嗽着眼眶中也有什么东西落下，两个人指着彼此嘲笑对方的狼狈。
谁都不愿承认那是眼泪。
不过没关系。
“喂，结局是什么嘛，你告诉我。”
申彦回神，笑而不语。
“申彦！”吴默红着脸，起身准备抢那本书。
申彦将书举得高高的，被缠的无奈，投降道：“好好好，我讲给你听。”
吴默这才乖乖的拿过他胳膊调整了舒服的躺姿，表示准备好了。
“结局是，女主和男主幸福的在一起了，过上了岁月静好，安稳的生活……”
如她描绘的，他常钓鱼给她吃，她在他怀里撒娇，睡觉。
可谁都知道，这不是爱情，她只是选择了安定。
她所谓的爱情，所谓的乘风破浪，奋不顾身，被斩杀在年幼无知的懵懂中，中伤人心的流言中。
以至于中年历经沧桑的吴默想起那段时光总是泪眼婆娑，提起那个再也没出现过的少年，眼角的斜纹凸起，乐呵呵的笑了很长时间。
他啊，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倒是……真的安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