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猜》爱写不写

7、肖军

　　无猜·七

　　宋一哲和几个朋友吃饱喝足闹哄哄地从烧烤店走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几辆摩托车和小电驴被马路边的一排汽车卡在了路牙子里。

　　“我靠，大意了，没想到七点多这里会停这么多车。”朋友中一向咋咋呼呼的东子一看到这幅景象就急了，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另外几人。

　　那天在看守所门口接宋一哲的青年看起来是这帮人的大哥，此时叼着一根饭后烟走到挡在他们摩托车正前方的车旁转了一圈，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道：“A5，这车不错啊。”

　　“袁哥也弄一辆？”有人起哄道。

　　袁锐冷笑了一声，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这么好的车，可惜开车的不长眼睛。”说完就抬手准备往车门上划。

　　宋一哲皱了皱眉，越看越觉得这车眼熟，脱口而出道：“等等。”

　　可惜为时已晚，袁锐已经在车门上画出了一道抢眼的白线。

　　“怎么？认识？”听到宋一哲的话，袁锐停了手，挑眉看向宋一哲。

　　宋一哲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清亮的女声。

　　“宋一哲？”

　　他回过头就看见李月蝉站在人来人往的烧烤店门口逆着店里的光，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可以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惊讶。

　　李月蝉碰上徐小蔓之后两人就一拍即合到了这个颇具名气的网红烧烤店撸串，吃完出门就看到了宋一哲，她在心里感叹，这是什么样的孽缘。

　　“律师姐姐，这么巧啊。”宋一哲冲她笑了笑，确认了之前的疑惑，看来袁锐划的确实是李月蝉的车。

　　李月蝉身边的徐小蔓重点并不在这，她视线落在了李月蝉的车上，昏暗的路灯并不能阻止她看见车门上崭新的划痕，她小声抽了一口气拍了拍李月蝉的肩膀：“月蝉你的车。”

　　李月蝉朝自己的车看去，车门上的划痕明晃晃地刺进她的眼睛，作为一个爱车的女孩，李月蝉倒抽一口凉气，三步并作两步下了烧烤店的台阶，疾步走到车面，倒是忽略了她车旁脸色不自然的袁锐，摸了摸划痕，找回了作为一个刑辩的理智，直起身子，抬头看了看里边杵着的路灯上装着的监控，正好对着这边，于是拿出了手机。

　　此时徐小蔓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小声问道：“报警？”

　　李月蝉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播了110正准备按拨通建就被人抢过手机。

　　？？？

　　她抬头，就看到比她高了二十厘米的青年，低头看着她，挡住了光，在她身上投出一片阴影，她颇有压力地退后了一步。

　　“李律师是吧？车是我划的，不知道是你的车，抱歉哈。”袁锐的道歉显得有些敷衍。

　　李月蝉眯着眼打量了眼前的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标志性的黄毛，细长的眼睛，半晌才想起这人是谁。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李月蝉看了看袁锐身后的几个杀马特小弟，把嘴边的这句话吞了下去。

　　一边的徐小蔓却无所畏惧的帮腔：“道歉就完事了？喷漆你出钱？”

　　宋一哲走过来把袁锐手里的手机拿过来还给李月蝉：“不然律师姐姐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你到时候把收据或者□□发给我，我给你转钱。”

　　李月蝉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始作俑者，又看了看说要自己掏钱的宋一哲，摇了摇头：“交换联系方式可以，但是赔偿不应该你出，”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联系这个电话，谁做错了谁赔。”

　　说完还轻飘飘地睨了袁锐一眼。

　　袁锐正要发作，被宋一哲堵住了话头：“律师姐姐，你现在回家吗？”

　　李月蝉不想跟他们继续纠缠，于是点点头，和宋一哲道了个别就上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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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李月蝉刚到事务所，就把屁股还没坐热的柯西西一把拎到了车上。

　　柯西西坐在副驾驶还在吃着早饭，一脸迷糊还没闹明白他们这是去干嘛，李月蝉看她这幅迷茫地样子也不急着解释，一言不发地就把车开进了早高峰的车流。

　　十分钟过去了，他们才开出五百米，这时候已经过了九点，A市的车还是扎堆地挤在路上，李月蝉被堵地有点心烦，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到了肖军该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她在家做功课坐到十一二点，把肖军和王东明的人物关系，目击者笔录，和案件的来龙去脉理了一遍，也把自己的问题和疑惑都一一列了出来，可现在她却犯了难，她已经三个多月没有正儿八经地接过辩护委托了，上一个宋一哲的不算。

　　大概开了二十分钟，道路渐渐畅通，车速也提到了正常的水平，李月蝉感受着两边不断倒退的街景，送了一口气。

　　管它呢，又不是第一次当刑辩。

　　到了看守所，两人出示了证件和资料说明来意，只等了十几分钟就被告知可以见嫌疑人了，现在是检察院的审查阶段，不像刑侦阶段，律师会见不用提出申请，随时都能见到。而检察院现在还没跟法院提交起诉，李月蝉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两人走到审讯室，肖军已经坐在铁门对面等她们了。

　　虽然在A市当刑辩当了好些年，这个看守所李月蝉还是第一次来。审讯室有点旧，白色的墙上全是斑驳的灰尘印，铁栏杆上的漆掉了好几块，露出的部分生了锈，很有电视剧的感觉。

　　李月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肖军，神色有点萎靡，但是状态还好，和照片上看到的倒是相差不大，很老实的样子，实在不能和他做出的行径联系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肖军你好，我是你的代理律师，我叫李月蝉，这是我的助理柯西西，你父母委托我负责你的案子。” 李月蝉坐到肖军对面，友好地说道，她声音放得很柔，让人很容易卸下防备。

　　肖军有些木讷地看了李月蝉一眼，又看了她身边的柯西西，点了点头算是问好，艰涩地开口：“我父母还好吗？”

　　还算有点良心，见他第一句话问父母，李月蝉在心里评价了一句，说道：“说实话，不是很好，但是他们很坚强。”

　　肖军没说话，点点头。

　　李月蝉摊开案件的记录和资料，例行公事地问了些能在笔录和现场照片都找到答案的问题，肖军也态度很好地配合着回答。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李月蝉把基本问题都问好了，停下笔斟酌了一下用词，看着肖军的眼睛道：“能说说王东明吗？”

　　肖军沉默了。

　　李月蝉也不急，耐心地等他开口。

　　这几天这个案件不断在网络上发酵，马上就有人扒出嫌疑人和受害者的资料和案子发生的地点。肖军一时成为了全网的罪人，李月蝉倒是很好奇他的心路历程。

　　“我们是高中同学。”肖军没给李月蝉太多等待的时间就整理好了心情，“他高中的时候成绩就很好，人也努力还热心，我花了很多功夫学习但是成绩一直就是中游水平。我们高三的时候是同桌，所以就走的挺近。”

　　李月蝉刷刷地在本子上坐着记录，见他停住抬头示意他继续说。

　　“毕业以后我们关系一直还行，他混得挺好，我混得就不怎么样。”说到这里，肖军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们毕业后见面频繁吗？”

　　肖军摇摇头：“一年见不了几次。”

　　“见面一般是谁主动约的比较多？”

　　“王东明。”

　　“一般都聊些什么？”

　　“瞎聊，聊聊近况吧。”

　　李月蝉抿了抿嘴，决定循序渐进：“你会把自己跟他作对比吗？”

　　肖军点点头。

　　“你是什么看法？”

　　“没看法。”

　　李月蝉放下笔，叹了口气，直视着肖军的眼睛，把他看得有些局促，才缓缓道：“肖军，我是你的代理律师，不是警察，法官，也不是记者和围观群众，我的工作是帮你发声，如果你有所保留，做不到对我配合，损失的是你自己。”

　　“网上挺多人骂我吧？”肖军没有搭理李月蝉的这段话，反而扯开话题问道。

　　李月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说这个，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们怎么说的？”

　　“我没仔细看。”李月蝉说的倒是实话，她昨天刚接的案子，今天就来见当事人，回家做功课作到半夜，实在没时间关注舆论.

　　“那天是王东明先约的我，说要给我介绍工作，我刚失业没几天，不知道他从哪知道的消息。上一个工作也是他介绍的。我们每次见面聊得东西都差不多，就说说我过得多惨，说说他过得多好，那天也是在说这些，我突然就觉得烦了，”说到这里，肖军那张朴实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正好那天买了刀在身上，就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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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看守所出来已经到了午饭点，李月蝉和柯西西两人接收了一上午的负能量此时都有点身心俱疲只想胡吃海喝一顿，中午的日头很大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李月蝉一上车就戴上了墨镜，看起来很御很A。

　　坐在副驾驶的柯西西长叹了一口气：“刑辩真不是人当的，这每天听多了负能量的故事整个人都要反社会了。”

　　李月蝉暼了柯西西一眼，看她整张脸皱成一团有些好笑，阴郁的心情开朗了一些：“你这才到哪儿啊？就反社会了。”

　　边说着李月蝉边把车倒出来驶上了马路，从业四五年李月蝉对这样的事倒是司空见惯了，前两年还没觉得累，今年上半年的那个案子以后她突然有点失去对这个职业的信仰，但是当着柯西西这个小实习生的面也不会表露出来。

　　肖军并没有什么言不由衷的理由和故事，只是一个被社会压抑久了的三十多岁还一事无成的男人对自己老同学的嫉妒在日积月累中爆发，然后在又一次面对老同学的“炫耀”之后痛下了杀手。

　　想起肖军最后的一番话李月蝉有些头疼。

　　“我有罪，我是杀了人，但是我不后悔。”

　　她还记得肖军说完这句话抬起手搓了搓脸，手铐碰撞的声音就像在她耳边叮当作响。

　　这样的态度在法庭上在陪审员面前肯定是过不去的，李月蝉叹了口气跟柯西西交代道：“下午回去之后整理一下今天会见的内容然后想一套辩护方案，下班之前我们碰个头我看看你的想法，明天下午约一下肖军的父母谈一下细节，检察院还在审查案子还没起诉，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柯西西一一记下，点点头。

　　“中午请你吃大餐！”结束了正题，李月蝉语气颇为轻松。

　　“耶！跟着小蝉姐有肉吃！”豪放的提议换来柯西西的欢呼。

　　话音刚落没多久，李月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微信的来电显示，心里紧了一下，又嘲笑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内心戏这么多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戴上蓝牙耳机接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顾齐光略带疲惫的声音。

　　李月蝉皱了皱眉，调侃道：“顾大少爷去哪儿浪了，大中午的怎么这么衰弱。”

　　“去你的，”顾齐光明显被李月蝉气笑了一下，低沉的笑声随着电流传到她的耳里酥掉了她半边骨头，“我在纽约呢，这会儿都晚上12点了。”

　　“你什么时候跑纽约去了？”

　　“星期天和你们吃完饭晚上的飞机走的。”

　　李月蝉想起他这几年把业务拓展到了美国，每次一去都是十天半个月的一时半会回不了国，于是皱着眉提醒：“你这周末不是带女朋友回家吗？回得来？”

　　“我正想提醒你周末别忘了呢，我肯定回得来你就别操那个心了，”说罢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要带什么吗？”

　　每次顾齐光出过都会知会李月蝉一声以免她有想买的东西，勤勤恳恳地帮她当免费代购。

　　“不用，你忙你的，不说了啊，我开车呢，你早点休息。”

　　两人互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柯西西从哪李月蝉的第一句话就想到了来电的人，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心思问道：“齐光哥吗？”

　　她跟着李月蝉一年多，自然是把李月蝉身边的几个发小都认识了个遍，可能是因为没那么熟悉，李月蝉又是她的顶头上司，她误打误撞地就洞悉了李月蝉没人知道的秘密。

　　李月蝉点点头。

　　从李月蝉单方面的话里柯西西就把内容猜了个七七八八：“齐光哥交女朋友了吗？”

　　“对，前段时间新交的，怎么对她感起兴趣了？”

　　柯西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哈哈，就是看齐光哥一直没谈恋爱，有点八卦。”

　　李月蝉有些好笑：“他是有一年多没谈恋爱了。这个女朋友还是个大网红呢。”

　　“谁呀？”柯西西这下真有些好奇了，别看她平时戴着眼镜朴朴素素的，其实是个热爱网上冲浪的女孩。

　　“叫苏梦婷，是个美妆博主，好像人气挺高。”

　　“哇！”柯西西听到苏梦婷三个字惊讶地叫了出来，“苏梦婷我知道，微博上特别有名呢。”

　　“你们怎么都认识？”李月蝉瞬间觉得自己不是个女孩子。

　　“那是因为小蝉姐你平时不关注这些，”柯西西观察了一下李月蝉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异样，于是壮着狗胆问道，“我刚听你说齐光哥带女朋友回家，是准备结婚了吗？”

　　李月蝉听到“结婚”两个字差点没一脚油门直接飙到200码送两人归西，她掩饰地笑了一声：“应该还没有，到了下车吧。”

　　此时的柯西西完全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逃过一劫，跟着开开心心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