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拾旧颜》青曼城

53、张和

　　谭文此时也是无可奈何，有时候觉得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如今的陈肃就如同滑溜溜的泥鳅，揪也揪不住。若再好言一句，更是蹬鼻子上脸，哪还有前世那般一丝不苟，处事认真的模样？

　　谭文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就是闭门谢客，这陈肃趁着不注意便一把揽过谭文的腰身转了个圈！待回神却见青林已经将婷玉拉了进来，一手正在插门闩了！

　　当即怒火攻心，一脚便狠狠踩上了陈肃的脚丫子，正欲开口，本还烧着水的唐氏却来了。

　　见着两姑娘家抱一起，只当那姑娘换了名字也是有难言之隐，于是笑道：“小姐能有在这时不远车途来看小姐的闺中密友，可真好。”

　　谭文瞪了他一眼，却惹来对方的轻笑，不由收回目光当作没看到。理了衣衫见时候也不早，这唐二也该回来了，才快步垮进客堂坐下，拿着团扇缓缓煽着。

　　婷玉见此想进来，却被青林一把揽下！

　　婷玉当即怒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青林没说话，婷玉抿着唇死死盯着。见他这般样子，心里冒出的苗头也焉了下来。

　　青林盯着婷玉有些薄汗的鬓角说道：“主子的事，咱们还是少掺合。”

　　婷玉刚想开口，却见谭文已被陈肃一把抱在了怀里，当即如护崽的老母鸡般跳了起来！

　　青林心一横，将婷玉抗了起来就提步开跑，说道：“咋俩去后院瞧瞧唐婶子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不！”

　　谭文自然瞧见了婷玉如同货物被青林扛到了后院，对陈肃这般默许的无赖行径也是无可奈何。谭文这会儿也是清楚认识到话本子上所说的烈女怕缠郎的意思，这陈肃耍起赖也是踹不走，就跟你嬉皮笑脸，仗着一身女装愣是动手动脚！

　　可相对于那会儿瞧上便会用硬手段却是好上了太多，谭文也不想激怒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小包子经那事儿被吓得不轻，连忙跑回了山上破旧的茅草屋缩着。茅草屋里就自个儿一个人，周遭也就住着张大叔和李大叔两家人。

　　若是下雨打雷，这茅草屋自然住不得人。两家人心好，但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每到这时也只会收留小包子一两晚，待雨停后，该自生自灭的还是自生自灭。

　　张大叔家有三个儿子，早年生的女儿都被一一摁了尿盆子，所以这大儿子与老幺整整差了二十多岁。

　　这老幺名张和，大了小包子五岁，对小包子也多有照顾。只是前两年送去城里医馆当学徒后，便很少与小包子出去疯玩了！

　　今日恰逢医馆的师傅放月休，这大热天的自个儿走了回来。刚到家门口就瞧见小包子如同被猛鬼追着一般跑得飞快，不由心头纳闷。

　　待进屋喝了些水后，到底是不放心，这才过去寻小包子。

　　小包子见着张和之后，自然高兴异常。在张和的百般询问下，这才犹犹豫豫地将那事儿告诉了张和。

　　张和年长一些，加上在京城里也是涨了些见识，对这事儿自是不信的。直言那些个话本子里的妖怪，哪个不是大晚上出来的？这光天化日，做不得数。

　　小包子一听，也是急了，直言那女妖怪捏了自个儿的脸，这是做了标记，今晚上可是会过来啃食自己的心肺！那形容的是血淋淋的，还配着那鼻涕眼泪，可怜得很。

　　张和无奈，想了想便带着瑟瑟发抖的小包子过去寻那庄子里的人询问一番。

　　京城离这村子也是有些距离，挨着湖水修建的达官贵人的庄子多是砌了围栏，有专人看守着。这民不与官斗，周围的居民自然将自个儿的孩子管好，不敢放过去。

　　而谭文所在的庄子却挨着村子，张和一来便寻到了。摸了摸抱着自己手臂不撒手的小包子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

　　小包子手一紧，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说道：“张和哥哥，我与你一道去吧，这妖怪会勾人心魂。”

　　张和皱褶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你不是害怕得紧吗？还是我去吧！”

　　说罢便一个人走上前去扣了大门上的门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开门，张和心里纳闷，便再扣了扣。

　　小包子见此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拉了拉张和的袖口说道：“张和哥哥，咱两还是回去吧，这女妖怪怕是把这户人家给......”

　　话音刚落，门竟是吱呀一声打开了！

　　吓得小包子脖子一缩，这一眼望过去见是陈肃，当即指着他害怕道：“就是她！”

　　陈肃虽是男子，在唐婶子面前也道自个儿幼时伤了嗓子，这嗓音自然粗了些。加上南朝男子披上粉衣绿衫多是小楼中的绾儿，若是常人必会被人所耻笑。所以唐氏这般问过后，也就并未在意。

　　恰逢唐二从那京城回来，陈肃自是不敢表现地太无赖。待唐二推了小车放后院，正欲行那占人便宜之事竟有人敲起门来！

　　陈肃此时的心情自然说不上好，见这小包子还敢带人来指着自个儿的鼻子，当即道：“你这小童怎的也不带个大人来。”

　　说罢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张和身上，就见张和打量了一番，见是一身锦衣绸缎华服的女子，知是非富即贵，当即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姑娘，小包子到底年纪小不懂事，也经不住这般恐吓！还望姑娘如实说道，也好让他安个心。”

　　陈肃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礼仪虽不标准，但也有那么几分样子。可这青涩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出入，不由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和愣了下，还是回道：“姓张名和。”

　　陈肃转而看着一旁躲在张和背后的小包子说道：“那张和，你可问了这小包子做了什么事儿我才这般吓他的？”

　　张和愣了愣，抬头。身后的小包子闻言却是不干了，当即道：“你少血口喷人，你这般恐吓小孩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陈肃挑眉，张和毕竟在京城医馆中打下手，见这神色也知对方是不悦了。拱手道：“这事，我自会询问他。”

　　陈肃说道：“那外头的砖红色墙壁上斑斓的污渍便是这小包子带了些孩童扔的，这庄子一年下来的维护修葺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本想着他年纪尚小，吓过一番便算了。这若是告了官府算到他头上来，杨大姑娘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呐......”

　　张和猛地抬起头，却见她嘴角含笑眸色深深，不由心里发寒。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清如佩愔的女声：“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陈肃如同变脸般面容温和转身道：“不过是那小包子寻来罢了。

　　张和见此忙道：“扰了小姐的清静，只是小包子并非故意，还望原谅则个。”

　　谭文如今是真真不习惯陈肃这样子，搓了搓手臂，打量了一番张和。见他十岁上下，身着青灰色的外衫，行事有礼。可瞧着那满是青涩的脸，就觉得好似哪里见过。

　　谭文笑道：“这小包子，可是记仇得紧。若是换了别家，怕是早送了官。”

　　小包子见张和这般赔礼，这两女子还咄咄逼人就围着送官上说道，不由梗着脖子道：“你这丑八怪，不就是送官吗？小爷还怕了你不成！”

　　张和闻言，也是一愣，盯着小包子好似从未认识过一般。小包子见那神清也晓得是说错话了，垂下脑袋，双手紧握成拳。

　　陈肃见此，笑道：“这银钱的事倒也没理由寻了两个孩子讨要的地步。”

　　张和听闻陈肃这般说，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见陈肃弯腰凑到自个儿耳边，就如同来自很远的声音：“只是这小包子天生带了反骨，若是不好好引导一番，可就伤其至亲了！”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听闻陈肃这般说，张和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见这不用赔偿银钱，便拽着一脸不服气的小包子离开。

　　谭文沉默的盯着他，陈肃竟是一笑，将大门带上后，伸手揽住谭文的臂弯。因两人身高差距，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陈肃说道：“这孩子叫张和。”

　　谭文啊了一声，久久才道：“是吗？”

　　陈肃见她这般，也知是在想些事儿。将宽大的袖口扯了开，为她遮阴挡阳，低垂着头说道：“那小包子是晚娘的弟弟。”

　　前世的晚娘与谭文可以说是跨了身份隔阂之交的友人，一个早年零落风尘；一个虽嫁于豪门却诸多不幸。本是卖些个春宫图，那晚娘恰是合了自个儿的眼缘，一去便会点上些酒与她言欢。

　　这开门做生意的自热欢迎，久而久之，两人关系倒是亲密起来。

　　晚娘那会儿除了谭文以外还有位常客，便是这张和。两人心有有情愫，张和也是独自开了小医馆，从医数十年终于是凑了银子为晚娘赎身。最后竟是被晚娘的弟弟给坏了个干净，直言晚娘这般的风尘女子配不上张和！

　　谭文回神时，见陈肃正为自己遮阴挡阳，不由几步跨进客堂，问道：“这张和最后怎的娶了别家的女子？”

　　陈肃袖下一空，也未在意，笑道：“这张和性子好，加之又有赖以为生的依仗，附近对他心有好感的也是不少。杨开青那晚将张和灌了个稀醉，血气方刚的男儿哪能忍得住挑拨......”

　　谭文皱眉：“就这么弃了晚娘？”

　　陈肃说道：“晚娘只是不想世间在多一个她那般的女子罢了。”

　　谭文沉默，陈肃见此，伸手理了理她的而发半弓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阿文，可要去瞧瞧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