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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请安 ...

  •   似是因为白天见了宁远的缘故,谭文好眠一宿,第二日起了大早。

      披了长衫坐在梳妆台的小凳上思绪了半晌关于陈庭之这么个人的事,却是零零碎碎记得些小时候的趣事,心中的酸涩从何而起没有半点头绪。

      拿过一旁的木梳,门外突然传来略沙哑的声音:“大小姐,可醒了?”

      谭文闻声动作一顿,抬眸看着铜镜中的女子,凝肤胜雪,但给人感觉的确是变了个人。不多想,将手中的木梳放下,说道:“进来吧。”

      婷玉母亲去世,头七过后歇息下便来伺候,此时红肿着眼眶,连一向婉转如黄鹂的嗓音也变的沙哑不堪。婷玉性子活络,和同样性子的谭文关系一直亲厚,这时见了,竟给谭文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婷玉伺候着谭文换上衣衫后拿过一旁的木梳为谭文梳着发,透过铜镜也能瞧出对方精神欠佳,谭文犹豫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

      待梳好发髻,婷玉拉开一旁的抽屉,打开里头的妆匣挑了几朵鬓花。谭文转过视线正巧看到妆匣旁放着个精美的匣子,上头还镶嵌着圆润的珍珠很是好看。

      谭文不由说道:“把那匣子拿过来。”

      接过匣子就随手打开。就看到里头装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圆润饱满的独特红色纹路的石子,有手工雕刻的小人,还有一朵不知名的干花……

      婷玉将鬓花别好,见谭文垂着眼看着手里的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来时,也从别的丫头嘴里听到了关于大小姐这些日子的事儿,想了想说道:“这是陈公子赠与小姐的小物件,小姐也悉心收着呢。小姐和陈公子的感情,可是羡煞了不少闺中女子!”

      谭文闻言沉默半晌,想着两人的婚事心头烦闷。啪得一声将匣子盖上,递给婷玉说道:“扔了吧。”

      婷玉捧着匣子瞪大了眼:“小姐?”

      谭文起身:“里头的东西扔掉!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去给娘请安。”

      说完便走出了房间,站在长廊上,仰头就看到结好的美丽蛛网,上头的小虫正拼命挣扎,命运的丝线紧紧缠绕,隔得远也好似能听到那一声声的哀鸣。

      谭太傅任职太子太傅,年少时也难免轻狂,如愿娶到姜夫人后,两人更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但是谭文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常往自家儿子房里塞人。那会儿谭文还小,只记得母亲暗地里哭了后又笑着伺候在祖母跟前。谭太傅喜爱发妻,对于自己的生母也很是无奈,只得纳了两房妾室后,这才消停。

      那两房妾室前几年倒也闹腾,直到祖母去世姜夫人彻底掌了内务后这才规矩了。两房妾室也就李氏育有一女,名谭荫,生的娇小可爱,再加上嘴甜,能说善道,很得谭太傅欢心。

      大哥谭松前年成婚,娶了李大人的嫡女李巧言。媳妇本该伺候婆婆,但因怀着身孕,姜夫人便让她好好休息,免了请安的事。

      所以谭文一来便是见了一家子的人,听到谭荫正讨喜地说着姜夫人的吉祥话,谭婉坐在一旁嘟着嘴,见谭文来了,高兴地跑来叫了一声姐姐。待谭文向姜夫人问安后,才拉过坐到一起。

      李氏和柳氏垂着头规矩地站在一旁,姜夫人听了谭荫的话,笑着点点头,也不多言,转首吩咐道:“都来了便用膳吧。”

      谭文见谭婉微红着眼,也知道昨晚是被姜夫人训斥了,喝着碗里的粥,寻思着对方怕是有话说。果然不一会,谭婉咬着筷子凑过来小声问道:“姐姐昨日没去见庭之哥哥吗?”

      谭文咽下粥:“没去。”

      谭婉不可思议道:“为什么?庭之哥哥等了姐姐好几个时辰啊!”

      谭文看着谭婉:“于情于理,他就不该让大哥传信。”

      谭婉愣了愣,呐呐道:“姐姐,不喜欢庭之哥哥了吗?”

      谭文端着粥,里头煮得软熟的枸杞在白色的米粥中,红白相衬很是好看:“不喜欢了。”

      谭婉瞪大了双目,好似自己当作至宝的东西被唾手可得的人狠狠践踏,而自己什么都不是!猛的站起了身,随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众人的视线全部聚集。

      谭婉情绪激动,张嘴欲说什么,姜夫人猛的拍下桌子,语气严厉道:“阿婉!”

      谭婉也知晓自己激动了,想到姜夫人昨晚所说的话,毫不留情面地击碎了自己的奢望。张了张嘴,在姜夫人的厉色中缓缓坐下,轻声道:“姐姐,对不起。”

      一旁的谭荫闻言笑道:“娘,您别生气,姐姐最近身子不适,婉妹妹也是久了没见着姐姐,两人说说贴己话呢,虽不知怎的闹僵起来,但姐妹关系不就这样吗?倒是让阿荫好生羡慕。”

      谭婉虽然任性了些,但毕竟是谭文的嫡亲妹妹,再加上对着谭荫就是喜欢不上来,几时轮到她说三道四:“阿荫妹妹有什么羡慕的,姐姐在这里也不见你过来问候一声?”

      谭荫一愣,自己已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对嫡母多加恭候也是应当。但在心里,还是不喜姜夫人和文婉两姐妹的。见谭文不像以前那般傻乎乎地整日围着陈庭之转,诧异了一瞬便面色如常笑道:“是妹妹疏忽了,阿荫给姐姐道歉。”

      谭文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自古嫡庶有别,只是母亲仁慈,才允了同食,但是妹妹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以前的谭文虽然痴迷于陈庭之,但是性子温婉,即使谭荫偶尔说了不妥的话,对方也是笑笑。时间长了,谭荫也觉得没意思,相反更喜欢谭婉那气极又不知道怎么刺回来的样子。

      今日谭文突然明着骂自己不知礼数,一向要强的谭荫气得差点咬碎牙。视线看过已经垂下脑袋用早膳的李氏,一直觉得自己便是这出身低了,暗骂生母的没出息后,还是面色如常道:“姐姐说的是。”

      心里却是对谭文暗暗记恨上了。

      姜夫人见一向温柔的谭文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脑中浮现出了多年未想起的面孔,忍不住皱眉:“阿文,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女子应温柔贤淑,怎么和你庶妹说话呢?”

      谭文忍不住望向姜夫人,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只好应声:“是,阿文知晓了。”

      撤下膳食后,姜夫人将众人留下,拿过一旁的手炉捧着说道:“十日过后便是靖南侯的生辰,帖子也派人送到了府上。我虽出生中医世家,不懂大家闺秀的行事但好歹也听闻过一二。”

      说罢视线在谭婉和谭荫身上略作停顿继续道:“这谭文婚事是太夫人在时便口头定下了,我寻思着,府里也就两位姑娘还未定亲,趁着这次靖南侯的生辰,也一并带出去瞧瞧。”

      一直未说话的李氏闻言两眼冒光搓搓手,恬着脸:“夫人说的是,容妾身说句,这姑娘们的春衫夏装可还未定制……”

      姜夫人打断李氏的话说道:“你不提这事我还忘了,是该定制这春衫夏装。”说罢,李氏刚露出笑意正想说什么,姜夫人话音一转:“这事就交给柳氏吧。”

      本以为会落到自己头上的李氏瞪了柳氏一眼,胳膊拧不过大腿,气呼呼地收回了视线。倒是一向寡言的柳氏面色如常应下了这事儿,垂头晓得更加恭敬。

      说罢,姜夫人摒退众人,犹豫半晌,还是将已跨出门沿的谭婉叫了回去。房门闭上后,谭文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却见本该走远的谭荫支开了婢女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好似在等着自己。

      谭文跨出的脚步顿了下,让婷玉在前头候着,一个人走上前笑问道:“阿荫妹妹,还有什么事儿吗?”

      谭荫笑着拉住谭文的手,故作亲切:“姐姐近日身子可好些了?娘每年怯冷,阿荫忙着为母亲缝制些物件,但是没来看看姐姐,是阿荫的不是。”

      谭文看着那双细嫩的手,指甲上还染着粉红色的蔻丹,握着自己就像是被阴冷的蛇缠上。挣脱了下,却是被对方更加用力地握住。

      谭文笑了:“也不是什么多重的病,只是有点恍惚精神不济罢了。倒是妹妹,物件可是缝制好了?”

      谭荫感觉到谭文的变化,将手松开,试探问道:“姐姐好似变得不一样了。”

      谭文拍了拍被触摸的地方,笑道:“毕竟快及笄,加上和靖南侯世子有着婚约,这迟早得当家作主,老像以前那般可不行了。”说完满含深意地看着谭荫继续道:“倒是妹妹,该为自己的事儿想想了。”

      谭荫心里最痛的地方被狠狠一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谭文的婚事自己都作不得主,何况是小小的庶女?如果为了大哥的事业,将自己许给高门做妾,那不是和李氏一般了吗?

      谭荫心绪不宁,也没了继续和谭文说下去的欲望,直言道:“听说昨日姐姐去了青岚寺,阿荫还未去过,不知姐姐可否为阿荫说道一二?”

      谭文目光深深:“妹妹不如求了娘亲自去看看,顺道求个姻缘签也是不错的。”

      说完,也不再理会便转身离开。谭荫看着走远的窈窕背影,心中的无奈感更甚,更是气得十指紧扣。

      谭文,谭婉,你们除去出生好,哪点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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