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拾旧颜》青曼城

16、嫁娶

　　自四月初六及笄礼过后，靖南侯夫人与姜夫人商议一番终于是把日子定下。姜夫人这下是彻底安了心，整日精神抖擞，春风满面，好似年轻了十多岁。因是女方，准备的物件没有靖南侯那边来得多，但事儿也不少。

　　谭文这些日子对周遭事物的敏锐，自己晓得是变化了，好像又没变化。而对于那个出现一次后就再未出现的梦却是时时想起，也琢磨不出个意思。

　　有时还会荒诞地想：这是自己的前世？这想法每一冒出来，便会被自己嗤笑一番。这世上还会有孟婆汤忘不掉的东西？

　　最后还是将此事放下，本打算整日窝在小院中享受下难得的清净，姜夫人却派了丫鬟来。

　　估摸也是谭婉一事给姜夫人敲了警钟，定下婚期后，姜夫人便为谭文寻了教导麽麽。

　　这麽麽姓张，听说是年纪大了，才从宫里放出来的老人。因懂上层规矩，严厉的名声在外，便被姜夫人低声下气请了来教养谭文一些规矩！

　　府中自是有教导麽麽，谭文作为嫡长女，行座谈笑等姿态礼仪也是被教导过。姜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出，也着实在意料之外。

　　张麽麽有着一张方脸，虽年纪不小了，但精神抖擞步履稳健。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宫里头的腔调，略夹着嗓子。谭文自认为学不来这调子，却被好生训斥，足见是位多么刻板严厉的老麽麽。

　　自此，谭文水深火热的日子便开始了，每日想想些其它的都没时间。张麽麽办事认真，就连贴身伺候的婷玉都被免费教导了一番，两人更是苦不堪言！

　　四月初十，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这日，是谭婉出嫁之日，红绸高挂，宾客盈门，喜乐奏起。

　　而谭文如同禁足般在自家小院里被张麽麽一如往日拿着教条敲打小腿：“女子见了贵人行揖礼那是体现修养之最，这膝屈得不够低。”

　　谭文心里对此很是反感，但内心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过于任性，女子该有女子的样！所以这些日子，谭文心头是憋了一口气。

　　婷玉连着被教导一番，此时也变得步履轻盈，半弓着身端了茶盘，瞧见张麽麽手里的教条，更是小心翼翼。

　　新郎陈庭之敲锣打鼓地来接亲时，姜夫人才派人叫谭文来到前厅。毕竟是唯一的嫡亲姐姐，这妹妹出嫁也不出来，难免不被外人说道。

　　谭文今日被禁足也是早有预料，但想不到姜夫人会临脚放自己出来！

　　对陈庭之已是形同陌路，可陈庭之对谭文却是余情未了。姜夫人毕竟见识过疯子，这要是闹将起来，没脸的只会是谭府！可谭太傅却觉得姜夫人多虑了，陈庭之没这个胆。

　　所以谭文到时，大哥谭松已抱着谭婉到了轿前，而新郎陈庭之正面带喜色地伸手接过。不料看到刚到的谭文在人群中婷婷玉立，以为谭文该对自己多失望，脸色一慌，拉着谭婉的手不由一紧！接着故作深情地看向谭文。

　　谭文心里厌恶，刚转首，却被人拉住，只听李巧言温声道：“阿文可得空？”

　　谭文见李巧言神色疲倦，也当是怀孕所致，规矩回道：“有的，大嫂。”

　　李巧言抿着唇瞧了瞧公公婆婆，低声道：“我这身子不便，也去不得靖南侯府送二姑娘拜高堂，阿文得空，可否在府陪陪嫂子？”

　　这府里嫁姑娘，前一日便在女方办了席，在近亲前三跪九叩谢了父母养育之恩后便是等着第二日的接亲队伍。再游城，跨火盆，拜天地。这女方的直系亲属自然是要过去的送亲的。

　　李巧言不善言辞，为人含蓄，也没什么坏心思。与其回院子折腾姿态礼仪，抄写女戒，还不如到别院避避风头，偷偷懒。

　　谭文这么一想，笑着应道：“行倒是行，只是嫂子也知道，娘请了教导麽麽，还得问过娘的意思。”

　　李巧言颔首：“那倒是，你派人去问也不好，这样吧，我派黄麽麽走一趟。”

　　谈话间，新人已上骄，点了鞭炮，吹罗打鼓好不热闹！姜夫人正招呼着宾客移地靖南侯府，侧耳听闻黄麽麽所言后，瞧了瞧两人。心头寻思着陈庭之刚的异常，靖南侯府谭文不便去;儿媳妇肚子也大了，到底是没个说话人，也就应了。

　　宾客散去，只留一地的红色碎片。

　　姜夫人和谭太傅也启程去了靖南侯府，谭文环顾一周并未见到谭荫，就连一向喜好热闹的李氏也未见。近日因张麽麽的严格，姜夫人竟是免了请安，这时倒是想起来这两个人了。

　　李巧言倒也未注意这些，一旁的黄麽麽说道：“自李氏身子抱恙，谭荫便贴身伺候着。”

　　谭文抚着李巧言，说了声小心脚底石子后道：“这都好些日子了，李姨娘还未康复吗？”

　　黄麽麽脸色一顿，随后笑道：“这事老奴也不好说，毕竟也是主子的事儿，只晓得谭荫小姐和李姨娘不顺堂得紧。”

　　谭松的院子比谭文的院子大得多，分了主卧偏房，因未纳妾，也无通房丫头，所以偏房现在都还是空着的;院子中还修建了一个小池塘，种了些睡莲，现在已能瞧见些嫩芽;旁边柳树低垂，待到炎炎酷暑，蝉鸣声声，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李巧言吩咐丫头下去备些糕点茶水后，便拉着谭文坐到柳树下的石桌旁，笑着问道：“及笄礼瞧见你后，倒是有些时日没碰头了。”

　　谭文低低应了声，也琢磨着李巧言突然找自己是有事儿，也不多言，静静侯着。

　　这下李巧言也免了寒暄，而是直言道：“及笄礼那日，志言回头跟我说冲撞了阿文，让我替他赔个不是。”

　　说罢接过刚从房里出来的黄麽麽手中的匣子推了过去：“志言到底是风风火火了些，多有失礼。”

　　那盒子虽不是什么上等檀木所制，到做工精美，上头荷花栩栩如生，可见雕刻是用心了的。

　　谭文虽摸不准到底何意，但这东西却是不能收的：“嫂嫂多虑了，这东西阿文不能收！”

　　李巧言闻言，将盒子打开来，只见里头雕刻了个檀木茶杯，杯身雕了两只小青蛙坐在荷叶上，看着傻乎乎的。

　　谭文咋一见愣了下，李巧言接着道：“说来惭愧，这东西是志言不务正业雕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阿文不收可是看不上？”

　　这话一出，也不好再多加推脱，再加上那两只青蛙实在讨喜，谭文也就只好收下：“阿文倒是在此谢过了。”

　　李巧言这才喜露笑颜：“志言就是个子矮了些，人倒是实诚的;李家的祖训阿文也是知道的，估摸着缘分未到，家父家母也是为此着急。”

　　谭文笑着不语，李巧言还欲说什么，一旁的黄麽麽连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衫，李巧言一愣转而说道：“金令这丫头怎的还未端糕点来，黄麽麽去催催吧！”

　　黄麽麽见李巧言有意支开自己，心里一慌，就怕李巧言胡说了什么，还未想出办法，接着只听谭文道：“无碍的嫂嫂，阿文还盘算着今日就这嫂嫂这蹭吃蹭喝呢！”

　　李巧言笑笑，自己在黄麽麽面前到底是差了些火候。这大姑娘平日里也未多加交往，到现在这性子倒是摸不透了。换做以前，怕是早接话儿的。

　　被这一打岔，李巧言被黄麽麽处处辖制，心里苦闷，也不好再提那事儿。两人说了些贴己话儿，一起用过清淡的膳食后便一同出去消食，近到下午，谭文才寻了由头离开。

　　黄麽麽谭文至院子门口后才说道：“少夫人因着怀孕，倒是胡说了些，望大姑娘不要介意。”

　　谭文应了声：“麽麽放心，到底是自家嫂子，我明白的。”

　　说罢便带着婷玉离开，黄麽麽目送她，直到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回院子。一眼便瞧见李巧言正坐在石桌旁生着闷气。

　　小姐性子含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夫人怕小姐吃亏，也就安排了自己作为陪嫁麽麽跟了来。刚开始能听的话，这时间久了，难免觉得被奴才过于辖制。

　　想到夫人交代，黄麽麽硬着头皮道：“小姐今日就不该跟大姑娘提这意思！”

　　李巧言转过身，不满道：“志言从我出嫁那次见了谭文便是心生喜爱，奈何谭文那时有着婚约，爹娘也就只好提了谭婉。如今尚未定亲，怎么不能提了？”

　　黄麽麽哎哟一声道：“向二姑娘提亲时便试了大姑娘口风，可是对少爷有意？而且这事儿也不是该跟姑娘说的，再加上少爷的身子……您也知道！”

　　李巧言想到此处不由抹泪，黄麽麽见此，继续道：“而且，姜夫人怕是不敢做主这事儿了！”

　　李巧言手一顿，纳闷道：“怎的不能做主了？”

　　黄麽麽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凑上前去耳语一番。李巧言闻言，瞪大了眼睛：“麽麽的意思是……”

　　黄麽麽连忙嘘声儿，叹口气劝慰道：“小姐也该长长心眼了！若是因着这事儿得罪了公公婆婆，这日子可就难熬了！”

　　李巧言摸着肚子，心事重重：“那个通房丫头可还规矩？”

　　黄麽麽点点头，李巧言呼了口气。

　　因自己有身孕，谭松血气方刚的男儿自是熬不住。姜夫人年轻时便被太夫人插手管的紧，对谭松房中事倒是未曾多言。

　　本以为婆婆不会多加管教，谭松对自己又如此好，怕是不会出去觅食，谁知却是想多了！如今那通房丫头已有身孕，到底是庄难事。

　　待些日子，便让谭松处理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