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小老虎不磨牙

49、第 49 章

　　毁灭，是唯一的、最后的手段，毁灭世界，也毁灭自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气息自我的心底上涌，汇聚到我的右拳。我大喊一声，一拳轰出，电脑屏幕应声而碎。我又站起来，双手抓住电脑，猛地往地上一摔，只听得“哐当”一声，电脑已变得七零八落。我大笑一声，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我把地上碎裂的电脑又拿起来扔到床上，再将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扔到床上，又拉开抽屉，把打火机找出来，再把抽屉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床上。桌子清空，我又转向地面，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等等一系列杂物全都扔到床上。看着地面空空荡荡，我又看向墙壁，撕下那一张毫无品味的画像，揉成一团，扔到床上。接着，我又找出所有的衣物，扔到床上。
　　突然，我发现少了一件英伦大衣、一条牛仔裤和一双高帮皮靴，再瞅瞅自己，原来已经穿在身上。我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原本是不应该穿在身上的啊！我只是在幻想世界中的时候穿上，但在现实世界中，我却记不得有过这样的举动，想了想，想不通，便只好作罢。
　　看着床上堆积如山的杂物，我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种侠客的豪情充斥着五脏六腑。我站在床前，将手中打开的打火机缓缓移向床单。火苗窜起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体内的许多东西也在消失。火苗越大，它们消失得越快，我也越发感到轻松。
　　忽然，我看到那本《海子的诗》和那双棉鞋，都落在墙边，于是立即又窜过去将它拿出来。这本书，我不能烧。这双鞋，我应该换上。它们应该陪着我去另一个世界。
　　在高温的炙烤下，我终于承受不住，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我从窗户外再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间里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火蛇肆虐，如同火狱。但是，我却感到无比快乐，像小鸟一般，掠过漆黑的走廊，飞出公寓。
　　我本来还担心自己这副快乐至癫狂的模样会被楼下的黑丝阿姨看见，会被拦截，但是，楼下却一个人都没有。公寓外，空气虽然很冷，但却很清新，在路灯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空灵。没有风，在遥远的天空中，甚至还能看到几颗黄色的星星，在小镇的光辉中，若隐若现。
　　虽然是除夕夜，但在街上，偶尔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群，说说笑笑地走着，但是，很快就消失在某个灯光昏暗的路口，只是偶尔还会从被楼层遮挡的地方传出一两个笑声，穿破这黑夜，并没有目的。
　　寒冷笼罩着这座小镇，也让我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我彳亍着，眼睛看着四周，但方向却坚定不移，仿佛一只临死的动物正在走向它宿命的终点。
　　当我走到卖新公路和九新公路的交叉路口，忽然从左手边走来三个人，二男一女，都很年轻。两个男的长得比较高大，又有些帅气，但当我看向那个女的，视线却挪不开了。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此刻依然存在于幻想世界？一瞬间，各种疑问竞相出现在脑中。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我，其中一个男的看到我的眼神，立即吼道：“警告你不要乱看，不然把你眼睛挖出来！”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对着她迟疑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
　　她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向她问话，疑惑地说：“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啊？！”
　　我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忘记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强忍着痛苦说：“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之前住在我房间的正对面；你之后还送了我一本《海子的诗》；最后，你还要我写一首诗送给你。我都已经写好了，但是，后来你却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我说完，立即将手中《海子的诗》递给她。
　　还没等她有任何动作，那个男的便一把将书抢了过去，胡乱翻了一通，啐了一口，然后随手甩到了大路中间，嘲讽地威胁道：“小子！你泡妹子也得有眼力见啊，要不然搞你残废，你信不信！”
　　我强忍着怒火，正要继续问她，她却先开口：“我真的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纠缠了好吗？大年三十的，我不想看见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走吧！”说完，她便转身朝路对面走去。两个男的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转身跟了上去，刚才说话那个男的还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我没有立即跟上，而是走到路中间，将那本《海子的诗》拾起，然后猛地扔向那个男的，并大吼一句：“操你妈！”
　　《海子的诗》不偏不倚地击在他的后脑勺。他一个趔趄，立马转过身朝我走来，目露凶光，表情狰狞，恶狠狠地低吼：“天堂有路你不走。小子，我要你看看到底是谁操谁！”
　　另一个男的也转过身，一起朝着我走来，而她，也转过身，看着我们，却面无表情，也不作声。此刻，我心中全无惧意，大笑两声：“哈哈！我死都不怕，还怕你们两条小臭蛇！来啊！”吼完，我便冲向他们。
　　但是我一拳还没够到前面那个男的脸上，他就一抬脚将我踹倒在地。我本来就肚子不舒服，小腹又疼，他这一踹，顿时让我感觉如万吨巨木砸来，直叫我肝胆俱裂。我缩在地上，捂着肚子和小腹，痛苦不堪，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还击。
　　两个男的见我这般弱不禁风，大笑起来，却依然没有放过我，冲上来，对我身体各个部位一顿猛踩。我束手无策，只得硬生生地承受着，脑袋里什么也想不清了。
　　击打的痛苦不知承受了多久，最后，我只模模糊糊地听见她说：“算了，走吧！别弄得好心情都没有了！”说完，又转过身，轻飘飘地走了。我的视线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美丽的背影逐渐消失。两个男的各自啐了我一口，连话都懒得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依旧躺在路中间，全身像散了架一样难受。我想：如果此时能有一辆车开来多好！
　　但是，我不知躺了多久，却没有一辆车经过。我的脑海渐渐又变得清明了些，身体的各个部位也渐渐有了一些知觉，但痛苦的感觉却更加明显。但，令我更加痛苦的却是她对我的不理不睬，看上去，她似乎真的没有和我见过面。但是，我又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虽然是晚上，但脑海中那么清晰深刻的映像怎么会出错呢？我想不明白！
　　又不知躺了多久，疲惫的感觉向我袭来，我就要沉沉欲睡。但是，我却担心一睡不醒，而这里并不是我的目的地。我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撑着膝盖，几欲跌倒。但最终，我还是颤颤巍巍站直了身体，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转到新南街右拐，我看到前方的桥上竟站着许多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和欢快的表情。我走得近了，才发现桥栏两侧一次排开了两路烟花，从桥头到桥尾，颇为壮观。走到桥边，我不由得又担心会在桥上再遇到他们，但是我又渴望再见到她。我真希望她能记起我！
　　我缓缓走到桥中间，四周的人像没有见到我一般，各自继续带着期待和欢快的表情，无人向我看一眼。我知道他们在迎接十二点，迎接新年。我也知道烟花将会在十二点燃放，而且他们会像父亲一样准时。
　　我来到桥栏旁，听着背后无休无止的声音，看着眼前平静如水的小镇，仿佛又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奔跑着、欢笑着、呼喊着，一幕幕回忆像无声电影在心底一遍遍闪过，两道热泪顺着我的两颊流了下来。
　　我坐在桥栏上，桥下的河水如往常、如梦里、如幻象一般幽静而神秘。河两岸，房屋和树木的暗影落在河面，像是两个孪生兄弟衣襟相连，相亲相爱。
　　起风了！我开始听到背后的人群开始用同一个嘴巴倒数：“十、九、八......”声音嘹亮而振奋，扩散到天空，连许多躲藏在宇宙黑暗中的星星也忍不住探出身子，想瞧个究竟。
　　“五、四......”
　　背后的人群仍在倒数，我忽然又听到了消防车的警报声，不知从哪里响起，像是在即将演奏的恢宏乐曲前加了一段欢快而又紧凑的前奏，一路朝着我来的地方行去。
　　“一！”随着最后一声喊出，桥上的烟花同时点燃。各色的焰火像一个个怒放的生命冲向无边无际的夜空，带着自己的呼啸声，夹杂着人群的欢笑声，在生命的最辉煌的顶点，拼命地绽开，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小镇，照亮了河流，照亮了每个人仰望着的、幸福的脸庞。
　　我站在桥栏上，看了最后一眼璀璨的天地，闭上双眼，仰望着幸福的脸庞，然后，纵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