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核》Swallowedfish

4、金乌

　　报废的Y03残骸被装在一个透明的胶囊里，由它的同类伙伴打包回收至飞船的仓库。

　　此时的白溯已经换下厚重的核辐射防护服，坐在飞艇的窗户边默默发呆。

　　老师到来的太过于及时，这让白溯不得不心生疑虑。之前袭击他的那个男孩到底是谁派来的？

　　会是老师吗？

　　来试探他异能的真实情况？

　　必须承认，他对除白慕林意外的人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实力。这其实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身为一个稀缺的异能人，或许很可能是唯一一个，白溯从出生起便被囚禁在人工穹顶工程庇佑下的自然保护区里。白慕林作为他仅剩的亲人成为唯一合法的监护人，同样也是囚禁者。

　　他不清楚老师或者说金乌这个组织到底是如何渗透到自己这里的，但可以断定的是，他们同样也对自己的异能抱有极大的兴趣。

　　十多年前，在林医生作为自己的私人医生不到3个月后，白溯第一次见到了老师。

　　那是一个白溯现在想来都无比美妙的夜晚。

　　可是……这一切会是假象吗？就像被抛出的鱼钩，这条鱼钩已经被抛进风平浪静的水里十多年，是不是正等着自己这条大鱼心甘情愿地上钩？

　　又或者还有其他隐藏更深的势力？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这块唐僧肉一定会钓出各路蛰伏已久的妖魔鬼怪。

　　一个冷颤将白溯拉回现实。他身上还穿着之前林医生给他的黑色紧身衣。显然一路上的险象环生已经让白溯出了不少的汗。

　　正想着要件干净的衣服，老师就贴心地拿着一身黑色西装过来。

　　“我记得你从小就不愿意将就，所以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老师把衣服轻轻放在白溯身旁，见白溯没说话，以为他还是小时候的脾性，对着装和生活用品都要求高，又解释道：“不用担心，这件衣服我特地向林医生要了你的尺寸，绝对合身。面料也挑最好的，当然也避开了你最不喜欢的新材料。”

　　“老师，你让我穿什么，我哪有什么可挑剔的。”说着，白溯就自然而然地在老师面前换起衣服。

　　紧身衣比想象中的要好脱很多。白溯将中间的拉锁一拉，小麦般的健康肤色便顺着张开的衣领袒露出来。刚开到腰腹部，白溯心里突然有了个坏主意。

　　他扒开上衣，将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老师，问道：“老师，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来不及回避自己赤裸裸的眼神，光棍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避开脸道：

　　“朔望。”

　　“朔望？”白溯思考了一番，道：“朔为初一，望为十五。无月到满月，月圆到月缺。难道老师的名字暗合着从无至有，从有至无的意思？”

　　朔望低头浅笑道：“解读的不错，白小少爷也算是读了几年书。”

　　听到表扬，白溯忍不住小小骄傲了一把，愉快地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寒窗苦读二十载，一心只为见情郎。”

　　一听“情郎”二字，朔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立马背过身去，银色的长发突然飘散开，就如同月光下盛开的莲花。

　　“你快……快点换好衣服，我们即将要登陆基地了。”朔望催促道。

　　白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毫无感情的提醒音：

　　“机体温度过高，请打开散热。”

　　一瞬间，朔望的银发张得更开，几乎要炸成一个圆球。明明没有风，白溯却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朔望简直要钻到地心，除了羞耻心外，他甚至对自己甚至有点厌恶。他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起如此龌龊的念头，况且还是自己恩人的孩子。

　　想到恩人，朔望渐渐平复了心情。他正了正衣襟，又回到那个端正高洁的模范老师。

　　转过身时，白溯已经换好了西装。

　　不得不说，裁剪合身的西装将白溯衬得绅士而优雅，就像一个出身名门举止得体的翩翩公子。只是不笑时，多少有点让人莫名的害怕，害怕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仿佛这位翩翩公子身后正握着一把利刃，即刻就能取人性命。

　　朔望不知道这股寒意从何而来，或许来自于白溯那琢磨不定的异能？又或许这个孩子天生性情如此。但从一举一动中，却又看不出任何端倪。

　　算了，既然他来了，那便相信他。

　　朔望将白溯领至飞艇驾驶舱。通过弧形显示器上的影像向白溯介绍道：

　　“我们将要进入的地方是‘金乌’的临时总部基地。我想你这一路应该多少知道了一些。”

　　白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现在的地球，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成了无人区。当然，这并不像媒体所说的那样，除了地下阳光城，我们人类无处可去。实际上……你看。”

　　顺着朔望的手指的方向，白溯望见窗外白色沙漠上平铺着一个发灰的东西。

　　那是一个十分对称的八边形，随着飞艇越来越接近八边形，这个东西才显现出它的厚度，体积也越来越大。俯视下去，朔望一行人所驾驶的飞船在八边形光滑无比的镜面上清晰可见。

　　“那个灰色的‘平房子’就是你们的基地？”白溯有些诧异。

　　“它可不是房子，就跟人工穹顶工程一样，是个特别安全的保护层，能保障地下上万的居民不受核污染的威胁。”朔望得意道。

　　这股得意让白溯隐约觉察出一些重要的信息，询问道：“这个保护层是‘金乌’建造的？”

　　朔望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白溯挑挑眉，应道：“如果是‘金乌’，那我不就是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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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达2~3分钟的黑暗中，飞艇渐渐沉入地下。

　　这期间，朔望一直不停地跟白溯讲解基地的情况。大致总结下来就是：

　　1、“金乌”一直在寻找遗落在核废区却顽强生存下来的人类。每当他们发现一个人类的原始据点，就会组织力量将原始据点扩充为成熟的基地，真正保证在核废区流浪中的人类能够得到基本的生存空间。

　　2、他们现在到达的临时总部基地，是“金乌”建造的第九个核废区人类基地，命名为“希望9区”。

　　3、希望9区目前居民有约一万两千人。所有事物的管辖均有“金乌”控制，包括食物、劳作、生育，甚至是信仰。

　　在朔望的叙述中，“金乌”似乎无所不能。这让白溯更加好奇，一直以来教导他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到底有多大的神通？

　　【舱室减压20%】

　　随着一声冰冷的提示音，三、四个机器人从其他舱室陆续走出，他们包裹住朔望，并将一件金丝绣花的深红斗篷穿在他身上。

　　白溯看到朔望右手上正长出一把黑色的权杖。在权杖的顶部雕琢着一只神态昂扬展翅欲飞的金色乌鸦，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

　　【舱室减压50%】

　　“你……是‘金乌’首领？”

　　“过来，我告诉你。”朔望示意他走到身边，用空着的左臂将其环抱住。

　　白溯顺势将身子整个压在对方一侧，紧紧搂住朔望的腰身。

　　如果说白溯此时心如止水，那是一定不了解这位觊觎美色已久的白家小公子，他已经做好一晚上不放手的准备，最好今晚就赖到美人的卧榻之上，共度良辰美景。

　　“作为首领，我正式向你邀约。”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溯看见自己的脸庞倒影在对方明亮的眼睛里。

　　“白溯同志，你愿意加入‘金乌’吗？”这一次，朔望用极其响亮的声音问道。

　　【舱室减压80%】

　　舱门亮起黄灯，朔望目视前方，向后方的机械体下达指令：

　　“各机体飞行准备！”

　　【舱室减压100%】

　　寒冷的东风，顷刻灌进舱室内。白溯望向远方绝壁之下的万家灯火，突然感到一股从脚底而来的热流溢满全身。他的心跳得极快，仿佛从来没有这般活着过。

　　随着朔望一跃而起，他在离开飞艇的最后一刻，大声回应道：

　　“我愿意！”

　　一道金色的光芒宛若一颗燃烧的流星，从基地的上空飞速划过。不过片刻，展翅的金色乌鸦便绽放在高空之上。

　　寂静的街道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般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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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落地的白溯听到这海啸般的欢呼声，不知为何，一下晕了过去，倒在朔望怀里。

　　“阿溯！”

　　担心地将白溯拦腰抱起，朔望一边默默用热源保持白溯的体温，一边后悔之前不应该太过鲁莽。毕竟白溯是人，又不像他们这样的机械体，能把高速飞行当家常便饭。

　　“回来了？”

　　来人是个40岁上下的中年人，气质儒雅，穿着一身米色的亚麻衣服，腰间别着一把纸扇走过来。

　　朔望迎面碰上，恭敬地回应道：“嗯是的。”

　　许久不见陈先生，本该寒暄几句，但朔望一低头看到怀里的白溯，心里又是一阵忧虑。也管不了许多，先送白溯去医疗室。他健步走过陈先生，头也不回地奔向医疗室。对方倒也没生气，反而是好像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大冷天摇了摇纸扇，自嘲道：

　　“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