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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陈年旧事 ...


  •   江舒玉但笑不语,却是话锋一转:“秦小公子旧时常常同大哥坐船出游么?”

      秦衔漓清朗的少年音回荡在雅间:“那是当然,我自小就喜欢山川风景,正巧琛哥与我志趣相投,我们便一同去了许多好地方。”

      说到这儿,沈凤琛双眸一亮:“上次我同衔漓去了塞外,塞外的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好看的紧,若有机会,我一定带舒玉去看看!”

      江舒玉笑着点点头,沈凤琛筷尖戳下来一块嫩滑鱼肉,夹到江舒玉碗里:“舒玉尝尝这个,这儿的鱼可是别处吃不到的鲜美。”

      江舒玉将那鱼肉送入口中,果然觉得鲜美无比,令人唇齿留香,终于有了些食欲。三人边吃边聊,待吃完了午饭,秦衔漓坐不住,一口一个琛哥吵着要去街上玩。

      沈凤琛无奈得很:“你这小鬼头。都在蕲州住了多少年,那几条大街还逛不够?”

      秦衔漓照旧挽着沈凤琛的胳膊,笑嘻嘻的道:“那可不一样,往时琛哥不在,那些街道我可一眼都不想去瞧的,琛哥来了,自然要琛哥陪着一起逛才有意思。”

      大街上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店铺摊位琳琅满目,秦衔漓一会儿说要糖人,一会儿又要吃丸子,不多时两人的手里就拿满了东西,就连只是跟在后头的江舒玉手中都提了一对木偶,那两只木偶一只雕成秦衔漓的模样,另一只雕成了沈凤琛的模样。秦衔漓初拿到时,十分欢喜,说着等琛哥走了,可以带走秦衔漓的那一只,做个念想。

      过了正午,开始热起来,太阳明晃晃的照的人眼睛疼。江舒玉走着走着便觉得脑袋更是昏沉,脚步也沉重的快要走不动路,想要开口让沈凤琛等一等,视线模糊却看到秦衔漓拉着沈凤琛往前面一家捏面人的铺子去了。双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人群中似乎是有人急匆匆走过,撞了江舒玉的肩膀一下,江舒玉本就觉得双腿无力,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却也不是很疼,像一团棉花轻飘飘的落在水上,没有什么波纹。

      耳边喧嚣了好一阵子,才变得安静下来。身体落到了很柔软的东西上面,江舒玉再也绷不住脑子里的弦,陷入了昏睡。

      江舒玉再醒来时,身在柔软的被褥之中,睡得头脑昏沉。他转了转头,发现夕阳的余晖已经映进房内。门外传来脚步声,雕花木门吱呀响了一声,被人推开。江舒玉双手撑着床向上挪了一下,即刻有一双手又将他扶起来,更细心的把被子也拉高盖好。沈凤琛为这二弟担忧了一个下午,刚进房想要看看什么情况,便发觉江舒玉挣扎着想起来,当下便出手让他坐得舒坦些:“舒玉未免太不听话,明明受了风寒,还偏偏要同我出来吹风游玩,若是没发生这事儿,秦忱没给你把脉,你还打算一直瞒着?当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江舒玉明明在被数落着,唇边却不由自主的勾起来一抹笑意:“大哥多虑了,舒玉也不知道自己感了风寒,还以为是坐船不太喜欢,倒是耽误了大哥玩乐的时间…咳…咳咳……”

      沈凤琛连忙伸手给他顺气儿,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瞪,再不允许他说话:“什么玩乐,哪里比得上我二弟的身体重要,你先把药喝了,休息一夜,病好了我就带你回府。”言罢命仆人将煎好的药端过来。江舒玉接过药,低头抿了一口。那药真是苦的很,不过为了病能快些好起来,他也顾不上这么多。饶是这么想,眉头还是忍不住皱起来,一边喝一边压着反胃感。好不容易一碗药灌下去了,才得以解脱,口中仍然苦涩,微张着嘴轻轻喘息,仿佛想要把苦味叹出去,却突然被人塞了什么甜丝丝的东西到嘴里,江舒玉一愣,抬眼便看到沈凤琛笑眯眯的望着他,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纸包,纸上放了些许晶莹剔透的冰片糖,想来嘴里那甜甜的东西就是那玩意儿。

      沈凤琛献宝一般,将手中的糖捧到江舒玉面前:“舒玉你瞧,这是蕲州特别有名的孙家糖铺做的冰片糖,是不是特别好吃?”

      江舒玉口中的苦涩逐渐被糖味驱散,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大哥,能不能今晚带我回去?”

      沈凤琛将手中的糖包好,笑吟吟看着他:“怎么,原来舒玉认床?”

      被人调侃了一句,江舒玉面上有些微红:“大哥若是还想玩,多留两日也好。”

      沈凤琛看到他这好看二弟突然面上泛红,觉得好看得紧,他本就是个沉迷美色的人,哪还有什么多留几日的想法,只想着顺了人的心意:“舒玉既然想回去,大哥这就去叫人备船,一会儿就过来接你。”言罢将那糖往江舒玉怀里一塞,就风风火火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江舒玉愣了一下,抓着一包糖,哭笑不得,只好先把糖放一边,掀开被子起身将衣服穿戴整齐。

      秦家的家仆跑船多年,手脚利索的准备好了船只,沈凤琛想了想,先回自己房里拿了一件大氅,这是秦衔漓之前托蕲州的裁缝做的,准备让他这次带回去。如今江舒玉生了病,江上风大,自然是先让江舒玉裹了再说。他快步走回江舒玉的房间,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正看到江舒玉穿好了衣服,背对着房门低头轻轻的咳嗽,沈凤琛走近了才发现他正在系腰带。

      沈凤琛将手中的大氅往江舒玉的身上一披,便转到他面前,伸手帮他系好了腰带,顺便拉紧了大氅的系带,想了想,又将兜帽给人拉上,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人往外走:“马车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现在天还没黑,你上了船睡一觉,我们就能回府吃晚饭了。”

      江舒玉被人抓着手腕拉着走,只好出声应他:“大哥安排的真是快,我……”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道清亮的少年音打断:“琛哥怎么走的这样急,往日来了蕲州也会留个两三日的……咦,这不是我送你的大氅么?”

      江舒玉侧过头去,便看到秦衔漓那张委屈巴巴的脸,此刻,秦衔漓那双杏眼瞪圆了望着他身上的大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噢,原来这是秦衔漓送给大哥的衣物。江舒玉在心里轻轻的念。

      沈凤琛倒是没有在意这么多,摆了摆手:“舒玉感了风寒,江上风大,怕他吹了风病得更重,先借他穿穿,挡会儿风。”

      “那可是我送你的衣服,你怎么……”秦衔漓本就因为沈凤琛匆匆离去感到委屈,此刻见人毫不在乎的模样,气的瞪了一眼江舒玉,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沈凤琛这才发觉秦衔漓闹的少年脾气,正想提步追过去解释清楚,却听到耳边传来又低又轻的咳嗽声,下意识的侧头望过去:“怎的一病就咳个不停……身体也太差了。”

      江舒玉抿唇对沈凤琛笑了笑:“我自小贪图安逸,疏于习武,身体自然没有大哥好的。”

      沈凤琛摇了摇头:“病了就不要再站在这儿吹风了,大哥先带你回家,下回来蕲州,再同衔漓赔罪就是了。”说着便伸手扶他上马车。

      马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江舒玉坐在上面觉得舒适无比,沈凤琛也上了车,坐在江舒玉身边,将车里的垫枕拿来给他垫好:“蕲州城小,没有再大的马车了,只好委屈舒玉靠着休息一会儿,顺着大街绕小半圈,顺便查一查沈家在蕲州的商铺。”

      江舒玉不插话,只是点点头,自己拢好大氅,靠着车壁闭上双眼。他身上疲倦尚未消除,一闭上眼睛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不知所以,耳边的车轮声也逐渐变小。路途中倒是有感觉马车停下来过,耳边有沈凤琛与别人交谈的声音,说了什么却一概不知。江舒玉心想,这么听着这些喧嚣絮叨的声音也挺舒服的。

      马车慢悠悠的绕了小半圈到了码头,沈凤琛看了看睡得正熟的江舒玉,想叫醒他却又有些不忍——总归是他拖着生病的人四处闲逛了一天,此刻人好不容易得个好眠,却又要被打断,实在残忍。沈凤琛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又在作祟,索性伸手抱住了江舒玉,将人抱上船抱进房间里。抱起来的时候不由得感叹,在沈府养了这些日子,还是同当初一样轻飘飘的。一众下仆见惯了这位大少爷的做派,也没有特别多心的,况且二少爷年纪小,又还在病中,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就让人心疼。

      江舒玉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他所熟悉的祥云帐顶,脑子有些混沌,却没有这么难受,轻轻侧头便看到白色纱幔外坐在桌旁支着头打瞌睡的鸢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得多沉,何时从马车上了船,又从船坐上马车,再躺到沈府的床上,竟然一概不知……慢着,他人事不知的时候是如何……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舒玉又发起愣来,倒是鸢桃,头一点一点的仿佛钓鱼翁一头栽进水里,一下子清醒过来,看到江舒玉半坐起来又惊又喜:“二公子总算是醒了,怎的出去了一趟还风寒了,奴婢看到大公子抱着您进来的时候都吓坏了,还以为是大公子带人去骑马又摔了……”

      听着这婢女絮絮叨叨的江舒玉不由觉得无奈:“鸢桃这张嘴碎得,明明是二八年华的姑娘,一张口就像被老嬷嬷附了身,数落个不听。”

      鸢桃脸一红:“二公子如今也跟大公子一般学了不正经,开始打趣我们这些下人了。”她起身走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碗粥并几样小菜进来:“二公子一觉就睡过了晚饭,夜深了,吃些粥,既好消化,又清淡顺口。”

      江舒玉坐直了,接过鸢桃手中的粥,他本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却因着方才鸢桃的话多了些探知的欲望:“你方才说,大公子骑马摔过?”

      鸢桃掩嘴轻笑:“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我那时候刚入府,在大公子院里做个粗使丫头。当时大公子才十三岁,秦公子带着他十岁的幼弟到府里来做客,还带了一匹马来,说是秦家在西北的马场送来了好马,送一匹给大公子当坐骑。大公子兴致一来,便带着秦小公子在城郊纵马,秦小公子年纪小,坐不稳,一不小心就摔下马来,若不是大公子眼疾手快勒马将秦小公子救起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不过秦小公子受了惊吓,发烧梦魇病了一个多月,因为这事儿,沈将军好些时日不让大公子去骑马,罚他日日在院内扎马步抄兵书呢。”

      江舒玉想到沈凤琛那坐不住的性子居然被罚扎马步抄兵书,不由觉得好笑,弯了弯唇角:“后来呢?”

      鸢桃道:“后来那秦小公子仿佛因为大公子救了他,便依赖上了大公子,连对秦公子都没这么亲,时常从蕲州坐船过来找大公子玩儿。后来传出了大公子…传出了大公子有断袖之癖后,秦家老爷就不让秦小公子再来了,不过大公子倒是每月都去蕲州住个一两日。”

      谈话间,江舒玉已经将一碗粥吃的干净,他将碗递回给鸢桃,目光在房中一转便看到了那件秦衔漓送给沈凤琛的大氅。江舒玉唤来鸢桃,让鸢桃支个人将大氅送回沈凤琛那儿。鸢桃抱起来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蕲州的能人巧匠果然多,这大氅上的绣纹如此独特,奴婢还从未见过。”

      江舒玉从她话语中捕捉到了些什么,望向鸢桃那边:“你怎知道这件大氅是蕲州的能人巧匠做的?”

      鸢桃笑着把大氅交给了一个丫鬟:“每两个月,大公子下蕲州去,那秦小公子都会送些东西给他,不是衣裳就是些奇巧玩意儿,大公子爱骑马,冬日少穿大氅,他向来没有这么厚重的大氅,如此看来,多半是秦小公子新送给他的了。”

      江舒玉将腿缩起来,伸手把床幔撩开:“你这丫头懂得倒是多,替我将床幔系起来,拿案上那本书给我。”

      鸢桃一一照做:“公子睡了一觉,刚醒过来估计是不想再睡的,奴婢在外间做些针线活儿,公子有事出声唤我即可。”

      江舒玉点点头,示意她不必时时刻刻关注内室,低头看起书来。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江舒玉听得外间有些动静,才将心神从书中抽离出来,侧头一瞧,发现沈凤琛不知何时进到内室来,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赶忙放下书:“夜深了,大哥怎么来了我这儿?”

      沈凤琛看这人病还没好,便又缩在床上看书,不由得有几分气恼:“我就知道舒玉此刻定然睡不着,大晚上的灯火昏黑,舒玉也别看书了,大哥陪你说说话可好?”

      江舒玉点点头,顺从的将书放在一边。沈凤琛搬了凳子坐到他床边示意他半躺进被子里,一张口却仿佛哄小孩一般:“舒玉乖,生了病就好好休息,不要费太多心神,大哥来哄你睡觉来了。”

      江舒玉听了这话,先是一怔,而后面颊渐渐红起来,索性灯火昏暗,也看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睛映着明明灭灭的烛光,直望着沈凤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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