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期》午鸦

7、谈判

　　一大早，肖择就被自己老板的电话吵醒，迷迷糊糊的上了班。
　　他刚到公司，就看见前台的小董递给他一张纸条，他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老板心情不好，注意安全。”他只觉得好笑，对着那个小姑娘笑了一下 ，小姑娘竟然还露出了害羞的表情，眼神躲闪。
　　肖择觉得现在的女孩还真是搞不懂。
　　到了卫风的办公室，还是按例敲一下门，然后就走进去为这位大爷收拾前一晚的残局，心里想着一会要给老板买什么早饭，肖择也没注意，结果一具极具男性荷尔蒙的裸体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入眼帘，还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卫风满不在乎的穿好衬衫，打起领带。脸上的阴云还没散去，肖择知道自己的老板最像小孩子的地方就是有起床气。平时他都不会起的这样早，今天是个例外。
　　“今天起的这么早。”
　　“嗯。”卫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想着还有人等就放弃刮掉的念头，直接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出去。肖择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什么人？”
　　“上次的古董商。”卫风紧了紧袖口，神情稍有不悦。
　　“已经确定要和他们合作了吗？”肖择一提起这个事就头疼，他查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天的狙击手，而且也查不到这个匿名古董商的有效信息，只知道这个人背后是一个很大的公司叫嘉荣。
　　“这个人和嘉荣有关。”肖择在卫风进入会议室的前一秒拉住这个人。他想告诉卫风的是，这个人最好别接触，否则沾上就拿不掉。
　　“我自己清楚。”卫风拂掉肖择的手，动作里充满安慰，但也只是安慰。
　　“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肖择不知道卫风哪来的自信，但他知道卫风说没问题他只需要相信就好。
　　那个人坐在那里很久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本金融杂志，看的正入迷，根本没注意有人进来。
　　“怎么样，我让助理给你准备的拿铁。”
　　卫风知道姜嘉澍来的这样早只不过就是想和他合作而已。
　　“很好，谢谢。”姜嘉澍放下手里的杂志，从容不迫，虽然他今天是有求于人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旁敲侧击，那我就直说。”他喝了一口咖啡。“我想请鼎泰与我们合作。”姜嘉澍显然很了解卫风，所以这回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好，那谈谈价格。”
　　“我知道你一直想在美国承包一个基地为你们的学员提供更好的训练条件，但苦于现在国际局势紧张，一直都没有机会，而且那么大的基地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段。”这是姜嘉澍最典型的谈判首手法，知人所需。只有这样的根本利益才会打动对手。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
　　“我们在美国有仓库站，可以腾出来一个为鼎泰重建一个训练基地。”姜嘉澍知道鼎泰找这样的地皮很久了，苦于没有合适的地方，倒不是钱的事，而是这么大几乎是建一个学校政府会不会批都不一定，而他们嘉荣的仓库则是现成的，省时省力，卫风很难不动心。
　　“听起来很诱人。”卫风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就静静的看着姜嘉澍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如果你不满意，你可以自己想，嘉荣给得起的，甚至给不起的。”姜嘉澍知道现在的卫风不是以前的小男孩了，蝇头小利他根本不放在心里。
　　“以那天的情形来看，和嘉荣合作并不轻松呢，我想不是一个训练基地就能解决的问题吧。”他起身走到姜嘉澍身后，俯身在姜嘉澍耳边念着：“稍不留意整个鼎泰就搭进去了，这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干。”说完他又在姜嘉澍的耳边吹了口气，带着他特有的味道，犹如大西洋吹来的海风。
　　看着姜嘉澍的耳朵从耳尖到耳垂依次变成红色，卫风觉得他的心情大好，也不枉他起的那样早。
　　一时间两人无语。
　　卫风拍拍姜嘉澍的肩，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样，什么美国的仓库我也不要，我只要你们嘉荣的股份。”
　　说完这话，显然卫风是不合作的态度，要人家股份，从各个方面看这个条件都有些不要脸了。
　　“我考虑一下。”
　　“别呀，给就给，不给就不给，一句话。”
　　“可以。”姜嘉澍承认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爽快，这要是鼎泰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卫风似乎心满意足，但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嘉荣那几个股份。再多的钱，也不过几张纸。
　　“明天合同拟好，我们就签了吧。”卫风站起来，迈着长腿而去。
　　姜嘉澍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他没想到卫风会提出入股嘉荣，他这样的做法表面是为了利益，但其实嘉荣涉及的行业与鼎泰根本就没有任何瓜葛，嘉荣的股份对他卫风来说就像是被套牢的股票，一文不值。为什么要嘉荣的股份呢，姜嘉澍一头雾水。他承认这次重逢姜嘉澍不再天真，不再是那个虽然聪明但不屑于明争暗斗的人，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混蛋。
　　人总是会变的。
　　然叔，在车里看着姜嘉澍从鼎泰的大门出来，脸上情绪还算不错，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下了。
　　结果姜嘉澍上车后的几句话几乎事晴天霹雳。
　　“什么！”
　　“他竟然要我们嘉荣的股份？”
　　他阿然活了六十几年，还第一次见到这样明目张胆打嘉荣的主意的。
　　“董事长你不是说不要让卫风搅进来吗？怎么如今……”
　　“没有办法。”
　　“那也不能……”
　　“然叔。”姜嘉澍望着车窗外的树影发呆，眼神里全是心疼，然叔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姜嘉澍悲伤，今天算是头一回。
　　“董事长。”
　　“卫风他的母亲去世了。”姜嘉澍突然转过来，看着眼前的老者，他目前最信任的人，一言难尽。
　　“怎么会这样？”阿然一脸的震惊，卫风的母亲他见过，在他记忆里是个很安静文雅的女子。
　　讲起四年前，他受姜嘉澍所托去看望过卫风一家，当时卫风的父亲刚死不久，他记得他带了一些水果和鲜花，进屋的时候卫母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看他来了也不问是谁家的只是说了一句“坐吧。”还很平静的笑着，并没有任何异常。
　　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或许就是他没看出来。那个一直都很平静的女人终于在一个没有任何风波的午后吞了安眠药，昏昏沉沉的找了一根绳子吊在阳台上。她给世人留下的最后一个镜头都是笑着的。因为她记得她的丈夫最后拥抱了她告诉她：“你笑的样子，一直在我心里。”
　　阿然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说着不可能，嘴唇微动，姜嘉澍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
　　“自杀。”车内的气氛逐渐凝固。姜嘉澍又把头转向窗外，一言不发。
　　车子慢慢启动，楼上的人影也隐匿一旁。
　　然叔载着姜嘉澍驱向嘉荣的国际大厦，一路上姜嘉澍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直到车子驶进车库时，黑暗逐渐笼罩车内，姜嘉澍终于吐出一句：“我对不起他。”
　　然叔知道这几年姜嘉澍心中有多愧疚，就因为当年的一件事几乎将所有人的命运都翻了个底朝天。导致当年西大公安部最优秀的两个学生，都没能当上警察。
　　“这事都过去了，您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不是我再折磨自己，而是当年的余波未平。”
　　“您已经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了。”然叔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索性闭口。
　　“卫风一句话说的对。”姜嘉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有些事，我弥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