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长歌》玉丸子

2、第一章.雨夜

　　四月的江南，潮湿得让人烦躁，下了一整天的雨到了傍晚才停，尚彤倚靠窗棂坐着，看外面刚刚转晴的天空上又慢慢铺上来一层黑黑的云，怕是用不了多久又要下雨，
　　“这里跟京都真不一样，京都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多的雨，天好像被捅了个窟窿”尚彤想到这笑了笑，
　　来到荣阳县已经月余，荣阳位于大梁南部，往南过了临水关再走上两三日就是大周的地界，刚到荣阳不久，南方就进入了梅雨季节，每天都湿湿潮潮的让人难受，被子也能拧出水来，尚彤在沈家祖宅住了三日就待不住了，可是沈遇说大雨把出城的路冲坏了，马车出不去，只好在这里住下等天放晴，等着等着一个月就过去了，
　　“算起来离开京都也已经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父亲大人身体如何，小弟功课可还尽心。此次出京游玩虽然是沈郎提出的公婆也欣然应允，然而我俩新婚才不过半年就出门这么久，也不知道家公家婆会不会觉得是我不懂事，偷懒不愿侍奉跟前…”尚彤心想
　　“可是荣阳不是沈遇的老家么，难道沈郎不知道这里会下这么多雨，此时却带我到此地来，就算沈郎长在京城不知，公爹怎么也不知会他一声，让我在这里苦等。”
　　尚之游和沈廉是同一年的进士，称得上是同门，尚家在梁国根基深厚，尚老太爷当年已经位列三卿，尚之游年轻时心高气傲，不愿由家族举征入朝做官，而是跟其他寒门子弟一般以科考入仕，殿试时果然高中二甲进士出身，从此以后更是靠着家族的势力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深得梁帝倚重。
　　沈廉是来自南方的士族，与尚之游在会试时相识，二人本就情趣相投，加上沈廉有意奉承，与尚之游关系越发亲密，十几年前尚之游在沈府看到沈二公子沈遇十分喜爱，思及自己刚出世的爱女，唯恐她日后身陷宫闱就主动和沈府议亲，彼时尚之游已是吏部侍郎前程似锦，沈廉自然更加欣喜，忙不迭的应承下这门亲事，与尚府交换了庚帖信物。
　　尚彤及笄不久，沈廉便催促二人的婚事，尚之游本不想早早嫁女，但又不好推辞，想到沈府离尚府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即便成了亲女儿也能经常见面也就允了婚事，于是二人在去年夏天成了亲。尚彤和沈遇因是打小定的亲，府上又来往密切，两人的感情自不必说，尚之游权倾朝野沈廉夫妇更是将儿媳妇当个宝贝一般疼着，沈遇适时已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在京城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尚彤坐在窗前胡思乱想着，忽然一滴冰凉的雨丝砸在脸上，回过神来发现外面淅淅沥沥得又下起雨来，她收起了心思，扶着窗棂将窗户放下，还未待她转身，沈遇推开门带着一身湿气进了房。
　　“相公你回来了”见沈遇半湿了身子，尚彤拿了帕子过来要给他擦拭。
　　“嗯，”沈遇接过帕子“彤儿今日独自在家可还烦闷”
　　“是有些烦闷，这雨没日没夜得下我在屋内实在无聊，你给我找的那些杂书话本开始看看还有些意思，看得越多越觉得没劲，皆是些官家贵女喜爱上穷书生的套路，看了开头就猜到结尾，委实无趣。”
　　“哦？那是彤儿太过聪颖，这些可都是先下最流行的话本呢……我知道这些日子辛苦彤儿了，怎奈此地雨势不减，不过我问过当地老人过不了两日便会放晴，到那时我们就回京都”
　　听他这么说尚彤心里宽慰了一些，沈遇换下了湿衣二人靠在罗汉榻上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有沈遇在身边尚彤觉得时间过得快了很多，掌灯后不久二人就歇下了。

　　一声雷响将尚彤惊醒，她吓得脸白了白，迷迷蒙蒙得还以为自己在尚府，脑子混沌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如今自己已经嫁人，正跟着夫君沈遇在荣阳的沈家祖宅，她伸手去摸身边的沈遇，却发现身边冰凉一片，沈遇不在？他去哪了，尚彤撑着身子坐起，下了床屐着鞋子走到窗边，外面的雨好像下得很大，尚彤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窗户撑起了一条小缝。
　　屋子对面回廊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正对着屋子的看身形应该是沈遇，另一个背对着屋子的人穿着蓑衣还待着一个大大的斗笠身材魁梧，尚彤在沈家祖宅中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下着大雨又隔着院子，尚彤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可是她心里有些忐忑，这些日子沈遇似乎有些反常。
　　沈遇并未入仕，是沈遇自己也是尚之游的意思，尚家几代在朝为官，明白伴君如伴虎、花无百日好的道理，哪怕你做的千般好，一朝出错就可能给举家招来灭门之祸，更何况官做的越大、离权力的中心越近危险也就越大，这些年尚之游辅佐太子深感力不从心，渐渐生出退隐的心思，尚家几代人经营下得财产人脉也可保后代几世无忧，他膝下只有尚彤一个女儿，若不是早早给她定下了亲事，梁帝定要将尚彤指婚给某个皇子或是太子，虽有尚老太爷给他铺好了为官之路，但几十年下来难免有那么几个不为人道的错处生怕被人抓住，他只想自己的女儿能过个平淡富足的一生。
　　沈廉的长子沈印几年前投了军，如今随镇南大将军王闯镇守在荣阳不远处的临水关，沈遇一来不喜欢官场上那些阿谀奉承，二来若经举荐入仕免不了要外放几年才能回京，沈母膝下只此两子自是不舍，好在沈遇却是个经商的好手，将沈家和尚彤陪嫁的几十间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沈廉也就渐渐没了让他入仕的心思。
　　离开京城后沈遇说是陪尚彤游玩，可是到了荣阳之后，沈遇白天经常见不到人，问他去哪里他也只是说去拜见家里的远房亲戚，因为在乡下路不好走不便让尚彤随行。沈遇不外出的时候，祖宅里有时也经常会有外人拜访，有几次好像来的还是临水关镇守的官兵，尚彤好奇问过几句都被沈遇敷衍过去，因是外宅的事务尚彤一届女流不好多嘴只好作罢。
　　一阵冷风夹杂着雨丝拍在尚彤脸上，尚彤回过神来关上窗，她踱回床前坐下等了一会不见沈遇回来，便自行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