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长歌》玉丸子

1、楔子

　　今日的生意十分冷清，陈四正在纳闷，往日这个时辰，正是九门开启的时候，出入城门的贩夫走卒熙熙攘攘的最是热闹，陈四的包子店开在京都最最热闹的安平街边的巷子里，来来往往吃早点的人络绎不绝，然而今天陈四一早蒸好了十几屉包子到了现在一个还没卖出去，门口冷清的透着丝丝诡异，陈四挠挠头，顺着胡同往安平街方向望去，平时热闹非凡的安平街此刻一个过路行人也没有，他低头细细琢磨了一下，转身又往安平街的反方向走去。
　　包子店所在的这条小巷连接着安平街和四福街，四福街上是几座贵人的府邸，陈四往四福街越走越觉得忐忑不安，他站在巷口屏息往四福街上张望，却看到巷子斜对面一座大大的宅子门前乌泱泱站了一大队兵丁，陈四看到那队人马吓得赶快把头缩回来，过了一会觉得没人发现自己又偷偷的露出半个脑袋往对面观看。
　　对面宅子大门外上挂着一对灯笼，灯笼各上写了一个“尚”字，陈四知道这是中书令尚之游的府邸，尚大人早些年拜了太子太傅，在大梁国可谓权倾朝野。“难道是尚大人犯了法？”陈四正琢磨着，忽然瞥见门前那队兵丁，胸前皆印着一个虎头，这是虎贲营！陈四在京都耳濡目染多年，已经看出了不对，京都驻军乃是刘太尉麾下的羽林军，进入皇城后改称羽林卫，而虎贲营驻扎在京郊30里外负责镇守京城外围，无战事不可入城。
　　”虎贲营怎么会进了城还出现在在中书令府门前？难道是…“陈四有些心惊。
　　四福街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车马銮铃的响声，又有一队人靠近了尚府，一辆豪华的四驾高篷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车边一个年轻的仆人马上跪趴在车前，队伍里小步跑出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站在车边小心翼翼的对着马车里面说“四皇子殿下，到了”
　　车里的人等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从车上踩着那仆人的背下来，那人穿着玄色的衣袍，袖口和领口绣着淡金色的龙纹，身材高大，肤色苍白似终年不见阳光，他避过老者伸出想要扶他的手，站在尚府门前悠悠的看着那两扇大门，一时间四周的空气都好似结了冰。
　　“沈大人，你还算是识时务的”四皇子声音沙哑，盯着那老者，嘴角扯了一丝笑，可眼神冰冷凌厉。
　　“殿下,老夫追随殿下从无二心。”沈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哦？别无二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沈二公子娶了尚之游的女儿是什么打算”
　　“此婚约乃是…”
　　“你想说婚约乃是一早定下的？”四皇子嘴角的笑意更大更冷，他盯着沈廉
　　“你这老狐狸若是想找理由把婚约作废容易得很，不让沈二公子入仕，你不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后路么，不过此次我成事你确是出力不少，我不会为难你的，免得其他追随我的人心寒，不过此事之后么……我侧妃柳氏之妹还待嫁闺中，柳家今后将会是梁国最大的皇商，想来柳氏嫡女配你家未入仕的二公子还是配的上的。”
　　“谢…谢四殿下”沈廉扑倒在地。
　　“沈大人快快请起，你这么大岁数不要动不动就倒地下跪的免得闪了腰，过些日子怕是朝堂上要有不少官缺，我听闻沈二公子有经世之才，不如就到户部补个执事郎的缺吧。”
　　“谢四殿下，可是小儿无才无德，请……”
　　“沈大人——“四皇子拖着尾音打断他，”我给你儿子官做，可不是请你儿子做官！”
　　“是……是，谢四殿下，谢四殿下。”
　　四皇子说罢不再看趴跪在地上体如筛糠的沈廉，挥手带着虎贲营的一队人马进了尚府。
　　巷子里藏着的陈四虽然听不真切四皇子和沈廉说的什么，但是心里清楚肯定不是好事，他认出了这马车上的府徽是梁国四皇子薛怀礼的，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四皇子薛怀礼最不被梁帝所喜，他母亲乃是名番邦进献的胡姬，出身低贱，当年太后十分不喜，但看在她生下皇子的份上，倒也容得下她们母子，可十几年前她竟在后宫行壓胜之术诅咒梁帝与太后，身边侍女揭发败露后被梁帝赐死，此后四皇子性子越发孤冷暴虐，有次梁帝在朝堂上当众骂他“固阴沍寒、暴戾恣睢”，如今薛怀礼已然二十三岁，梁帝竟未赐予封号，亦无封地，连刚出生的小皇子都被封为庆王，却好像忘了还有薛怀礼这么个儿子。在京城就这么被众人尴尬的称为四皇子殿下。
　　陈四虽然是个小贩，但在京都耳濡目染多年并不是个毫无见识的匹夫，这些日子京都怕是要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他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小店里，紧闭了店门不敢出来，他暗自琢磨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好了，免得惹祸上身。
　　谁知这日亥时，陈四刚刚入梦，忽然听见有人急匆匆砸门，他从床上惊醒，披了件褂子打开房门，外面是邻居孙胖子。
　　“陈大哥，四福街走水了，快去帮忙救火。”说罢孙胖子拎着水桶急匆匆往四福街去了。
　　陈四揉了揉眼，回头从家里端出一大盆水也往四福街走，到了巷子口，但看对面火光冲天，走水的宅子正是白日被虎贲营围住的尚府，火势很大，已经难以靠近，陈四心下一惊，盛满水的木盆从手中跌落。

　　”……启盛二十六年三月，惠帝病重……三月二十八，中书令尚之游尚府走水……火势过大尚府无人幸免……四月初三，梁太子薛怀瑾与太尉刘真年密谋造反被告发，四皇子薛怀礼临危受命将反叛尽数捉拿……四月二十梁帝薨，留诏书传位于四皇子薛怀礼，四皇子薛怀礼称帝继位，年号元亨……”
　　——《梁启盛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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