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长歌》玉丸子

18、第十七章.姨丈

　　七月的天很长，过了戌时才慢慢黑下来，吃过饭阿兜出去转了一会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两件黑色的下人衣服，二人换好衣服，熄灭蜡烛从后窗翻了出去。
　　阿兜带着尚彤小心翼翼的来到李府内宅正当中的一个院落，这是个三进的院子，二人悄悄溜进院子，见主屋里亮着灯，阿兜拉着尚彤绕到屋后的窗下，看左右无人，轻轻的将窗户抬起一条小缝。
　　陈夫人正背对窗户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正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左右是你的外甥女，到时候不论死活我也没必要再见一面。”
　　“老爷说的哪里话，你是知道的我与玉瑶自小亲厚，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大义灭亲帮你对付自己的外甥女，不过话说回来，事成之后你尽快派人将她送到京都，我也不愿再见她，免得生出不忍之心。”
　　“不忍？我看是心虚吧”窗外阿兜在尚彤耳边嘀咕。
　　李庚点头“那便好，我已经安排好了，待子时一过你就吩咐人动手，今晚有劳夫人了，我先宿在梅姨娘那，明天一早等夫人的好消息。”说罢便出去了。
　　“哼，老鬼”陈夫人等李庚走远了，狠狠地骂了一句，将手中的帕子丢在地上，一直站在一旁的嬷嬷将手帕捡起来递给她
　　“夫人何必动气，梅姨娘仗着自己年轻漂亮，不过是个窑子里出来的贱奴，老爷一时新鲜而已，夫人是若是为此不快有失夫人正室的身份。”
　　“我能不生气吗，在家时就因为我是庶出，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陈玉瑶为先，她挑剩下的才轮到我，为了日子好过些，我不得不曲意奉承日日巴结她，等到出嫁，明明都是陈家的女儿，她嫁给当朝太师的儿子，而我只能许给北方小族出身的进士，好在尚之游一路青云做到中书令太子太傅，李庚这些年看在尚之游的份上对我还算不错，可谁知道他这么蠢，连太子都保不住，让薛怀礼篡了位，还把自己一家子都搭进去，你也看到了，自从知道尚之游倒了之后李庚对我是什么态度，旁的不说，一下子纳了四房姨娘，那几个贱人仗着他撑腰，恨不能爬到我脸上，若放在从前他哪有那个胆子。”
　　“夫人快消消气，这些话只敢在奴婢面前说，出去可不敢乱讲啊。”
　　陈夫人沉默了一会，用力挤出两滴眼泪，拿着手帕沾了沾眼角，
　　“哎，虽然陈玉瑶当年对不起我，可我这些年从来没薄待她过，她死后我对她的一双儿女也多有照拂，这次若不是被逼到份上，我也不想把彤儿交到京都那些人手里，阿弥陀佛……你知道的，老爷与尚之游毕竟是连襟，若此刻不拿出些诚意表表忠心，保不齐哪天有那心怀叵测之人会拿从前的事做文章，到时候我们李府可就完了。”
　　“是是是，夫人最是心善，之前对尚彤姐弟关照有佳，如今就算拿她的性命保我们李府的平安，那也是她的福分。”
　　…………
　　阿兜将尚彤拉到一边，趁着月光一看她已泪流满面呆若木偶。
　　“姐姐”阿兜见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十分不忍“我…我直接带你走就好了，不该让你听这些腌臜的事情”
　　尚彤摇摇头“阿兜，不关你的事”她突然苦笑一下“想不到这世上最亲近最值得信任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反而是……”她抬头看看阿兜“阿兜谢谢你，你我萍水相逢，此刻却只有你没有丢下我不顾。”
　　“那天姐姐去而复返没有丢下阿兜，阿兜今日自然也不会丢下姐姐。”
　　“既然如此，此地我也不想久留，我们走吧。”
　　“走？姐姐就这样走吗？”
　　“不然呢，还能怎样。”
　　“我看李庚这厮这些年在晋阳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阿兜冷笑，他拉着尚彤往院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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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梅园离李庚的居室不远，布置得十分奢华可见李庚对其主人的宠爱，主屋里点着昏暗的烛火，偶尔有轻佻的笑声传出来，又过了一会，烛火熄灭，里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李庚正半梦半醒着，脖子上忽然一凉让他打了个激灵。
　　“知州大人，别出声”床边一个黑色的影子低声道，他一只手捂着李庚的嘴，另一只手握着把寒光凛凛的短剑正架在李庚脖子上。
　　李庚吓了一大跳，慌乱间赶忙去看身边的梅姨娘，只见梅姨娘躺在身边睡得正香，似乎没察觉到床边多了个人。
　　“大人不用担心，这位夫人不过是被我点穴睡着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李庚点点头
　　黑色的影子将捂在李庚嘴上的手轻轻拿开，顺势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起在床边坐着，另一只手依然擒着短剑未从他脖颈上离开分毫。
　　“请姐姐把灯点亮”那黑色的影子小声对着屋内一片黑暗开口。
　　李庚听到一阵希希索索的摸索声，随后一只蜡烛在他面前被点燃了，忽然而至的明亮让他晃了眼，适应了好一会他才看清面前两个陌生的面孔。
　　“不知何处得罪了二位大侠，若是鄙人有何不周之处请二位大侠手下留情。”
　　面前拿剑指着李庚的绝美少年轻轻一笑“知州大人连我姐姐都不认得吗？”
　　李庚仔细瞧了瞧对面拿着蜡烛男装打扮的女子，反复看看似乎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也不怪李庚记性不好，因他只在尚彤幼年时见过她几次，后来大都是陈夫人在中间走动，他除了偶尔进京述职很少去京都没见过几次，再加上尚彤连日来奔波劳累又黑又瘦而且面容有损他更加认不出来了。
　　尚彤也没见过李庚几次，但是此时的李庚一如记忆中一般是个面容宽厚的长者样子，她上前施礼
　　“彤儿见过姨丈”
　　李庚听她自称彤儿显然一惊，然后又故作镇定
　　“原来是彤儿，我今日因为公事回府得晚，想着你已经歇下了就没让你姨母唤你过来，你如今带着一个外男闯入此处是何意？”
　　“多谢知州大人体恤我姐姐，可惜姐姐却没那么好心拿自己的性命来换知州大人的荣华富贵呢”阿兜捏着自己的短剑轻轻拍了拍李庚的脖子。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庚忽然软了口气“彤儿你不要听外人挑拨你姨母与你的关系，我们……”
　　“李大人”尚彤打断他“刚才您在姨母房中跟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啊？”
　　“就是你们商量子时对我动手，然后拿我的命换李大人锦绣前程的事”
　　“你…你们”李庚听尚彤这么说慌了神，“彤儿，这都是你姨母的主意，我是受了你姨母的蛊惑一时糊涂，姨丈方才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刚刚还想派人跟你姨母说不这么干了，你看在我们夫妇这些年一直对你们姐弟不错的份上，就原谅我们这么一回吧，今后你就在姨丈这住下，只要有我和你姨母在，定能保你周全。”
　　“李大人”尚彤把脸扭到一边不想看他“你此刻此言怕是自己都不会信，何必又来糊弄我呢，你不用怕，我是不会杀你的，不过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今晚就离开此地，我放你一命，也请你放过我一条生路。”
　　“啊？啊，你要走啊，好好，彤儿你走吧，有什么需要的跟姨丈说，我让人给你备马车。”
　　“知州大人”阿兜忽然抓起李庚的一缕头发，他将头发贴在手中短剑的刀刃上轻轻一吹，只听“铮”得一声，那缕头发便沿着刀刃整齐的断掉飘然落下，李庚被吓得脸色惨白“这…这位大侠”
　　“知州大人别这么客气，您随姐姐一般叫我阿兜就行”
　　“啊…阿兜大侠”
　　“马车大人就不必费心了，不过我们一路从京都到此身上的盘缠都花的差不多了…您懂我的意思吧…您毕竟是姐姐的长辈，这点做长辈的自觉总得有吧”
　　“好说好说，我这就让人给二位支三百两银子…”
　　“哈哈哈”阿兜笑起来“大人自己的性命在大人心中只值三百两银子吗？”
　　“…五百两,五百两”阿兜把眼睛瞥向一边当做没听到
　　“一千两”……阿兜还是没听到一般
　　……
　　最后李庚咬着牙“五千两，阿兜大侠，我的钱大部分都拿去放债了，这会府里真的没有太多。”
　　阿兜勉强点头“好吧好吧，看在你跟姐姐是亲戚的份上，算你个友情价。”
　　“我这就叫人给二位取来”
　　“知州大人，这么晚咱们还是别叨扰人家了，不如我们陪着您，您亲自走一趟吧，这一路上您最好别想些有的没的，钱再多也怕没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