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长歌》玉丸子

17、第十六章.姨母

　　尚彤二人闻声站起来向厅门迎去，与陈夫人正走个对面，陈夫人正挥着手帕哭天抹泪，见到迎面而来的两人一下子止了哭声。
　　“额——”陈夫人一时没认出尚彤，见她二人衣衫简陋风尘仆仆十分意外，“你们是小彤和小彬？”
　　“姨母，我是小彤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尚彤一见到姨母眼泪便止不住得往下流
　　“彤儿？”陈夫人拉过尚彤，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半天
　　“真的是你，你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这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尚彤摸摸脸上的伤疤，血痂已经脱落，右脸上几条粉红色突起的疤痕十分显眼，使她原本娇憨的面容有些狰狞。
　　“姨母，我爹爹和弟弟都死了，我的脸是来晋阳的路上不小心摔下山崖被山石划伤得。”尚彤放声大哭
　　“可怜的孩子，你爹的事姨母都听说了，之前来报信的人说姐夫和你们姐弟二人都不在人世了，姨母一知道消息难过得不行，前几日伤心得连床都下不来，这些天才稍微好些，如今看到彤儿竟然还在人世，姨母实在是太高兴了。”
　　二人抱头痛哭，身边的丫鬟嬷嬷劝解了半天两人才止住哭声，在偏厅坐下
　　“这位不是小彬吧？他是？”陈夫人指着阿兜
　　“哦，他是阿兜，是我的小厮，之前尚府遭难，只有我们二人逃出来了”
　　陈夫人见厅内人多口杂，打发了丫鬟婆子出去，只留下两个亲信。
　　尚彤并不想将之前与沈遇去临水关的事告诉陈夫人，只说尚府遭难时自己和阿兜不在府内，所以幸免遇难。
　　“彤儿，你快同姨母讲讲，京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姨母，沈廉那老贼，勾结薛怀礼诬陷太子殿下谋反，薛怀礼趁机篡位，我爹爹定是之前发现了什么所以被他们灭口又一把火烧了我家毁尸灭迹，如今薛怀礼鸠占鹊巢做了皇帝，沈廉踩着我一家人的性命马上就要当丞相了”
　　“嘘——彤儿小声点“陈夫人左右看看”那你相公沈遇呢”
　　“姨母休要再跟我提起他，我早已于他恩断义绝，哼，他现在怕是已经娶了江州柳家的二小姐，与薛怀礼做起连襟了吧。”
　　“哎，不提他了，那彤儿今后作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当初家中落难我想到几位舅舅姨母里只有您待我最亲，所以出了事我就直接来晋阳投奔您了，彤儿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好孩子，出了事你最先想到姨母，姨母自然高兴，你姨丈还在衙门里当值，等他晚上回来我带你去见他，如今你什么都不要想，先在姨母这里安心住下。”
　　陈夫人转头对下人吩咐“你去把大小姐出阁前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彤儿住，再给这位小哥找个地方落脚。”
　　那下人领命去了。
　　陈夫人掏出那枚刻着尚彤母亲生辰八字的玉牌亲自给她挂在脖子上，
　　“彤儿一路到晋阳辛苦了，你看你这身打扮，哪还有半分高门贵女的样子，这脸上的伤…姨母日后给你寻个好大夫瞧瞧，就算你父亲不在了，咱们母族燕南陈家还是有人的，在外万不可失了身份。”
　　“是，姨母教训的是”尚彤羞愧，抬眼却见阿兜一脸戏谑得看着她。
　　“来人，带表小姐下去梳洗一番”陈氏又嘱咐尚彤“彤儿，你且去好好休息一番，待你姨丈回家我再唤你过来”
　　“是，姨母。”
　　下人领了尚彤和阿兜二人下去去各自房间，尚彤住的娉园是李庚已经出嫁的长女的院子，在李府内宅，阿兜则住在下人们住的后院。阿兜经过尚彤时低声说“姐姐，我一会去找你”

　　两个丫鬟领着尚彤左转右转到了娉园，是座两进的小院子，装饰得十分雅致，丫鬟服侍尚彤沐浴，又找了件李大小姐出阁前的衣服给尚彤换上，梳洗完毕，尚彤又恢复了原来太傅府长女的样子，她将几个丫鬟打发出去，自己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这一路的折磨让她瘦了一大圈，如今身材单薄，倒生出了几分京中贵女们推崇的羸弱姿态，只是这脸上的疤痕怕是再也消不去了。
　　尚彤忽然听到身后窗台“啪”得一声轻响，她转过身来，却见阿兜正站在自己身后，阿兜左右打量了一下尚彤
　　“姐姐穿成这样甚是好看”
　　“是…是吗”尚彤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几个月一直男装打扮，忽然换了女子的衣服还有些不习惯。“如今我已经破相，能好看到哪去。”
　　“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姐姐何必放在心上”阿兜不以为然
　　尚彤看看他美绝人寰的脸
　　“阿兜，你这就叫何不食肉糜，“她又自嘲得笑笑”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再大的打击都经历了，这点皮相又算的了什么呢，只是我终归是女子，容貌……有点可惜罢了。”
　　阿兜见她情绪低落刚要安慰，忽然有人扣门
　　“表小姐，您休息了吗”
　　尚彤与阿兜对视一眼，后者一转身便隐在一扇屏风后。
　　“并未，请进”
　　外面推门进来了个圆脸的丫鬟，手里托着一只食盒。
　　“表小姐，今日知州衙门里有事要处理，我家老爷可能要半夜才能回来，夫人说表小姐一路辛苦，晚饭就不请表小姐去前厅吃了，让奴婢给您送来，夫人嘱咐表小姐吃过晚饭早些休息。”
　　“哦，这样啊，既然如此，那我就明日一早再去给姨丈姨母二位请安。”
　　那圆脸丫鬟放下食盒，行礼退下。
　　阿兜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走到桌前将食盒打开
　　“哟，伙食不错啊”，他将食盒内的菜一碟碟放在桌子上
　　“芦丝酸笋、浇汁鸳鸯筒、紫米冻糕，还有一盅金瓜汤，就是少了点”
　　“吃吧，都是你的”
　　“你不饿吗”阿兜捏了一块冻糕放在嘴里
　　“我心中有些忐忑，吃不下。”
　　“忐忑什么？”
　　“我怕我会给姨母家招来麻烦，也不知道姨丈知道我在这会不会为难，若是他二人因为我有了隔阂……”
　　“你把这个喝了”阿兜将那盅汤放在尚彤面前。
　　尚彤拿起勺子敷衍得喝了两口
　　“姐姐，我看你把你姨母和姨丈都想得太简单了点。”
　　“啊？”
　　“你姨丈是真的有公务在身，还是已经回家而且想好了怎么对付你，不过多少碍于脸面不愿见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尚彤放下勺子。
　　阿兜见尚彤又要生气，笑了一下“姐姐别气，但看这李宅，你觉得你姨丈像个简单的知州吗，咱们今天从进了这宅子到见到你姨母，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这宅子大是大了些，可两个时辰也够前前后后跑十几个来回了，姐姐猜你姨母这两个时辰干什么去了？”
　　“这…我…”
　　“若让我猜，你姨母八成是听到你突然到来一时慌了神，遣了人去衙门找知州大人拿主意去了。我估计这会知州大人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他怕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觉得没必要再见你了”
　　“你说他做好了打算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抓了你”阿兜吃了口菜“或者杀了你，然后拿你的性命去薛怀礼面前邀宠表忠心啊”
　　“你，你胡说，我姨母与我母亲是亲姐妹，待我自小亲厚，不可能这么对我”
　　尚彤本就是惊弓之鸟，听他这么说虽然不信但还是慌了神。
　　“亲厚？呵，怕是看在姐姐的爹官大的份上。”阿兜不屑“你若不信，咱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