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偶像包袱》狗子旦熙

34、第 34 章

　　六月中，盛夏，日光灿烂，凤凰木开得热烈奔放，2010届的学生在国旗下拍了毕业照。随后，中考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中考那天，消失了近一年的方羡琳，竟然又出现了。
　　三天的考试结束，孟祈垚一群人把堵在了校门口。

　　一年不见的方羡琳，精神饱满，出落得更有气质，高挑白皙，像一只高贵的天鹅。孟祈垚身上还残留着去年在川西紫外线的痕迹，往她跟前一站，就和丑小鸭似的。
　　方羡琳说了她这一年都在新加坡，她妈妈希望她去新加坡留学，但她还没想好。所以这次先回来参加中考……
　　一群小姑娘嘻嘻闹闹地聚在人行道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笑得无法无天。
　　没有人再提起去年的事情。
　　只是没一会儿，方羡琳的妈妈就找来了。她留下了新的联系方式，匆匆告别。

　　徐晋宇和陆临风他们到校门口的时候，一群女生正在讨论去谢嘉南家玩。从初一就想去的孟祈垚尤为激动，双眼里的光亮和热情几乎要与太阳肩并肩，无限憧憬：“我们带厚一点的衣服，过一个晚上，晚上能看星星，隔天早上能看云海，看日出……”
　　“都是女生啊，会不会有点危险？”池绣有些担心。

　　“什么女生啊？”陆临风捕捉到话音，赶忙插入一脚，问道。
　　谢嘉南忽然脸有些红，“我们打算来我家玩，然后去乌木山山顶露营，你，你要一起吗？”

　　陆临风本还伏在车子上，一听，坐直了身子，“去啊，当然去啦。”从初一寒假就想去的，如今终于不用补课了，他能不去吗？拍了拍旁边的徐晋宇，“你也去的吧，咱们可说了好久的。”
　　没等他回答，又说道，“上班群问一句吧，来个毕业游啊。怎么样？”

　　话音一落，有手机的人开始上□□了，这一问，还真问出了许多人。
　　陆临风在玩这方面从来都是人民币玩家，直接找他爸给人租了辆中巴，又备上帐篷，烧烤炉具。第二天，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往乌木山去了。

　　下午三点，车子刚出发往乌木山，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整车人的兴奋劲儿瞬间被浇得七七八八……
　　好在盛夏多是对流雨，车子驶进乌木山区域时，雨势渐收。只是积云浓重，一时半会儿见不到璀璨的日光。
　　看银河看星星看日出，无一不需要清朗的天气。天光开阔的白日才有风光霁月的夜晚。一时间，大家都开始祈祷云层快些消散。
　　明明天气预报说了，今明两天都是是大晴天的！

　　乌木山是X市最高的山峰，海拔大于1800米，陡峭崎岖，盘旋的山路九曲十八弯，中巴司机经验丰富，常跑这路。即使曲折，速度也不低，直接开出了云霄飞车的刺激感……
　　伴着紧张期待的心绪坐着云霄飞车，一群人的五脏六腑几乎被颠簸出来，听到车轮缓缓碾压着碎石的声音，大巴终于停靠在山顶的停车场，众人梳了一口气，奔向门边赶着下车。

　　山间遍植茶树，空气清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如同打通了静脉般。陆临风还不忘调侃司机，“师傅，您不去游乐园开飞车真可惜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笑开，开始赶着卸货。

　　停车场到乌木山顶峰还有一段距离，车开不上气，是人工修复的栈道。谢嘉南在前边带路，女生背着帐篷，男生扛着器材炉具，哪怕雨层还厚实，也兴奋地往上边奔去。

　　直走没几步，天边出现了闪电！距离之近，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随之天雷滚滚，在他们耳边轰轰作响……
　　半大的孩子们停下脚步了，池绣颤颤巍巍地开口，“这也太吓人了，要不不去了吧……”
　　一时间，大家脸色各异。
　　这种情况，如果顶峰还下雨那就很危险了。可这一路都颠簸过来，突然说放弃，又着实不甘心……

　　陆临风想了想，问道，“谢嘉南，你怎么看，这种天气安全吗？”
　　谢嘉南虽是本地人，但说实在的，特意跑去顶峰看风景这种事外来游客做的要比她多去了，羞红了一张脸，“我也不大清楚。”

　　其实从他们头上往反方向去，天气反倒还好，天空蔚蓝，依稀有昏黄的日光。唯独要去的目的地，云层厚实得很。就停下的这么会儿，又亮起了两道闪电了。

　　一旁的徐晋宇忽然蹲下去查看了栈道两边的青草，思索了会儿，开口说道，“草上边还很湿，刚刚这里的云层应该也很厚。现在吹的是东风，风大，目测顶峰的云今晚就会消散了。”看了眼旁边已经彻底懵掉的孟祈垚，他忍不住笑了声，继续说道，“所以继续走下去，会是好天气。”
　　“哇，徐晋宇，你太厉害了……”
　　有女生忍不住惊叹，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陆临风笑逐颜开，仿佛人哇的是他，手搭上了徐晋宇的肩膀，“就没有什么是我兄弟不知道的。”头往前边一努，“走吧，徐晋宇这么说了，错不了！”
　　士气瞬间高涨起来，敲锣打鼓又接着爬山。

　　陆临风没个正型，徐晋宇的话给了他打了个强心针，他又开始和人插科打诨。为了安慰一众胆小点的女生，不吝赔上徐晋宇，“这儿就他最高，一个雷劈下来，先劈的也是他，咱不用担心。”

　　被孟祈垚听到了，小姑娘像甩掉狗皮膏药似的，连连“呸”了几声，下一秒就把背着的帐篷往他身上招呼，“说什么呢你，能说点吉利的吗？”
　　陆临风鬼哭狼嚎地求饶往山上跑去，手里提着的炉具晃荡作响，在山间留下了一串叮铃铃地清脆声响，滑稽搞笑的样子驱散所有人的不安。

　　孟祈垚没再追过去，若无其事地走到徐晋宇身侧。犹豫了半晌，悄悄地开口问道：“要不咱们一起走到最后头去？”
　　徐晋宇空着的手捋了把他脑袋，“傻不傻你，还真信。”
　　不然呢？
　　……
　　瞧着少年的抬头往两边的树木示意，孟祈垚这才醍醐灌顶。

　　关心则乱！
　　徐晋宇是个参天绿巨人吗？！还比这些树木高……
　　小姑娘脸色通红，抬头望天，鼓了鼓脸颊吐出一口气，自己的脑袋怎么越发不好使了。

　　徐晋宇顺手摘下她另一侧肩膀背的帐篷挂到自己身上，眼里噙着笑意，“行了，也没嫌弃你。”
　　9个女生背10个帐篷，孟祈垚自告奋勇背了两个。一路走还不觉得重，这会儿被徐晋宇卸下一个才发觉还真不轻。
　　看到他手中的东西也不少，小姑娘又不大好意思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徐晋宇没理她，长腿一迈，继续往上攀着台阶，头也没回，说道，“再压下去，就真长不了个儿。”

　　孟祈垚瞬间气跳脚，又损她！！

　　……

　　果真如徐晋宇所言，傍晚六点多终于登顶的时候，云层褪去些许，遮掩不住的落日余晖，肆意张扬地铺射在封顶的草地上，旷野之上，凛冽的山风吹过。不远处，也其他旅客支起五彩缤纷的帐篷。
　　男生们撒开身子激动地往前冲，开着嗓子欢呼，跑了一圈还给选出一平坦的地支帐篷。
　　很快，炉子架起，炭火烧得红热，山间弥漫起令人垂涎欲滴的烧烤摊的味，夹杂着孜然辣椒味的炊烟，一群人吃的酣畅淋漓。

　　夜晚山间的寒气丝丝入渗，冷得像X市的冬天。
　　云层还未散尽，天际中仅有少数的星星亮的耀眼，在大气层的折射中，一闪一闪地绽放光亮，传递着来自亿万光年以外的气息。
　　因为明天早上要三点多起床看日出，大家纷纷裹起羽绒服躲回帐篷里边去。女生是单数，没有人愿意单独睡一个帐篷，孟祈垚、谢嘉南和陈媚三人挤到了一块儿睡。
　　哪知陈媚和谢嘉南两人睡觉就跟打架似的，孟祈垚卡在中间，每一次好不容易萌生睡意了，左一个右一个地把她惊醒。
　　气结！

　　她索性披着衣服起身，一拉下帐篷的拉链，湿冷的空气把她打得措手不及，仍不住哆嗦着脖子。
　　夜深，草场上一片寂静，远处其他人自带的几盏油灯立着发亮，还有没烧尽的炭火泛着猩红的光。偶尔遇见没燃尽的油水混合物，发出了刺啦一声爆响。
　　她倒没觉得害怕，猫着身子往烤炉里边添了几块炭火，坐在石墩上，来回搓着手，烤着火暖和暖和。
　　不想一抬头，竟让她看见了星河璀璨。

　　长长的银带泛着密集的光，像静静流淌温柔的河。河里星点闪烁，如同是等待时间上场的精灵，热闹，精灵，每闪一下仿佛都要眨出晶莹剔透的冰晶，从天上嘀嗒落下。
　　一旁的大熊星座轮廓清晰，耀眼的北极星像大熊沉稳憨厚的眼睛，巡视宇宙，守卫银河。

　　入夜深沉，万籁俱静，时间仿佛忘记流逝，宇宙的浩大与相遇的偶然在这一刻突然组合在一起，美得惊心动魄。
　　她托着腮，就一个人坐着，痴痴地望着天际。
　　想着那里是不是也有生命，这样看着她。

　　连徐晋宇走过了都没知觉。
　　直到他往烧烤炉里添加木炭，万籁俱寂的世界里传来木炭滚落的声音，她才吓了一跳，险些摔倒。

　　看清是徐晋宇，小姑娘兴奋地靠过去，压着嗓子问，“陆临风也睡得很折腾吗？”
　　原来如此，他说怎么大半夜不睡的。
　　只少年钳着木炭，摇摇头，坦诚道：“是被你吵醒的。”
　　“啊，我已经很小心了。”但转瞬一想，被吵醒也不是坏事，还能看到银河。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看，“没关系，你还能顺便看见银河，这你得感谢我。”

　　徐晋宇浅眠，这也是因为常年一个人在家养出来的习惯。从听到拉链声就醒了，走出来看看，倒没想到是她。
　　刚挨着她坐下，又听见她问：“你说，会不会现在也有一个人在看着我们，然后我们的视线有可能就在某个时空相遇了。”

　　少年冥思了会儿，“有可能，但是要很久以后了。”
　　“多久？”孟祈垚转向他。
　　“假设我们与那颗星球的光线是直线发射，不存在曲折空间，各走一般，那大概也要65万亿光年。”
　　少年的嗓音在夜间里，低哑又有些沙靡，传进小姑娘的耳道里，像轻柔的抚摸，温暖而颤栗。
　　她轻轻地侧过脸，皮肤表层摩擦到他羽绒服轻柔的外套，整张脸瞬间有些烫，衬得寒夜里的冷风都有了丝丝温度。

　　把冰冷的手贴上脸颊，她喃喃说着：“这么远啊。”
　　少年看着天际，眸色深沉，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嗯，我们距离银河系大概有130万亿光年，如果银河系有一块投影幕布，那地球上发射出的光线，他要经过130万亿光年后才看到。”

　　孟祈垚沉迷在他说的可能性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如果人死后，灵魂会慢慢飘到银河系，那么灵魂也可以在那里，像等待电影开场那样，等待着重温自己的一生，是吧！”

　　为什么偏偏是她？
　　徐晋宇后来无数次地想这个问题，无果。
　　但他再没遇过什么人，在暗夜里提起灵魂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带着足以驱散寒冬腊月的温暖，做着关于死亡的美好想象。

　　少年偏过头对上她的疑惑，点头，“嗯，可以这么说吧。”
　　她忽然雀跃起来，“徐晋宇，那以后咱俩能搬着小板凳，一起坐在电影院门口等开场吗？不管谁先去，都要等另一方，好吗？”
　　她无比期待的双眸，有着比银河更耀眼的光芒，煜煜生辉，光芒灼热，触手可及。

　　少年的眼里渐生出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坚定地，“好。”
　　“一言为定！”
　　“嗯。”

　　后来孟祈垚再想起，这大概是她对徐晋宇做过最霸道的事情。
　　不管他这一生如何，他的下辈子，都只能是和她一起搬着小板凳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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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