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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溟泠&涔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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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泠
我站在雪山之巅。
这里冰天雪地,狂风肆虐,寸草不生。方圆百里之内不见生灵,除了我。
可是,我也算是生灵么?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苍白得不见血色的肌肤,银色的长发缠绕在黑色衣裙上。也许我看起来,更像一缕飘忽不定的怨魂。
该有怨念的,却不是我吧。
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千年。
可是,那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站在原地,等你来找我报仇。你却为什么,还不来呢?
涔涟,你已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么?
那么,就由我去找你吧。找到你,然后了结一切。
最初的最初,我们也只是雪山上两朵小小的雪莲而已,晴天一起在雪地里嬉戏玩耍,刮风下雪了就瑟缩着躲在一起互相拥抱着取暖。
那时的我们,还只是两只小小的花妖,初成人形,道行浅薄,法力低微。你看,现在的我,却是再肆虐的风雪,都无法伤害的了。
不过,你仍旧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的。
在你,想起所有过往的时候。
涔涟
我叫涔涟。岳涔涟。
岳家三小姐岳涔涟,却是岳府最大的禁忌。
只因为,我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我可以操纵水。据说我出生的那一天,院中莲花池里的水忽然莫名其妙地沸腾起来,满池莲花在一瞬间全部枯萎。
从此我家的莲花池再也养不活莲花。
从此我被众人视为妖孽。若非我娘拼死护住我,或许我早被扔进火堆里祭祖了。
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就只有娘。可她却在我五岁那年,因为受不了爹的冷酷绝情,将自己吊死在房间的横梁上。我没有用我的异能救她,温婉善良的娘,不该活在这血腥而冷漠的世上。我不怪她抛下我独自离开。
从那以后,这世上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可是没关系,商人的世界不需要感情这种让人软弱的东西,而我,生在岳家,注定成为一个商人。
岳家时代从商,岳家的后代,各个惟利是图,六亲不认。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岳家的势力才可以经久不衰,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已经称霸江南。
可树大招风,商场更多是尔谀我诈的奸险之辈,所以,父亲需要我。确切的说,是需要我的异能。
忘了说了,我可以操控水,更可以用水操控人的思想。
爹是个成功的商人,胆大又无情,更值得佩服的是他卓绝的远见。也许从我出生的那一天,他便料到,留下我,远比把我烧死对他更有益处。所以他把我留下,给我找最好的先生教我读书识字,从十岁起便把我装扮成小厮带我出入各种商会,看他与其他商人皮里阳秋地周旋,学习他的隐狠狡诈,阳奉阴违。
而我,学会了他的一切,也助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娘死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涟儿,你一定要离开,离开这个阴曹地府般的家。你要幸福,所以你一定要离开。”
可是娘终究不会明白,这个家我是无法离开的,它终有一天会是我的。我是个天生的商人。
溟泠
我以为我是找错人了。可她的的确确是涔涟,与我在同一株母体上一同盛开的另一朵雪莲。
而她又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涔涟了。那个温柔得连一只蚂蚁也不忍心伤害,无私到牺牲自己也要用微薄的力量保护所爱之人的女子,在一千年以前,她就已经不在了。
我从一出生便与她相依为命的涔涟,一模一样的如水容颜,原本宁静平和如一汪湖水的眼睛如今却充满的阴毒与算计,曾经总是挂着纯澈笑容的嘴角也冷漠地翘起,勾出一抹轻佻,一抹狠厉。此刻她站在岳府会客厅偏门特制的纱帐后,冷冷地注视着厅里正与他父亲商议布匹交易的男子,左手掐了个诀,如正看着猎物上钩的猎人。
她会御水术,而且是只有涔涟才能用左手施展的御水术,却用的是涔涟绝对不会使出的驭心诀。因为那是御水术十四诀中最狠毒的一式。以水控制人的心志,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世事皆有因果。得到某样东西的时候,必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而驭心诀,则是强制别人沦为自己的工具,将自己所应付出的代价转嫁到别人的身上,违背的天理,对修行之人是大忌。况且涔涟生性善良,是断不会做出这种损人利己的事的。
雪莲是需要极强的养分才可以存活的花种,通常一株母体上结出的两朵花蕾,真正能够开放的却只有一朵。涔涟先于我长成花蕾,理应得到更多的养分,她却将自己的养分分给了我,才得以让我与她一同绽放。
涔涟,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是因为我么?
我还记得,一千年前你最后张望我的眼神,有惊讶,有悲哀,有难以置信,却独独,没有恨。
涔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人的掌握之中。
却没有被监视的不适感,似乎本就应该这样,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是这样。
那是一种比和娘在一起更为亲密的感觉,似乎是来自心底深处的一种召唤。可我的生命中,是不应该出现这样一个人的。
他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工作。在使用异能控制那些与爹合作的人时,我的心有时会陡然升起一丝不忍,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些见不得光的伤天害理之事,因而产生了愧疚之心。
但我是岳涔涟,铁石心肠的岳涔涟。这种近乎软弱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莫不是有人知晓了岳家三小姐的秘密,专门派人来对付我?
更诡异的是,即使我身怀异能,也还是感应不到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我只能知道,他暂时对我没有恶意。
嗯,是个很强的对手呢,只是不明白,他究竟是敌是友,这样关注我,又是何用意?
但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讨厌这种如宠物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所以我终于按捺不住,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出声:“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是来较量的尽可以放马过来,缩头缩脚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个黑衣银发的身影自半空中缓缓显露,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惊异,瞧她皮肤煞白脸色发青的样子,我甚至好心情地猜测,也不知她是人是鬼?
不过她那头披散直至脚踝的银发,倒是让我莫名其妙的喜欢。
反而是她,一脸困惑悲伤,幽幽地问:“你真的记不起我是谁了?”
倏地,一些画面飞快的闪过我的脑际,心剧烈地疼起来,我试图捕捉到一缕信息,却终是什么也没有抓住。
“你一定要尽快想起来。”
她说完,又突兀的消失在我的房间里,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从不哭泣的我,却为什么,在这一刻,心疼得几乎流下泪来?
溟泠
她不记得我了。涔涟,已经完全忘记了关于我的一切。
虽然我明知她是不可能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的,可确定了这个事实,仍让我悲哀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那是涔涟啊,与我一同盛开过,相依为命过,以为会一辈子都不分离的涔涟啊。她却已经不认识我了。
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可这也都是我一手促成的吧。我亲手将最爱的人,推离到与我对立的位置上,疯狂的伤害她,也重伤了自己。
同一株上的两朵雪莲花蕾,最终只有一朵可以开花成精,所以从一出生,本应是同胞姐妹的两朵雪莲,便开始互相抢夺养分。除了我和涔涟。即使她有完全的把握让我夭折在刚成花蕾的时期,她却从来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将自己应得的养分,尽量得分给我。
可即使我从她那里分得了再多的养分,仍然无法摆脱先天不足的命运。我和涔涟同时绽放,幻化成人形,我却比她晚了三年。
三年。也许在妖类漫长的生命里只是如流星划过的一瞬间,我却因为这短短的一瞬间,尽得涔涟疼宠。
先天的营养不良导致我不能像其他同类一样拥有花瓣般较好的面容和乌黑如云的长发。我的肤色苍白,头发更是异于同族的银白色。我也没有其他雪莲花妖修仙的天资,连最简单的驻颜术都无法发挥出别人一半的水平。
是涔涟一直护着我,在我被其他同类排挤嘲笑的时候,她会将我拉进怀里,说她爱极了我的一头银发,说我是她最珍贵的妹妹。
涔涟拥有这世上最美丽的容颜,她却是用她善良的心与惊人的天赋,赢得了同族的一致称赞。她白色织锦的衣裙仿佛有耀眼的光芒,而我,黑衣银发,注定只能做她的影子。从前的我,总用目光追随她的身影,曾经以为,我会甘愿做她的影子,直到永远。
可是我遇见了他。司徒朔宸。
那是雪山上难得的明媚晴天,其他的同类都三五成群地在雪地上撒欢玩耍,涔涟也被族中长老召去商议要务,我一个人跑到后山,找了一块无人的地方,继续练我的御水术。
这是雪莲一族的专习术法,族中人人都练得得心应手,涔涟更是将御水术十四诀修练得炉火纯青,用左手都能运用得驾轻就熟。而我,还只能勉强使出最基础的水遁术和清心诀。
我默念凝水诀的心法,已经反反复复很多次了,却连一个小小的水柱都凝聚不起来,更别提拿它来保护自己,攻击敌人了。
有些挫败的跌坐在雪地里,我终究是追不上涔涟,我甚至不是一只正常的雪莲花妖,我只是个异类。
“别泄气啊小丫头,你已经很不错了。”
身后忽然飘来一句带笑低语,我扭头,白衣黑发的俊逸男子,眉眼含笑,干净得如同雪山上短暂的夏季里初融的雪水。
他不带妖气,也似乎并无恶意。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答,只是踱步上前,掬起我的一缕被风吹乱的长发。“好漂亮的银发!”
我退后一步,“你究竟是谁?”
“真是个美丽而倔强的姑娘啊,”他轻佻一笑,“敝姓司徒,名朔宸,你可以叫我宸。”
心跳蓦地有些急促,他是在称赞我么?
我想我爱上他了。仅仅因着他短短的三句话。
涔涟
自那晚之后,那个黑衣银发的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却知道,她并没有走远,因为那种被人关注的熟悉感觉依然存在。可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肯现身。
我应该认识她么?除了跟父亲一起去商会,我几乎足不出户,不可能有机会和她见面。况且,像她那样特殊的人,如果见过,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可是她那种悲哀的表情,不像是在骗我。我对她那种异常亲切又心痛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她又急于让我,想起什么呢?
呵,我岳涔涟,什么时候竟开始在意起别人多感受了?
还只是个仅仅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的陌生人。
也是从那夜以后,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
一些真实得不像梦的梦。
梦中的女子有和我一模一样的容颜,也和我一样喜穿白衣,但那不是我,因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露出那种温驯谦卑的表情的。
她生活在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四季飘雪的山峰,一望无垠的雪原,雪原上开满了大朵大朵白色的莲花。如此单调的白色世界,却让我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又是这该死的熟悉感。我一肚子的恼怒无从发泄,只好在白天变本加厉地施展我的异能控制那些送上门来的倒霉蛋们。
梦境并不是连续的,而是一张一张静止的画面,有时是那女子一个人静静地立在荒芜的雪原上,更多的时候,她身边则有一个男子陪着。
即使只是静止的画面,我也能轻易看出,这女子深深地爱着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深到,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那个男人,大概也很爱她吧。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脸,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
他们,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溟泠
宸曾经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甚至比涔涟还要重要。至少当时的我,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我才会带涔涟去看他,当时的我也并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任何不妥。
他是人类,却是个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的人类。我这样对涔涟说。我想那时的我肯定像个急于献宝的小孩,所以才会把所有赞美的词汇都加诸在他的身上,并迫不及待地要带我最敬慕的涔涟姐姐去见他。
我独独忘了的是,涔涟在所有见过她的生灵眼中都是最完美的存在,无论是妖,是神,还是人。
在我把涔涟带到他面前时,我在他眼里看见了他面对我时绝对不会流露出的情绪,是惊艳么?
而涔涟,也明显被她眼前的人类男子所吸引。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论是涔涟或是朔宸,都不再是属于我的了。
我只能是他们身后的影子,永远永远,陪衬他们夺目的光彩。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怨恨起涔涟来,如果当初她也与其它族类一样,抢夺走所有的养分,将我扼杀在花苞的阶段,我也不会长成这副奇怪的模样,受到同类的排挤,还要面对这样难堪的局面。
那时的我并未想到,怨恨的情绪,一旦产生,便会在心底,深深地扎根,非要经历了惨痛的错误与失却,才能彻底清除。
涔涟和朔宸,越来越多的相约见面,开始还带着我,渐渐的,便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远远地望着他们般配的身影,即使只是在空旷荒凉的雪原上漫步,那融洽契合的氛围也似乎将一切都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我则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寒风里,感受着仇恨一点点吞噬掉理智的痛楚。
原本以为,如果我可以变得强大,便可以换来他们重新的关注,于是苦练术法,四处找人挑战希望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每次,涔涟只是轻轻地一挥手便阻止了我所有的行动,然后回望总是默默守在她身边的朔宸,与他一起流露出无奈的神色。那神色,都似乎如出一辙。
他们只把我当成还未长大,脾气乖张的孩子!
我终是比不过涔涟的。再怎样努力,他的目光都不会再为我停留。
有玥涔涟的地方,玥溟泠永远只是灰白的背景!
我已分不清,那时的我,是更恨朔宸,抑或是更恨涔涟。
我只是愈加疯狂的赌誓,我心里所承受的苦,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我会让他们为背叛我而付出代价。
涔涟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么?想不起从前,你怎么杀我呢?”
当我被夜夜重复的梦境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她终于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到底是谁?”
“我是溟泠啊,涔涟,你怎么能忘了,玥溟泠这个名字?”
她缓缓地走向我,而我仿佛被无数绳索捆缚住了身体,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她将她的手抚上我的额头。
“那么,就由我,来帮你回忆吧。”
我似乎又坠入了梦境,雪山,荒原,白莲。可是这次,画面开始连续变化,我可以看见雪花自天际飘落,可以听见狂风刮过耳畔的呼啸声,似乎还有一些女孩子的嬉闹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这只有白色的世界。玥溟泠?她也进入来我的梦境?可梦里的她,却又与现实中有些不一样,似乎多了一丝戾气,少了一抹沧桑。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无措之中我只得跟着她,远远地看见她在一座冰屋前站立了好一阵子,似乎在偷听屋里的谈话。忽然她迅速地跑开了,我正欲追上去,一个白衣女子自冰屋里冲出,竟是那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可是,她为什么哭得那么悲哀绝望?
画面倏地转到一个空寂的山谷,白衣的女子紧紧抱住身前的男子,泪流满面,似乎在求他什么。男子呆立良久,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偷偷的绕到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岩石后,探出头,想看清男子的脸。
心猛然一震。那张脸,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明明今日才第一次看见,却似乎已经让我思念了很久很久。心痛得厉害,我蹲下身子,捂住心口,忽然自眼眶滚落湿热的液体。我竟然哭了?
“魔界妖女玥涔涟,违抗魔君指婚在先,勾引人类男子司徒朔宸,并与之私逃在后,有违天理,实乃大逆不道之罪也。今魔君念其品行端正,并未作恶,法外开恩,折其五百年道行,损其八成功力,打入人界承受轮回之苦,即刻行刑。钦此!”
我猛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寒气逼人的大殿之中,长长的冰阶下那白衣的女子披头散发,即使被绳索绑跪在地上,也丝毫不折损她的绝代风华。她,也叫岳涔涟?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冰阶上王座边一个黑色的身影,是玥溟泠。此刻她满眼惊惧与悔恨,瞪着阶下跪立的女子,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的自她的眼角滑落,砸在千年寒冰的地板上。
她张张嘴,似乎想对那女子说些什么,可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呆立在冰阶上,眼睁睁地看着白衣的女子被侍卫拉出了大殿。
雪山之巅,白衣女子在重重侍卫的看守下,最后看一眼身后远远站立的玥溟泠,然后毅然决然地向断崖跳了下去。
我的脑海中猛然间一片空白。
那些事情,都是曾经真真实实发生在我身上的。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溟泠
我收回覆在涔涟额上的手掌。
她蓦然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我知道,她已记起一切。
“是你告诉魔君,我要和朔宸私奔的?”
我点头。
“这是你对我与朔宸曾经忽略你的报复?”
我再次点头。
“你就那么爱他,爱得不顾一切?”
我看着涔涟的眼睛,却无法回答。
我以为我是爱他的,爱到甚至愿意为了他伤害我最崇敬的涔涟姐姐。可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涔涟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我才发现,我只是希望占有被人称赞的感觉。一直生活在涔涟光环下的自己,一旦得到了鼓励与赞赏,连心都会为之悸动,并再也不希望失去。
而无论经过多少年,我心底最最珍爱的,是涔涟,只是我的涔涟姐姐。一如当初,她将我搂在怀里,抚着我的银发对我说:“泠,你是我最珍贵的妹妹。”
只是雪莲,是注定孤独一生的植物。我与涔涟一母同枝,也注定无法逃脱手足相残的命运。
“你可知道,今时的岳涔涟,早已不同往日。”
她默念凝水诀,掌心升起一股细流。我不禁心疼,曾经雪莲族最负盛名的玥涔涟,法力超群,她祭出的凝水诀,怎么可能只有这点攻击力?是我,生生剥夺了她八成功力和五百年修为。
我想我永远都不再有机会告诉她,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她,曾经,现在,直至将来。
“涔涟,你一定要幸福啊。”
这是我能给予的,最后的祝福。
涔涟
我最终还是默念着心诀将水柱直直地刺入了溟泠的咽喉。
她可以躲开的,但她没有。
也许是活了一千年,她已经倦了。又或者,她知道,再怎样躲,也躲不过命运。
她说,她在我当年跳崖的雪山顶上,等了一千年,就为了今天。
我是个商人,心狠手辣的商人。商人的原则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即使我的前世,与我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千年,什么都变了,只有她还固执的活在从前。
我将溟泠渐渐冷却的身躯扶起来,搂进怀里,一如很多年以前,抚着她的银发,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司徒朔宸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与我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从始至终,他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不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了。这是我对你的报复。”
我抱起溟泠单薄如纸的身体,缓缓向外走去。我再也不要呆在这个家里了。我要离开。我要去寻找幸福。如娘和溟泠所希望的那样。
溟泠,或许也是用她的血,洗清了我今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