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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到中学暑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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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久没这感觉吧
似回到中学的暑假”
——《回到中学暑假》
七月，小城已经到了燥热难耐的地步，盆地让热气全都在城市中心聚集。偶来的风也闷着、憋着，不痛不痒地拂过，像是要把人牢牢束住，光是站着，汗也能不自觉地留下来。可天空确是清明又晴朗的样子，到了晚上，全是连片的星星，诏示明天也将继续这么热下去。
季风躺在沙发上，客厅没开空调，她紧紧贴着冰垫的那一点凉，虽然很快又捂热了，她调了个头，又翻身躺下。下午两点，隔壁的小孩读起《惊弓之鸟》，“大王只要拉一下弓……”真是勤奋刻苦的暑假，季风暗自肺腑。小孩读的一板一眼，催人入眠，季风静闭着眼睛，一阵热气又包裹上来，裹得人昏昏沉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这一场午睡似乎格外地沉，季风猛地坐起，眼前跟着一阵发黑，夏天的午睡并不好受，躺的久了，身体竟开始微微发凉，牙齿也跟着酥酥麻麻。季风拖着身子走到房间，一头倒在松软的被子里。无头无绪的，一个下午就这么睡过去，仿佛这一场白天也全都被白白浪费完，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大概是虚度让人发慌。
她按了按眉间，打开手机。时间快到五点，要去学校接小表妹回家了。
季风在外省读大四那年，老家的小表妹考上了季风的学校，南城的重点高中。小表妹不是本城人，舅舅舅妈直到今年才在南城买了新房，还没装修完。从小表妹升上高中那年起，就一直寄宿在季风家里。南城中学一向抓得紧，更何况小表妹马上就要高三，暑假也要每天补课。
季风下床去卫生间，把整张脸埋在蓄满水的池子里，冰冰凉凉，温温柔柔的冷水贴上来，意识终于跟着清醒。
南城中学离家不远，季风骑着电动车就到了学校。熟悉的大门，长长的台阶，操场，教学楼……钢琴弹奏的下课铃突然响起，季风恍惚置身多年前的返校日，也是这么一个稀松平常的下午，她往教室走着，铃声缓缓响起，伴随她踏上阶梯的节奏。小表妹在十五班，文科普通班，教学楼的顶层，季风经过三楼时不禁看了自己以前的班级一眼，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出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休。
季风探头往十五班里看，教室里吵吵嚷嚷，课桌板盖下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正整理书包，重重地把几本书打在课桌上，然后将那么厚厚的一摞“砰”得一竖，全数装进书包里，拉链也不甘示弱地“滋”一下，一套动作做完，带着放学特有的喜悦。季风又扫了一眼教室，看见自家妹妹一边收拾着，一边在用夸张地表情说些什么，她的同桌，一个个子不高、皮肤白白的男孩，反应极快地接了句嘴，前前后后都笑了起来。
七嘴八舌，活泼可爱的青春氛围。
看妹妹走出来，周末赶紧朝她摆了摆手。她笑着点点头，和一旁的同学告别，旁边的女孩看看季风，又看看小表妹，摇头晃脑地说：“周楠楠，这是你姐？”
小表妹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声“是啊”，转身往前走，又对季风说，“我们在打赌，我说我今天回家一定得把政治第一册背完，我同桌让我别再自欺欺人。”
教学楼去往校门口的路上，会经过学校的露天操场，下课的男生迅速抢占篮球场，噼里啪啦的打球声夹杂在一片熙熙攘攘的背景音里，居然也能分明的听到，也不是那么清清楚楚地响亮，分明听到，又软软地淹没下去。男孩子们跳跃起来，挡住正在西斜的一点日光。
小表妹跨上季风的电动车后座，问：“你这次是要回来了？”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季风启动电动车，小心翼翼地绕过人流和车子。
“你之后要做什么呢？”
“先找找再决定吧。”
季风处于待业状态。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她去了邻市的一家文艺小报做编辑。说起来，那报纸和季风渊源颇深，她从高中起就开始看了。不止她，那时大家都爱看。娱乐生活贫瘠的高中年代，任何一本杂志、一份报纸都会变得十分抢手。全班传阅一轮，总翻得旧旧的、软软的。那时候每周末，季风都会和可可绕一小段远路去报刊亭买来最新一期的报纸，等到周一一早照例前后左右地分享，季风总仗着自己提前看过，非得故弄玄虚一番，大大地摊开报纸，读一行长长的标题。
纸媒惨淡，报社终于还是撑不下去停刊了，整个编辑部作鸟兽状散。最后一期，季风抱着一叠新印好的报纸拿去办公室，放下来的时候，白色的T恤竟然沾上了油墨，看着有些狼狈，像那期报纸的最后一页，角落里印了个小小的“The End”，惨兮兮的。
季风的家人倒是挺开心，季风在外省上的大学，毕业后又去了邻市，总算回家，大家都劝她在南城找份稳定的工作。
“今天又发了好多张数学试卷，太惨了吧，这可是暑假。”小表妹喋喋不休地抱怨，却又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不过你在这，还是让我有种放假的感觉。”小表妹停顿了一会儿。“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暑假总接我下课。”
她说的是以前，小表妹自小被逼得紧，每个暑假都来南城补课，不是数学，就是英语，不然画画、游泳……
暑假啊，眼前的道路渐渐空旷，季风又加了点速。
“我也好想放暑假。”季风想迎着风喊出来，却终究变成一句小声的喃喃自语，化在并不舒服的热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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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死了热死了！”小表妹到家立马就开了空调，她看走向卫生间化妆的季风，问：“你一会儿出门吗？”
“出去吃个晚饭。”
季风这次回家的另一个目的是参加高中同学会。
高中毕业过去六年，美国留学的班长徐梦回国，据说已经拿到了某家大型互联网公司的offer，入职前空档的七月，临时拉了群组织同学会。头两天大家还热情高涨，怂恿着高中时班里的好友、亦或是总被开玩笑的对象来参加，等到新鲜劲过了，群聊又安静下来，偶尔有人说话，被回应的也不过是客套寒暄的表情包，多年过去，所有的联系不过回忆而已，干巴巴的。
六点，季风接到可可的电话。“下来下来，到你小区门口了！“
可可是季风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也是季风高中毕业后到现在，唯二还在保持联系的朋友之一，另一个是时湛。和季风不同，他们俩一毕业都回了南城。当时他们三个人是前后桌，在同一个四人小组里。早在听说要开同学会的时候，可可就拉了个四人小群，嚷嚷着到时候要一起去同学会。
“不然到时候我一个人出现，你们还没来，尴尬死了。”
季风匆匆下楼，一开门，热浪却是一瞬间地翻涌上来，空气依然闷热，带着点莫名的潮湿，刚刚才在开足冷气的室内呆过，脚趾依然残余着冰凉，微微蜷缩。季风把手伸进口袋里，居然还能感受到丝丝浮动的冷意。
季风发现有人在路口等她。
下午六点的阳光渐渐温柔，缓缓，缓缓包裹着他，一点点勾出季风记忆里熟悉的轮廓。
她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有片刻地僵住，远远看他这么直直地站着。
季风慢慢地向他走，他的模样在光的描摹下逐渐清晰。这可能是她第一次那么肆无忌惮地直视他，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副样子，依旧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白色T恤，依旧懒懒散散、随随便便地站着。季风努力回忆高中时期的他，好像黑了一点，好像结实了一点，似乎岁月也在小心翼翼地改变他。
少年会老吗？季风不知道。
也许是听到动静，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季风站在逆光里，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是见他抬头，却没有任何反应地瞥向一旁。
这是没认出她吗？
季风加快了脚步，心里的猜测让她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这怒气来势汹汹，压过重逢的欣喜与不安，压过多年的委屈与心酸。可才过一瞬，季风又自嘲地觉得好笑，她总想着他们在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没认出自己。是了，她又算什么呢？不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口气才猛地提上来，就又轻飘飘地落下去。她心潮起伏，短短一段路思绪万千，可眼前人却毫无知觉。
直到快要走到跟前，季风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林一白！”看他一脸惊诧地望向自己，又上前一步，故作大方地笑着：“你不认得我啦？”
他们离得近，周末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黑漆漆的眼睛里，自己虚情假意挤出来的那张笑脸。
林一白愣住的表情一点点放松下来，他的嘴角动了一下，轻轻地说：“季风。”
“林一白。” 季风抿抿嘴。
她有片刻晃神，这种互相连名带姓的对话让她微微不适。季风模糊地想起小说里的一个情节，一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女总喜欢字正腔圆地喊她男友大名，“像小孩子唤同班同学，说不出的青梅竹马，说不出的亲昵。”
“我在等你一起过去。”林一白收起手机，又低头看了看季风，手指比划了两下。“你剪短发了。”
这才发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季风有点脸热，不动声色地退了退，几句话堵在嗓子眼颤颤的，最后支支吾吾出一个“恩”。她知道林一白在解释些什么，这话说得他们仿佛只是一个周末没见而已。
她忽然就想起了高中。有次她心血来潮地去把平刘海剪斜了，终于在晚自修前的眼保健操时，她没忍住，带着点雀跃的心情凑在林一白旁边说自己新剪了刘海，却迎来林一白上下打量的目光。
有值周班过来检查，林一白也不敢光明正大，只是眯眼看了她一会儿，说：“没见有什么变化。”
季风却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这种偷偷摸摸的讨论无端地让两个人之间变得私密而暧昧，她扭捏地用“揉天阴穴”遮住眼睛躲过他的视线。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他带笑的声音，“哦~原来是变斜了。”而后面她是以何种五光十色的姿态做完做完“挤按睛明穴”、”揉四白穴“、“按太阳穴轮刮眼眶”的呢，季风也记不清楚了。
“走吧。”林一白的声音把季风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两人沉默地走着，季风暗暗想，林一白住的小区和自己家离得近，大概是免得可可他们绕路，所以在这等她了吧。顺便，季风也连带着在心里埋怨了一通可可不提前告诉她。
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车“滴”了声，副驾驶摇下窗来，可可向他们招手，林一白绕到车子的左边开门坐了进去，季风却是先瞪了眼可可，可可一脸笑嘻嘻地眨眨眼，小小声地做着浮夸嘴型——“还满意吗？”
绕过可可贼兮兮的笑脸，时湛握着方向盘，居然也对她勾勾嘴角，有些意味不明。
季风喜欢林一白。
这是季风固守多年的秘密。哪怕是在朝夕相对的高中年代，她连写日记都会装模作样，遮遮掩掩。季风从未记录暗恋少女的酸涩亦或是甜蜜，而是一板一眼地写流水账似的日常，“林一白居然……“”今天，林一白……“甚至写“我并不想和林一白同桌，林一白很讨厌。”
一点儿都不坦诚。
直到前阵子，因为一次意外，可可才知道季风的心意。
那起于可可的一次恶作剧。有天季风看见可可在朋友圈里发：“这个缘分测试好准啊！”配着一张带着缘分百分比的图片，下方有二维码。季风闲着无聊扫了二维码进入页面，看到输入名字的两个框，鬼使神差地打了她和林一白的名字。
季风一边唾弃自己死性不改的行为，一边又隐隐期待着结果。谁知道，页面跳转结束却浮现了一行字：“哈哈！你被张可可耍了！你们的名字已经发到她那里去啦~”季风眼前一黑，尽管当下四周无人，她依然红透了脸，紧接着始作俑者张可可发来一连串的问号。还在季风踟蹰着怎么回复的时候，她又打了电话来轰炸式逼问。
那天晚上仿佛过得特别长，可可在震惊过后慢慢平复下来。
“你也藏得太好了，谁能看得出来啊！虽然我一直觉得你们俩后来有点别扭，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矛盾。”可可握着手机感慨，“你现在还喜欢他？都过了这么久。”
“我不知道。”季风盯着桌角那盏夜灯。
都过了这么久，她还在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两天更新一次~第一次写小说，多多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