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二把火 ...

  •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已经提刀切肤,岂有再留后患之理。章台楼一把大火自焚的同时,金风庐亦是烽火连天。

      火光映衬着谢陵的面容,两道黛眉微拧,眉心锐气十足。

      禁军还没到?

      尹沉水与孙思清极其手下忙于应付流火中凶徒,无暇顾及滔天火势。

      叱咤的火声里熊熊烈火吞噬着能工巧匠们建筑的书庐,瀚海书林与昔时光景皆付之一炬。火光摇曳中,青年驻足静视着他们曾经的一切不复存在、灰飞烟灭。

      这把火焚烧了多少典籍与多少梁柱,谢陵不清楚。但是金风庐与众多学子似海如林的旧情,是彻底烧成灰了,连风都不需要借助,就能消失不见。

      铁血手腕对于战争的效果也许会十分给力,但是对于一群讲究香火情、同窗情、师生情等等的书生,怀柔政策才是最有效的。

      然而,高高在上惯的世家是无法摆低姿态去迎合长期身份低微于自己寒门。以致于暴动发生之时第一反应就是血腥镇压。

      禁军与官府衙役浩浩荡荡而来,黑衣凶徒见状一番挣扎不过,最终选择撤离。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来不及躲避的书生横死刀下,焦土混合鲜血,泥泞不堪的同时也浇息了不少火星。

      禁军盔甲撞击声与众人脚踩焦土吱呀作响交织成一首沉重的亡曲,萦绕在生者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博山香院可也会出事?”尹沉水目之所及皆是焦黑。

      “傅家还不至于此。”谢陵摇摇头。

      傅家二子与主家不同心,接受博山香院的傅长画还不至于要滥杀无辜。

      思来想去谢陵还是决定去一趟博山香院,以防不测。

      博山香院没有遭人火烧,但寂静程度却令人汗毛直立,莫名生出恐慌忐忑。

      一见状,谢陵想也不想便冲进院子,一道雪白的光从其眼前滑动,他来不及过去只能粗暴的抽出胜邪,灌注全身之力扔掷出宝剑。

      两把利器相击,擦出零星花火。借着微弱火光,谢陵瞧见那举刀者冷峻的眉眼,尽管戾气充盈其眼廓,却在与谢陵目光相交之际敛去重重阴翳,化为一潭幽清的泉水。

      “亓御!”谢陵惊呼,“你怎么在这?”

      换而言之,你动作怎么这麻利...万幸他来的及时,不然刀下的顾琛真的要人头不保。

      “你别激动,不用杀他们!”谢陵满面急切,生怕亓御再挥动手里的刀。

      从昏暗月光里信步而来的亓御,微微低着头颅,掩去嘴角弧度,随意扔了刀,手里领着青衫男子到了谢陵身前。

      借着火把炙热的火光,谢陵发现这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顾琛,甚至不太像博山香院的书生,满面病态白倒是很像一些沉溺风花雪月的瘾君子。

      “傅家不会大肆杀戮,小惩戒还是会有”亓御略顿了顿,“杀鸡儆猴。”

      比如杀了顾琛这样为首生事的。

      谢陵不解:“那这人?”

      亓御与其目光相接,道:“顾琛被我的人劫走了,自然需要个替身,不然怎么杀鸡儆猴。”

      由经亓御解释,谢陵明白了,这才发现此人与顾琛身形倒是很相像。

      他道:“你不是下各州,整顿折冲府了吗?怎么有空来?”而且还没有趁着卢王大肆杀戮之际,杀戮博山香院的学子再嫁祸卢王甚至将脏水泼到傅家身上。

      亓御略略合了合眼皮,道:“府兵制的问题,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便来看看。”倏地目光掠向谢陵,看的谢陵心里一阵打鼓,亓御这才笑笑道:“殿下能阻止明枪,想来暗箭必是难防,所以我替殿下一防。”

      谢陵心里剖析着亓御的话,继而睁大双目:“你不打算毁了两家书院?”

      亓御偏头,看着烛光摇曳里的博山香院里的学子,留给谢陵自己的侧脸,缓缓道:“本来只打算留些好苗子,不过,殿下既然想保他们,那便保着。”

      由谢陵亲自保住的这些人虽未必一生都会忠诚与谢陵,但在不久将来会是谢陵绝对的助力。至少在威信民心这一块,谢陵已经拥有了自己筑基。建设起高楼大厦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便好。”谢陵心头一松,“折冲府怎么样呢?”

      “殿下还是早日临朝的好”言下之意,军心不稳,需要绝对的君主,亓御又道:“文治后便是武治,军制的问题我会帮殿下。”

      谢陵自然知道亓御会不余遗力的帮助他,但他更想问的是,武治之后是什么?

      攘外必先安内,谢陵自私的不想内安定,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便被亓御的影子晃灭了。内可以归咎为皇室自己之乱,外却是万民天下。以一己之私是留不住亓御的,这点谢陵暗暗牢记。

      也许这就是亓御与傅长书的区别,一个可以轻易困于私情,一个所向无敌困无可困。

      “好!”谢陵鼓足气很是豪迈的答应,“接下来就是处理世家的问题。”

      既然给寒门子弟开了大门,平衡世家利益便是势在必行之举。

      说到这事,亓御的心里激生几多异样情愫,很是酸痛,恰如...什么,他也道不清说不明。他只能明知故问句:“殿下联姻吗?”

      帝王的后宫除了服务于诞育皇嗣之外,自然还有巩固统治之效。即便谢阳号称病帝,子嗣无望,仍旧有扶家的扶荷入宫,除了扶荷之外也还有许多未知名的存在。

      谢陵忽的想起一事,他转头坦然的看着亓御:“有孕的不是扶荷,是扶家庶女,那个庶女的孩子生下来,我没杀扶荷,便让她照料着。”

      亓御慢慢接住谢陵的目光,道:“那个孩子不是昳王的。”更不会是皇上的。

      “我知道,可那只是个孩子。”连襁褓都摆脱不了的孩子,谢陵思绪纷杂,“权做陶皇兄的孩子吧,替他尽些孝意,也不至于太后膝下无人。”

      “太后膝下还有你。”亓御蹙眉,额间绷紧,显然不太赞同他的话。

      “我不想见太后。”谢陵仔细组织了一句说辞,“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他们都不在,已经不需要了,我想以后都很难需要了。”

      最需要的时候?亓御将谢陵安静的容色尽收眼底的同时,斟酌这句最需要背后的曲折。

      “随你。”亓御想着一个襁褓婴儿,确实是不足多虑。

      经过这一打岔,黑沉的夜似乎褪色了几分,仍旧静谧的气氛却是不如先前的莫名沉重,甚至多了几分温和。

      谢陵又将话题转了回去:“联姻啊,确实是个问题。”

      亓御难得极其迅速应了谢陵一个嗯字。

      “也未必全然要纳进后宫吧,”谢陵想起尹沉水,莞尔道:“傅长书、尹沉水这些人不都未娶妻。”

      亓御微睨着双目,挑动一眉,语气难得有起伏:“你是打算让世家抱团取暖?到时候,可又是头疼的问题。”

      谢陵不甚在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老想一把野火烧尽野草,”他直勾勾的凝视亓御,继续道:“烧不完的,不如让他们先长着,反正早晚会被牛羊马啃完的。急什么。”

      亓御低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谢陵在利用各方关系上与谢阳驾驭心术上倒有些异曲同工的狡黠。抱团好啊,进可一举拔出萝卜带出泥,退可制衡官僚勋贵。

      “臣受教了。”亓御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礼节。

      谢陵却有些不自在的抚了脖颈,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你二十一了,也未娶妻,”生怕亓御在笑他,慌忙补充:“你这样的能臣想来也是世家拉拢对象。”

      亓御觉得心里那股说不上的酸痛,被什么稀释后莫名济生了新的情愫,且让他感受到了愉悦。他道:“臣没齐人之福的命。”

      谢陵脱口不解:“为什么?”

      “煞气太重。”亓御想了想补充道:“九哀无福。”

      谢陵一愣,才发觉亓御的字起的当真哀凉,九哀真是极致的悲哀,亓大将军就没想要自己的儿子多点福气吗?虽说九福略...喜庆了些。

      他想不通亓仪为何如此给自己儿子起字,亓御却是勉强都想通,大约是因为长昭公主。

      “煞气重好啊。”

      “嗯?”

      于千万人的煞气,他一个人的福气,只是他一个人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