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金尽》罗牵

35、放假

　　春节前这两周，穆时丰没有拍戏的计划，只有几个广告和活动，陈甫钧因为身上有伤，也基本上都在别墅里工作，常兴每天准点来别墅报道，带着需要陈甫钧签字的文件。
　　两个人好像都进入了一段短暂的悠闲时光。
　　穆时丰住进来之后才发现他和陈甫钧的房间里都有突出去的阳台，中间隔着没有阳台的书房，有一段距离，但是能够互相看见。他有时就会站在阳台上往陈甫钧那边看，但是陈甫钧很少在卧室里，他一次也没在阳台上见过他。
　　穆时丰上学时文科成绩还算过得去，只是口音实在是糟糕的一塌糊涂。毕竟念书时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会引来哄笑，念英语课文时更是被人揪着轻重音读错这种小问题冷嘲热讽，时间一久他就根本不会开口讲英语了。
　　叶定心给他找的外教很有教学生的经验，对耻于开口的穆时丰也很有耐心。穆时丰也就尽力克服自己的胆怯努力跟着他学习。他已经把剧本顺了三遍，虽然读长单词时还会磕绊，但是读短单词时的发音已经很标准了。

　　穆时丰虽然对这个角色没什么野心，但是他最让人放心的地方就在于他听话，交待他去做的事他从不打折扣。

　　在别墅没什么事，他就每天早上拿着剧本站在阳台上大声念，一边放着老师的录音版本一边跟着模仿。前一天刮了大风，早上起来空气干冷凛冽，天空也终于看出了蓝色。穆时丰穿着厚睡衣裹着棉服，哆哆嗦嗦的站在阳台上开始读。
　　穆时丰就听一声笑，他一扭头就看陈甫钧披着大衣，捂着伤处，靠在栏杆上抽着烟眼神沉沉的看他，穆时丰也不恼，反正他也不怕在陈甫钧面前丢人，越念越起劲，念着念着就开始开小差，夹带私货的念起别的内容。

　　Why do I love you,sir
　　Because the wind dose not require the grass
　　To answer—wherefore when he passes
　　He（注1）cannot keep his place
　　（先生，我为何爱你？因为，风无须草来回答，为何当他经过，他就忍不住颤动）
　　Because he knows—and
　　Do not you—
　　And we know not—
　　Enough for us
　　The wisdom is be so—
　　（因为风知道，不止你，所有的人都不全了解自己，智慧便是如此）
　　The lightning—never asked an Eye
　　Wherefore it shut—when he was by—
　　Because he knows it cannot speak—
　　And reasons not contained—
　　Of talk¬—
　　There be—preferred by Dantier Folk—
　　（闪电从不问眼睛，当他经过，为何它要闭上。因为他明白，它说不出口。说出口的，也不是理由。优雅的人，更偏爱如此。）
　　The sunrise—sire—compelleth me—
　　Because he’s sunrise—and I see—
　　Therefore—then—
　　I love thee
　　（日出，先生，是它促使了我，因为他就像日出，我一瞧见，于是，就，爱上了你。）

　　有些表情达意是不需要被听懂甚至不需要被听见的，你只是有那种想要大声说出来的欲望，跟他没关系，哪怕他是你表白的主语。暗恋是有主角的，可表白是为了你自己的。是你想要说出你的心意，你期待收到你想听到的答案。相比于能不能被听见以及被听到之后要面对怎样的结果，似乎更重要的是这一刻莽撞无畏的勇气，想要把埋在心底的喜欢讲出来的心情……表白是你在宣泄，你在成全你自己。

　　穆时丰攥紧手里的一沓A4纸，回望陈甫钧。陈甫钧好像是因为隔着远没听清，或者是听不懂他的发音，看上去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信手弹了弹烟灰，看着不做声的穆时丰：“怎么不念了？”
　　穆时丰笑了一下：“被风吹的嗓子疼。”
　　陈甫钧拉了拉披着的衣服，转身往房间里走：“下楼吃饭吧。”

　　穆时丰低下头小声又重复了一遍：“I love thee.”

　　陈甫钧刚迈进房间里，又回头看他：“怎么不动？”

　　穆时丰赶忙收好剧本：“来啦。”

　　穆时丰把阳台门牢牢关好，把剧本放在书桌上。穆时丰换了睡衣，穿了一件摇粒绒的卡其色卫衣，一切都以保暖为主。他拉开门就见陈甫钧在门外等他，穆时丰有点愣，但还是立刻上前挽住他的左胳膊——陈甫钧伤在左边。
　　“张姨明天就放假了。”陈甫钧说：“我又有伤，可能这几天都要麻烦你了。你要是觉得辛苦，我就让常兴找人来处理别墅里的事。”
　　穆时丰摇摇头：“我也没什么事，况且我听张姨说每天也有钟点工来，我也就是做个饭收拾下床铺。”
　　陈甫钧用另一只手握了下他的手，穆时丰仰脸看他的表情，陈甫钧垂眼看着台阶，下眼睑勾出一道浅痕：“你又不是来给我做家务的。”
　　穆时丰就笑了：“您要分得这么清吗。”
　　陈甫钧说：“不是分得清不清的事……”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只说了这半句就不再往下说。
　　张姨见他们下来，笑着说：“起了？那我把面下了，很快就好。”

　　陈甫钧站在厨房门口问张姨：“您还缺什么东西吗，我安排人帮您准备了。”
　　张姨把手擀面放进锅里，摇摇头：“够啦够啦……就是你现在受了伤，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你又不爱让别人来……”
　　陈甫钧说：“您就不用担心我了，好好回去过年就行。”
　　张姨就笑：“怎么啦，今年有人陪了，就嫌我啰嗦了？”
　　陈甫钧失笑，他摆摆手，转身出去。

　　穆时丰搜了下金门，都过了好几天了，这点事一点风声都没走漏，被捂得严严实实——毕竟一旦爆出金门董事长中风住院，继承人死亡的消息，可想而知金门会面对怎样的动荡。
　　显然现在的金门上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陈甫钧尽快康复，然后出面稳定局面。

　　他搜了下“陈甫钧”，意外的是弹出的实时消息几乎都是自己的粉丝发的——
　　“@陈甫钧陈总出来说说呗传明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微博不发视频没有叫妈妈们怎么活！”

　　“@传明娱乐@陈甫钧@安然安大爷在吗？出来挨骂！我哥呢！我一个月没见到我哥的新动态了！你们是把他雪藏了吗！”

　　穆时丰看了两条吓得心里发慌，得亏陈甫钧不用微博，他赶紧登了微博——

　　@穆时丰：很久没上线啦，很想大家。在完成了《黄金笼》和《叶小姐的24小时》的拍摄工作之后，新戏在春节之后才会开拍，加上出于对身体状况的考量，跟公司商量之后决定给自己放了个短假，让大家担心啦，最近会和公司商量开一次直播跟大家见面。Ps.大家表达意见时可以艾特公司和安哥，千万别带陈总，拜托啦[抱拳][抱拳][抱拳]

　　穆时丰配了两张表情包，一张是粉丝自制的他嘟嘴的照片，配文“拜托！拜托！”，另一张是卡通小人跪下抱着别人大腿喊：“谢谢老板！”他又配了一张自己穿的厚实在灯光喷泉下拍的游客照——当然是陈甫钧给他拍的，他一直捂到现在才把照片发了出来。

　　因为是在夜里拍的，哪怕周边有光，拍出来的效果也还是很暗。穆时丰的黑色羽绒服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他的脸曝在光里。他的眼神没对准镜头，因为他的视线都落在陈甫钧身上。照片拍出来的效果就是穆时丰的眼睛微微往上看，笑的很灿烂，脸颊鼓了起来，鼻头通红。他的眼睛映着周边水柱变幻的灯光熠熠发亮，好像有什么浓稠的感情凝固在他的黑眼珠里。
　　他和陈甫钧也拍了照片。因为不能让路人帮忙拍合照，他就用自拍杆拍了一张。当然陈甫钧是不太情愿的，不过最后也没太反对，就任由穆时丰挽住他的胳膊。结果拍合照时，穆时丰被后面的行人撞了一下，陈甫钧低头搂了他一下，穆时丰训练有素，依旧看着镜头，迅速的按了按键——

　　照片定格。

　　陈甫钧搂住他的肩膀，低头看他，穆时丰笑的很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直视着镜头。穆时丰手抖了一下，照片有一点糊，却好像有脉脉情意。

　　这张照片被穆时丰单独收在一个相册里还加了密，相册的名字是“we”。

　　他简直想把这张照片换成自己各个社交软件的头像，用做自己的锁屏壁纸背景，但是他不能。这种心情无法宣扬，这种喜悦无法分享，只能自己独自回味珍惜，不是不遗憾。

　　穆时丰这条微博一发出去就立刻引来热议——

　　爱穆一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明白儿子的意思没：你们可以骂公司骂经纪人不要骂我老板！
　　风车随丰：呜呜呜呜呜呜穆时丰终于微博了！转发这条抽一个人打200！转发破五万抽！
　　百花母亲：热搜观光打卡！穆时丰这是搜了什么发现自己的粉丝在骂老板？瞧把孩子给吓的[笑哭][笑哭][笑哭]

　　张姨把面端了上来，穆时丰立刻把手机丢开专心吃面，陈甫钧这时看了看手机，就见新闻推送“穆时丰：别骂陈总”。
　　陈甫钧皱了皱眉：“谁骂我？”
　　穆时丰差点噎到，赶紧小心解释：“就是……我之前不是当爱豆吗，粉丝一旦觉得我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就会艾特公司和老板来解决，这个过程有时候就会变成骂公司骂老板……虽然平常先生你不上微博，但我也还是觉得别让他们带上你比较好……毕竟本来也不是你管这些事嘛。”
　　陈甫钧笑了一声，穆时丰摸不准他的意思，就听他说：“你粉丝还挺为你上心。这次是为了什么事要骂我？”
　　“也不是骂您……”穆时丰小声说：“就是我好久没露面了。他们就觉得公司不给我资源……”他说完就觉得不对——这说的好像是变着法的要资源一样，穆时丰后悔，又不知怎么兜回来，一脸窘迫的看着陈甫钧。
　　陈甫钧却不以为意，他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打字不知道在发什么。穆时丰有点吃不下饭了，一直不住的打量他，就看自己收到了陈甫钧的艾特：

　　@陈甫钧：@穆时丰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有人骂我，那我雪藏你一下好了。提前祝你放假快乐。

　　穆时丰一下子笑了，他看了眼若无其事接着吃饭的陈甫钧：“先生，您要雪藏我啊。”
　　“你现在不就是吗。”陈甫钧说：“吃饭，别看了，一会儿面都坨了。”

　　穆时丰转了陈甫钧这条微博——“那我继续放假了[太开心][太开心][太开心]大家千万别误伤陈总啊，不然我就永久放假了[抱拳]”

　　果然，穆时丰这一转，风车姐姐们排着队去陈甫钧的微博底下打卡道歉——
　　“陈总，我错了”
　　“陈总！不要雪藏小穆！（我表演一个滑跪）”
　　“哈哈哈哈哈陈总虽然感觉很高冷，可是也很幽默哎~”
　　“陈总，我儿子你随便怎么样都行，就是千万别雪藏他[流泪][流泪][流泪]”
　　穆时丰和陈甫钧明明面对面，却偏要在网上互动，穆时丰想一想也觉得挺幼稚的，但就是有一点隐晦的快乐。世人看到的是明面上冠冕堂皇的部分，可他知道这几句话下的暗潮汹涌。

　　“今年你想做什么。”陈甫钧问他。
　　穆时丰猝不及防被问到，他有点迷茫的抬头：“啊？嗯……就演戏吧，能拍到好剧本就好了，角色番位什么的我都无所谓的。”
　　陈甫钧点点头：“就光演戏？”
　　穆时丰笑了一下：“能演好戏就不错啦。”
　　陈甫钧说：“之后传明我可能顾不上了，今年传明能接到的资源，我让叶定心告诉你的经纪人了，你自己挑吧。”
　　“我挑？”穆时丰有点惊诧，陈甫钧给的太阔气，他却不能不多想一点。
　　“你挑。”陈甫钧挑眉笑了一下：“你的性格我也算有点数了，给你一座金山你也顶多捧着一捧金子出来。既然如此不如让你挑个喜欢的。”

　　穆时丰给陈甫钧剥鸡蛋：“您给我的也太多了。”

　　陈甫钧只说：“我有的多了，给你多一些也正常……你比我算得清多了。”

　　穆时丰不明白陈甫钧话里的意思，就听门铃响了，穆时丰以为是常兴，还疑惑他怎么早上来了，他走过去点了下控制面板，就见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站在外面。
　　“您好，我们是来给陈甫钧先生做笔录的，陈先生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