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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鸿门 ...

  •   穆时丰要是没出车祸没受伤住院,安然也想不出法子避开邓丽和荀冰的注意给穆时丰拉皮条,安然只觉得穆时丰这车祸也出的顺他心意。
      他不是没怀疑过穆时丰好好地怎么就出了车祸。
      穆时丰那天跟公司借了车说去老家处理点事,这话骗别人行,安然知道他可没有老家,也从不提家里人。但他也没管,想着穆时丰向来本分,干不出什么约炮或者偷偷和女明星约会的事。
      偏偏就出了事。
      穆时丰没喝酒没吸毒也没疲劳驾驶,那天下雨,车开的都慢,车也少,穆时丰偏偏就跟撞了邪一样的往护栏上撞。
      没伤到别人,就是穆时丰自己受了点外伤——到底是车子质量好。最后警察下了结论——雨天打滑。
      安然问穆时丰怎么回事,穆时丰只说自己跑神了。问他去办什么事,他只说是私事。

      现场看过了,也有刹车印,跟什么自杀扯不上关系,安然也就随他去。

      这事就算完了。新闻爆来爆去除了穆时丰受伤之外也没找到什么别的卖点,记者也就歇了搞事情的心思。穆时丰这次车祸除了让粉丝的心疼顺便打乱了接下来一个多月的工作计划外毫无存在感。

      现在倒是有了用处。

      安然来看他,他坐在穆时丰的床边说:“我给你找了找能满足你要求的金主——咳,你不知道,你还真是挺受欢迎的,男女通吃,对你有心思的真不少,还都愿意付出不错的价码。之前咱们公司年会,不少大佬就是冲你来的。邓丽这点做的挺不错,她保护你们这帮艺人是上心的,不可能让他们真对你们怎样,但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一直臭着张脸,恨不得端着的酒直接就泼上去。”安然也奇怪:“就你这德行,那几个被你拂了面子的大佬一没找你麻烦二没给你下绊子三没把你绑走强迫你,真算是你的运气了。”
      安然是有野心的人,或者说大部分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有野心的。他们想赢,想成功,争名逐利,不择手段要成为人上人。他们不把这种皮肉交易当回事,似乎只要最后能光鲜亮丽的出现在镜头前,就不是破破烂烂的。
      穆时丰想,我又在矫情什么呢。他是对的。
      安然习惯了他不分场合的沉默,继续说:“一般的光能给你砸钱的大佬我看没什么用,你又不图钱。就给你找了找还涉及影视娱乐业的老板。”
      安然居然还做了表格,把对方的身家,关系,包养过的对象等等都添了进去。穆时丰失笑:“你这搞的跟要谈什么正经大事一样……”
      安然不耐烦的叼根烟:“知己知彼。哎,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到时候要是签了别的公司,你得把我一起带过去。我之前带你,你没点上进心。现在有上进心了,去别的公司了,以后红了人家要戳我脊梁骨,说之前你不红都是我虐待你。”
      穆时丰习惯了和安然合作,知道他这个人嘴巴说话不中听,野心勃勃,但对他是上心的,人脉不少,能力也足够,嘴巴严守得住秘密。让穆时丰觉得可靠。
      “可以。”
      穆时丰这种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主儿安然信他的话,安然把手头的资料递过去。
      穆时丰大概扫了几眼:“你还给配图片。”
      安然理直气壮:“这不也得尽可能的不在外貌上让你生理性不适嘛。”
      穆时丰又笑了一声。
      前面几个人穆时丰隐约都有点印象,大概都在公司年会和一些颁奖典礼上打过照面。翻到最后这个人却毫无印象,倒是他的公司穆时丰知道:“传明娱乐就是这几年才新开的公司?”
      这问到安然的专业领域了:“传明才开了七年不到,已经是影视圈有名的公司了。公司人虽然不多,但真是各个顶用,甚至还有自己的编剧团队,也有挂在他们公司名下的导演工作室。我能给你做的最好的打算,就是让你去传明。不过传明招人都靠经纪人挖人,或者靠导演、演员之间的关系给弄进去的。你自己上门自荐怕是没戏,只能指着传明的老板看上你。”
      安然说:“前几页这些人吧,就是你给递句准话,事情基本就定了。但是传明我还真没谱……传明水挺深的,公司不算大成立时间也不够久,但是没被业内几家大公司挤兑下去还开的红红火火没人敢惹,听说是有□□背景的。平常明面上出席活动多的是传明的副总吴洲平,呐,就是照片里这个人。但真正的老板我也找不出什么资料。听说是咱们市有名的金门二把手,现在负责不少明面上的企业,传明就是一个给他们洗钱的公司,就这他们也搞的风生水起。哎你知道吗,据说他们公司里,韩应星和何宝琛,都是攀着那个真正的老板上位的。”
      “韩应星和何宝琛?那可是影帝影后啊。”穆时丰一时想象不出来,这两个人也都过了三十,成名多年,现在不拍戏的时候从来不抛头露面,营销号一盘点男神女神总要带上他俩。绯闻传言是不少,可是哪个也没有实锤。
      “影帝影后又怎样,八年前韩应星跟一个名导闹矛盾,半个娱乐圈把他封杀了。要不是被传明老板带到传明,哪有什么机会拍电影当影帝。何宝琛那更是,早年就是一个拍三级片出来的。后来好像被人送给了传明老板,这才能翻身。这俩人顾念着传明老板的情谊,帮着挖掘提携后辈,这才有现在传明这些艺人。”
      安然道:“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你成名成腕,别人记得的自然是‘影帝’‘影后’,之前的过往只当是坎坷磨砺,一笔带过。过段时间,有场慈善晚会,这几家老板投资商都会去。到时候我把你带去。你自己的路,你自己选。”
      穆时丰点头。他心里有点好笑,他们明明聊的是放不上台面的包养的事,却偏偏正经严肃的像是讨论公司发展。穆时丰看刚才安然给他的那份资料心里也没什么波澜,他想,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坐享其成吧。他向来没有这种运气。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吧。受了伤又得了肺炎,你看你现在憔悴的。”安然叹口气:“别多想了,实在不行,你在盛世再呆三年忍到合约结束,那时你也不过24岁。想报仇想演戏机会多着呢……路还长呢。”
      穆时丰的侧脸像是象牙雕像,线条流畅,只是漂亮的没什么生命力。他轻声说:“我知道。”
      他之前总是在忍受。从小到大都是,小时候,别人会说他欺负你是喜欢你。大一点之后,就是“你是个男生,被摸一下能怎么样”。
      他挣来挣去,好不容易逃出来,又一头扎进另一个可怕的世界。
      他们比之前的人更可怕。因为他们有钱,有权,有势。他只有一张给自己带来无数瞩目、偏见和危险的漂亮的脸。
      他避开这些人,小心翼翼只求自保。
      却眼瞎心盲,被好似没什么危险的将若夫蒙骗。

      他知道跟别人说起来,别人会劝他为一个玩弄感情劈腿还骗钱的渣男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可是痛的人不是站着说风凉话的那一位。

      穆时丰过往的那些屈辱不堪在他心里翻江倒海,混着对将若夫的怨气,汹涌的翻腾着,拍打着他的心。

      安然为了避开邓丽和荀冰,叫了公司的化妆师上医院来给他化妆,自己抱着从品牌商那里借的西服站一边看着。
      穆时丰大病初愈,脸色不好看,但是这种有点憔悴的神态也无损于他的美。
      安然看书时理解不了西子捧心黛玉蹙眉的美,但是看到穆时丰他多多少少能够明白一点。
      Meg给他做完基础护肤之后在他脸上了一层妆前乳均匀肤色,再挑了合适的粉底给他上妆,也不敢上太厚,他不需要如此浓饰,薄薄的打一层就够。她喃喃自语:“小丰你这张脸,我给你画了这么多次妆也看不腻。你那些粉丝天天嫉妒化妆师能摸你这张脸,我也觉得我是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
      穆时丰笑了一下:“这次不用画太重,就简单素净一点就行。”
      Meg按着他的要求,给他描了几笔眉毛,拿眉粉填了几下。又用灰色棕色的眼影给他填了睫毛根部和眼尾,他是丹凤眼,眼尾上翘,弧度漂亮撩人,他黑眼珠又大,跟人对视仿佛能勾魂摄魄。
      她最后用枯玫瑰棕色的腮红当修容刷了两下,拿ysl407给他的嘴上点了点。
      穆时丰抬眼看她时,他整个人那种凌厉的,逼仄的,销魂的美,像是装点着宝石的宝剑,又华美,又冷硬。漂亮归漂亮,又带着刀剑的锋芒。

      穆时丰换了西装出来,他头身比好,头小脸小,虽然个头足有一米八,但是因为骨架窄并不显得壮,穿起合体的西装十足的好看。他的肩是漂亮的直角肩,像是衣服架子一样撑的这套昂贵的西装更加惊艳。
      安然给这套墨绿色的西装配了暗姜黄色的领带,meg给穆时丰系好后安然又给他夹上了钻石领带夹。
      两个人后退几步打量穆时丰,穆时丰也安安静静的挺直腰背站在那里。
      他生得艳丽,头发又染成灰金色,配着复古的墨绿倒相应得宜。往那一站端的是风流昳丽,俊逸非凡,不像个偶像明星,倒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公子。
      “我要死了,都不用小丰说什么也不用他做什么表情,就这么看着他我就心跳飙升。”meg捂着心脏小声说。
      安然也完全赞同。
      安然带他坐车去赴宴,坐在车里没外人了他才开口:“今天宴会上你要见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抵挡得住你这副样子。你漂亮的不像人,像个成了精的妖怪。”
      穆时丰闭目养神:“管用就行。”

      穆时丰一进宴会现场,好几双眼睛就贴在他身上动不了。穆时丰紧跟着安然,端着酒杯一溜敬过去,但也只是寒暄两句,没多做纠缠。
      “安然,你这是什么意思?”钱总盯着穆时丰的脸不耐烦的说:“带他来这儿了想敬个酒就了事?这是你给他相中谁了,还是看不上我钱某人?”
      安然赔笑:“哪里的话,钱总您这可是冤枉我们了。您也知道穆时丰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又得了肺炎,受伤生病也不能工作,闲着也是浪费,这种应酬的事才把他带出来认认人。邓总一直就嫌这孩子不会说话情商低,怕惹的老板们不痛快,所以之前不怎么让他出来。他这一棍子捅下去出不了一个声的人,哪配陪您喝酒说话呢。我替他给您赔罪了。”
      钱总看着穆时丰这张脸就心痒痒的不行,但是邓丽什么性格他也知道,管自家艺人比管孩子还严,犯不着为了他跟邓丽过不去。反正迟早的,他总会和盛世解约,或者他自己想的开主动来,钱总觉得时间长着呢。但是嘴上还是让穆时丰过来:“小穆啊,那你过来给我敬个酒吧。”
      穆时丰知道安然给自己挡的够多了,况且他今天来是干什么的他心里清楚的很,没必要装的三贞九烈立着个牌坊。他往钱总身边走了两步,拿了一杯酒:“钱总,我不会说话,给您赔罪了。”
      钱总的眼睛还顺着穆时丰的脸往下看,听他说完话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背摸了一把他的腰——别说,他这西装手感还真不错。
      穆时丰嘴唇抿紧了一点。
      “行了,我怎么舍得为难你。”钱总恋恋不舍的看穆时丰后退几步找服务生递空酒杯:“有什么事别闷着,找你钱总我。”
      穆时丰没什么表情的站在一边,安然笑着点头,拉着穆时丰往下一桌走。走远了立刻小声道:“他什么东西也想惦记你?一个靠老婆家底开个破建材公司的,有点闲钱往娱乐圈砸一砸还真觉得自己是个‘总’了?看我一提邓丽他怂的那个样……小穆,就算是找金主,我给你找的,那也是要身家有身家要势力有势力的。”
      穆时丰习惯了他这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一下子松了气,也不绷着脸了忍不住的笑着说:“你这说的跟旧社会嫁女儿一样。”
      “得了得了,什么钱总李总朱老板的,你敷衍两句就敷衍吧反正也不是找他们的。一会到了传明那桌,还有其他那几位跟前,你给我当心着点,该说说该笑笑,没人想包养个臭着脸的祖宗。”
      传明那桌离他们很远,在慈善宴会的最前面。这也是身份实力的象征。远远看过去传明那一桌就坐了三个人,旁边也没围着什么人。倒不是排挤看不上,而是没什么人敢跟他们随便套近乎攀交情。都是有事说事,没事问个好敬个酒就走,不敢打扰。
      穆时丰每往那一桌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仿佛脚上挂着锁链的罪人一样步履沉重。像是通往审判的路,那一锤定音的结果决定着他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而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揣着恶。他只能下地狱。
      可是这条路不能不走,哪怕是下地狱,也由不得他现在就跳下去。
      穆时丰手还在抖,脸也僵了,他心慌。站在距离传明那一桌十几步远的地方看去——
      那三个人里,有一个是传明副总吴洲平,一个是经纪人总监叶定心。
      穆时丰想,那另一个就是传明的老板了。
      安然领着穆时丰上前,陈甫钧冷淡的抬眼看了看他们。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陈甫钧,即使后来过去了很多年,他也忘不掉那时那刻陈甫钧的样子。
      见了陈甫钧,第一印象倒不是他外貌如何,甚至大概说不上来他长什么样,因为完全被他周身的气势震慑住了。他也不收敛,那种身居上位的雷霆之势就这么压得穆时丰什么话都说不出。他留着极短的寸头,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锐利的眼睛。他是单眼皮,眼皮很薄,眼珠一转就有一道痕迹。他的鼻梁高而挺,鼻尖的骨节很明显,给人硬气反叛的印象。嘴唇薄的像刀刃,抿的很紧,一副意志坚定难以打动的样子。

      他明明是坐着的,别人是站着的,却没有人敢俯视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对他弯腰。

      安然显然也被陈甫钧镇住了,但他不知道怎么称呼陈甫钧,只得冲着吴洲平笑道:“吴副总,这是盛世娱乐的艺人穆时丰,我是他的经纪人安然。听说传明投资的《祝酒》票房破了八亿,真是祝贺了。”
      吴洲平往他身后看去,就瞧见了穆时丰那张在昏暗的宴会灯光下也艳丽逼人的脸。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吴洲平也不由多看两眼,然后吴洲平就听穆时丰用他那标志性的惑人低音问好:“吴副总,我是穆时丰。敬您,祝贵公司越来越好。”然后一饮而尽。
      吴洲平不由看了看陈甫钧,陈甫钧倒像是才注意到他们一样,盯住了穆时丰。
      穆时丰习惯了被人盯着看,但是陈甫钧的目光是不一样的。
      他那双眼睛透着锐利的寒光,那种凶狠的精光不是一般的上位者能有的,穆时丰不由想起传言中他的□□背景。陈甫钧的视线像是手术刀一样将眼前的人扒皮去骨,穆时丰被他看的心惊胆战,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他的眼神是不投入任何情感的,不带情欲、欣赏、爱恋、鄙夷、厌弃……只有置身事外冷冰冰的审视。像是在对一个没有生命的玩意儿做价值评估。
      穆时丰心里明白,陈甫钧不是一般的金主。
      吴洲平倒是多说了两句:“你长得挺好看。”
      然后扬扬下巴对安然说话:“他现在做什么呢。”
      安然赶紧上前两步推销穆时丰,陈甫钧却像是评估完物品的价值后就丢在一边,无聊的转过脸看台上的拍卖。

      穆时丰羞愧惶然的恨不能扭头就走——但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又当又立,又厌恶别人只因为这张脸关注他,又明白自己唯一的武器就是这张漂亮脸。他多少有点自矜,没想过有人不吃他这套,看不上他这张脸。
      他想起安然说的,陈甫钧包养过韩应星和何宝琛。这二人都于外貌上不怎么出众,甚至二人的长相都有点寡淡。
      韩应星单眼薄唇,何宝琛细眉挺鼻,都偏古典的东方美,有留白,这样的淡,适合着更多的色,适宜大荧幕。
      而穆时丰太艳了,艳的太浓,让人看多了绷得过紧,反而疲惫。有惯爱点评美人的作家评他:“像是把满园春色摘了叶子冻到冰里,所有的美堆在一起,无衬托,又冷冰冰的没生命。美的没意思。”
      他想的太轻松,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些,以为自己凭着这张脸便能心想事成。
      他向来没有心想事成的福气。

      穆时丰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都到这一步了,有什么豁不出的?
      穆时丰耗尽力气喊他:“先生……”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其实不是,他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连他的声音都被憋住,只有一点小小的扭曲的声音发出来。他这样子大概实在不好看。
      陈甫钧转过脸一言不发的看他,穆时丰却一时大脑空白,什么都说不出。
      “陈先生。”韩应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陈甫钧的身边,穆时丰呆愣愣的转头看着他,心里想着——原来他姓陈。
      韩应星生得眉眼寡淡,但是有一种内敛的不动声色的锋芒。穆时丰规规矩矩的向他问好:“韩哥。”
      韩应星看着穆时丰,又看了看陈甫钧,也没问他是谁,微微一笑:“你好。”
      陈甫钧也没看韩应星,他看了一会穆时丰有点可怜的样子,才自顾自从桌子上拿过烟盒:“这次喊你出来,耽误你的时间了。”
      韩应星见他拿烟,上去给他点火:“我本来也没事。拍卖的事我都处理好了,陈先生您不愿意呆在这里,回去也没事。”
      陈甫钧没再接话,只是点点头。
      韩应星自己的事情应该也不少,很快他的助理就追来凑近他说话。韩应星没什么表情的听着,穆时丰只觉得他这个表情像极了陈甫钧。
      韩应星低声跟助理讲了几句话就对陈甫钧说:“陈先生,我该走了,我送送您吧。”又转头笑着对穆时丰说:“抱歉,刚才打扰你们说话了。”
      穆时丰不尴不尬的在一边站了很久,这时候也只能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话。”
      陈甫钧站起来要往外走,韩应星跟在他身边送他。陈甫钧路过穆时丰时,穆时丰喊他:“先生,您要走了?”
      穆时丰也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是为什么,他只是本能的,垂死挣扎。
      陈甫钧看到了穆时丰眼睛那点藏得不太好的怨气和不甘心。
      漂亮的人连怨气都是好的妆点。烧的他的眼睛发亮。
      陈甫钧看向他,等着他的后文。
      “我想做演员,想转到您的公司里,想得到您的支持……”穆时丰轻声说:“我能付出的代价,只有我自己。”
      韩应星都没想到穆时丰会如此直白,错愕的盯着穆时丰,陈甫钧却像他只是问个好一样平静。
      陈甫钧不觉得他发疯,也不觉得他有趣,他只是把穆时丰的自荐枕席当交易要约。
      这对他本来就是见惯了,也无所谓的事。陈甫钧对谁都没多大兴趣,之前包养的对象无非是别人送了,或者自己找上门来。他睡了也就睡了,给一点好处,厌烦了就丢开。
      近来邹七爷和邹大少那边麻烦事不少,没时间折腾他,他这方面倒空白许久。他看了看穆时丰,他低着头,卷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陈甫钧看着穆时丰那头灰金色的卷发不太顺眼:“这是我的名片。我还有事,之后再谈。”
      吴洲平看穆时丰的眼神都有点复杂——主动送上床的他不是没见过,那都是先上车后补票先上了床再说。但是像穆时丰这样上来直抒胸臆,把这种事摊开了讲的他倒是头一回见。

      送走了这几位大佬安然才缓过劲:“我的妈穆时丰你要吓死我!哪有你这样上来就直接把话都抖干净的?迂回,迂回懂不懂!等他来找你啊!”
      穆时丰摇摇头:“我不坦白,他不会多看我的。你也知道韩应星和何宝琛的样子……我又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安然为他抱不平:“不喜欢你的都是傻子。”这是安然的真心话,见多了好看的人,好看成穆时丰这样的还是少。
      穆时丰笑了,笑出了声,有点莽撞天真的样子。好像之前的酒劲上头了,他拉着安然找了个边角坐下。
      刚才的勇气的烧干了,烧的他心口疼。
      穆时丰笑了起来,眼角微翘,笑得像是解了冻的春水,上面还带着点碎冰茬子。“我刚才都没注意陈先生的表情,但我记住了韩应星的。”
      “嗯?”
      “他眼睁睁看着陈先生给我递了名片。那表情,比他哪一次表演层次都多。”穆时丰想:“惊讶,防备,无奈,还有嫉妒。他不爱陈先生,他只是,在嫉妒我。”
      “按你说的,他又不爱陈总,他嫉妒你什么呢。”
      “大概是……我比他年轻,又有勇气吧。”穆时丰有点累了,他趴在桌子上:“陈哥,我有点明白你一直想我红的原因了。那些之前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人,也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觉得特痛快。安哥,你说我是不是一下子变得很坏?”
      安然摇摇头:“我只恨你变坏的太晚。”
      穆时丰很少像今天这样笑的没完,他闷声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都不争不抢,恨不得没一个人看到我才好吗?”
      安然还真没听他说过自己的事。
      “这个世界是畸形的,有错的从来都是受害者。被□□要怪女孩子穿的太少长得太漂亮,遭受校园暴力要怪你自己融入不了群体没有爸妈给你撑腰。世人把受到迫害和不公的忍耐宣扬成美德,把遭到侵犯的反抗和挣扎当做罪恶。你知道的,我六岁父母就去世了,上学的每一天,我都在被欺负,骚扰。所有人都告诉我,因为你没有父母,因为你长得好看,因为你成绩不好……这就是我受欺负的理由。”穆时丰说的轻描淡写,却字字都是血泪。都是他自己的痛处。
      “所有人都告诉我是我的问题,我渐渐的就真的相信是我自己的错了。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忍耐,只有把自己藏起来。你总是怪我不争不抢,被队友说了难听的话也不回嘴……我是真的,不敢。”
      穆时丰好像要把压在心头这么多年的事都说出来一样:“我不想被人看见,也不想被人说漂亮……我太懦弱了,争不了气,不能让自己有能力在受到欺负时还手,只能像寄生植物一样依靠别人的庇护,只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可是我做错什么了呢,有错的人不是我啊,我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活着,为什么只能我被踩在脚下,不能我成为人上人呢?”
      安然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在那一批练习生里一个人一个人的看过去,看到穆时丰时停了很久。
      是真的老天爷给饭吃,漂亮的令人无法错目,像是蝴蝶一样,又脆弱,又绚丽。
      那时候穆时丰还是少年人那样单薄的瘦,瘦的能看得见腕骨。他还没完全发育好,脸上的棱角都没生出来,被一点婴儿肥包着,天真懵懂的像是幼兽。一双眼睛永远往下看,不抬起来看人。
      其他人见他来查看,都恨不得把自己贴在安然身上在安然面前挂个名,只有穆时丰安安静静的站在队伍的最边低着头。
      安然找来挖掘穆时丰的星探问:“这孩子你从哪找来的?”
      星探说:“哎说来也巧,我回家路上路过一个艺术照摄影馆,外头的宣传照片拍的就是穆时丰。我拿着照片进去问才知道他在这打工。16岁的孩子,听说父母都没了,领养他的姑姑也不管他,实在活不下去才离家出来打工……什么都不会,但是这张脸……为这张脸,怎么往他身上砸钱培养他我觉得都值。”

      在安然心里,穆时丰还是个孩子。16岁三观都没成型的时候就进了盛世,与世隔绝,每日任务只有训练和考核;出道后当了艺人,被公司安排的满满当当,记者刁钻的提问有经纪人护着,网上的风雨有公司安排公关。而且又不像演员,经常要跟陌生的人竞争往来。他是男团成员,参与演出或者活动都有成员一起,一个组合之间再怎么不愉快也是小打小闹。单独接代言广告,也是被对方捧着奉承着。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学习,他只会去学习唱歌跳舞,却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怎么安慰自己,让自己变得坚强。
      所以他的成长来得太晚了——他以为龟缩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就能不见风雨。却不知道他这样小的世界,随随便便一阵狂风骤雨就能摧毁。
      他必须要走出来,主动地迈入这个战场,经历伤痛,直面自己,才会变得强大。

      穆时丰终于走出这一步了。安然想——
      他看了看那张名片。只有“陈甫钧”三个字和一串号码。

      不知道陈甫钧,能不能给穆时丰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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