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不跟女逗》麟吐玉书

183、第二十二章 半路杀出来的不尽都是陈咬金，也可能是真妖精 （十二）

　　梁小玉刚跨进办公室大门，意外发现是娇娇端坐前台。
　　虽补过妆，眼睛依然微肿发红。泄露出伤心泪水曾经在此盘桓冲刷过不短时间。
　　她本能就想上前直接问“怎么不请假休息一下？”
　　却怕勾出上午受辱伤心事的回忆，招惹小姑娘愈发不开心，生生忍住脚步。
　　算了。一会儿问问Susanna 咋回事儿。行政部门又不短缺人手，随便安排个谁都能顶替半日。
　　都这种情况了,还让小姑娘坚守岗位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不太像Susanna 的作风。
　　梁小玉挪开眼神，本想直接回座位。娇娇主动叫住了她。
　　“小玉姐”
　　梁小玉露出一个极其温和友善的笑容。
　　“How Can I Help?”
　　压根儿不提早上那茬儿，也不刻意表示关怀。
　　比起早上木讷失神的样子，娇娇现在倒算神色正常。就是气色仍有些差。
　　“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梁小玉明白她指早上自己力挺她的事儿。
　　“要喝Frapchino 吗？我请你。”
　　喝点高热量甜品饮料，除了让人发胖，也会让低沉的心情舒缓很多。
　　娇娇摇头。突然又靠拢梁小玉，轻挽上对方胳膊，露出亲昵态。
　　“你穿这身小香真好看。”
　　梁小玉诧异不已。
　　这丫头莫不是被打击傻了？
　　她认真看向娇娇。小姑娘面容真诚，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平淡无波，一副恬静的模样带着两分羞涩。不太像是被刺激后的胡说八道。
　　“……谢谢！我也很喜欢。”不懂节约的男朋友送的。
　　小玉被小姑娘挽着胳膊赞美，感觉还蛮受用。嘴角又往上扬了扬。
　　“小玉姐，其实你穿什么都好看，因为你就是典型的三好美女：身材好，容貌好，气质好。
　　你早上那身白裙，还有现在这套小香。上身后各有各的美。
　　以前是我不懂事。不懂得欣赏，也不懂听劝。所以吃了很多亏，走了很多弯路。
　　现在回想起来，很多次你都是在帮助我、提醒我。无论是我工作还是个人感情上。但我那个时候人傻，总是自欺欺人。
　　老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之前你那么苦口婆心地提点我，我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放到心上。真是太蠢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虽然被宋歌妈妈那样辱骂，心里真的好难受、好委屈、好害怕……
　　觉得天要塌下来……
　　但我现在反倒觉得早上被那样骂一通……
　　是件好事儿……”
　　嘴上说是好事儿，眼睛却又红了些,声音哽咽。
　　梁小玉依然带着浅浅柔和的笑，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
　　“我今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就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宋歌都不可能喜欢上我……
　　所以……我准备放弃了……
　　是要彻底放下的那种。”
　　小姑娘说这话时，努力想维持住脸上的表情，甚至想撑出一个释怀的笑容。但终究是带上哭相，声音也颤抖不稳。
　　这构建一大中午的决心和心理建设，在说出“准备放弃”这句话时，心态也近乎分崩离析。使出洪荒之力方勉力维系着方未支离破碎。
　　梁小玉感觉自己的胳膊突然被箍得紧了些，微微有些发疼。
　　她禁不住唏嘘感叹：真是始料未及啊！娇娇现在居然主动向她敞开心扉。
　　跟全公司大部分眼明心亮的同事一样，她很明白娇娇对宋歌的心意。
　　这是公司内部半公开的秘密。差别是她跟他们对此事态度不同。
　　大部分人持看戏心态，把娇娇对宋歌的单相思当成痴心妄想的一场笑事儿。背后嚼舌嘲讽、打趣取乐而已。
　　宋歌那个天天抱Olivia美腿浮上水的，成天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一个肤浅的小前台？
　　吃瓜群众一边不看好一边又不遗余力地各种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
　　这种搅屎棍子瞎搅和的事儿，典型损人不利己。虽然于彼于此均无营养价值可言，但妥妥缓解压力啊！
　　瞎搅和，比认真干活轻松带劲儿多了，全当是紧张节奏工作中的免费调剂。反正被搅和的又不是自己。不少人还真是乐此不疲。
　　有时众人聚餐，好事者不怀好意地瞎起哄，故意把两人往一堆凑。然后看着娇娇傻气地以假当真，顺竿爬的思春样儿，大家哄堂大笑，乐得歪倒一片。就跟逗傻冒一般。
　　娇娇浑然不觉，自我沉浸在假暧昧中美得冒泡。宋歌自然是冷着一张盛世美颜不予任何反应。
　　有两次，梁小玉给了带头人两记冰冷眼刀，对方倒是识趣，即刻收敛不敢造次。没了下文，娇娇不明就里还满脸失望。
　　大家觉得梁小玉是在维护她的好友宋歌。只有小玉清楚，自己是不落忍娇娇被一众人当猴耍。这要是自己亲妹，非得掴一巴掌给打醒了算。
　　梁小玉心知肚明：这两人压根儿没戏。但既然当事人娇娇从未主动跟她谈及个人感情问题，哪怕片言只语。自己也就识趣些嘴巴闭紧，别装啥知心大姐要给人做情感引导。
　　凡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职场中，无论对方是菜鸟、弱鸡还是老姜、辣蒜，这点分寸感一定要牢牢把握。不然就变成了行事看人下菜碟，非常不职业且有些小贱了。
　　普通群众觉悟不高这样干也就罢了，自己作为关键岗位上的经理人，必须躬先表率。
　　她也清楚娇娇虽然每次都叫她小玉姐，内心却从未真正把她当成公司的前辈来敬重。
　　更多的是敷衍和有事相求时痕迹明显的刻意讨好。比如最近两次跟她软磨硬泡要求转岗，美曰名是职场进步，全天下皆知就是一个恒古不变的动作规律：跟着宋歌屁股后面转。
　　简单讲，娇娇这种小姑娘跟她气场不合，天生不亲。加上年纪小，性格娇憨，活得比较自我，代沟深且宽。
　　不像别的机灵丫头心智早熟，就算天生不亲和有代沟也不影响人家在老板大秘面前察言观色、溜须拍马、讨好谄媚和刻意亲近。
　　两者相较，梁小玉反倒觉得娇娇这样的好，相对简单真实。没啥坏心眼，有啥想法基本都一览无遗了。打起交道顶多多费些唇舌、耗些体力，其实不咋累心。
　　她记得老爸部门每年团建都有一保留节目：切萝卜比赛。然后就是李豫章的亲叔叔李主任年年夺魁，毫无悬念。
　　无论白萝卜、红萝卜、花心大萝卜，切得又快又好！
　　那刀工被传得邪乎，称无人能出其左右，跟专业大厨有两拼。
　　部门同事们都开玩笑，说金庸笔下的胡斐胡一刀要有原型，多半就是看过李主任切大萝卜。
　　都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到切萝卜大赛，一准是“年年岁岁萝卜似，岁岁年年冠军同”。
　　梁小玉实在纳闷，有一年刚赛完公布结果忍不住问他老爸：“咋能年年都是同一个冠军，其他人是不是太弱了？
　　你们科室那些力大身不亏的年轻人干嘛去啦？又没让比赛白萝卜嫁接胡萝卜，切个萝卜还切不过个老人家？”
　　梁爸看着报纸，眉毛和头都没抬。
　　“你等你李伯伯不做主任了再来比，呵呵！个个都比他切得又快又好！我都比他强！”
　　梁小玉恍然大悟。
　　也不容易啊！为了取悦领导，坚持年年都搞同一个竞技项目……主办者的脸皮得有多厚啊……
　　群众咋想的不重要也不管了，但一定要让冠军领导觉得自己是实至名归，年年都生出满腔自豪，觉得自己就是常年最强……
　　群众的觉悟也挺高啊（包括自己老爸）！只要项目不变，都必须心领神会：冠军也不能变！动刀时都悠着点儿，该放缓就放缓，该失误就失误。
　　联想到李豫章的厨艺天分，应该是基因缘故，估计李伯伯切萝卜还真有两板刷。
　　回回扮个冠军均有模有样，搞得自己都深信不疑，感觉就是孤寂多年的独孤求败，称霸切萝卜领域多年，偏偏后辈人才不济，迟迟找不到称手接班人，生出满腔愁绪惋叹。
　　这种纯粹为了溜须拍马无创意走过场的事儿有劲儿吗？造假有劲儿吗？演戏有劲儿吗？
　　有劲儿啊！没劲儿下面这群人折腾个啥？不仅有劲儿还有利。
　　总而言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家套路基本一致。看透了无须太过大惊小怪。
　　恰如公司宣讲的“家人”文化，大家可能内心都觉得假、觉得装。
　　真正一家人都还时不时打肚皮官司，甚至为着切身利益矛头相向。公司里的同事怎可能做一家人？
　　那也得宣传推广啊！而且反复广泛推广非常好、也非常有必要。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在新年Party上“全家人”互相搂搂抱抱、眼中闪出激动泪花。上级跟下级、同事跟同事、下级跟上级的隔阂、等级差别全无。
　　齐齐饮下杯中酒来个小高潮，仪式感做足量就好。那一刻，大家都是能相互交心、托付后背的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推杯换盏，合影完毕。回到现实中，灵魂归位，该干嘛干嘛：削尖脑袋专营拍马屁、前胸后背捅软刀子、矩阵大集体浑水摸鱼、该搅屎棍子的……照干不误！
　　经年累积，梁小玉一边提升业务水平一边汲取经验教训。心理素质与日俱增强大的同时，也渐渐窥透到更多职场特征及本质。
　　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如大多数一般，一味追求职场利益最大化：利用工作机会或者职位便利变现福利并沉迷于利益关联的裙带关系。相反，头脑时刻保持清醒严于律己：保持初心，不随波逐流。
　　职场里的众星捧月多为幻境和假象。等你脱下职场外衣，若同事们依然对你趋之若鹜，爱你敬你如昔，那你可以骄傲地向全世界宣布：我有人格魅力！大家都爱我！我是万人迷！
　　职场混迹若干年，梁小玉还是那个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性格没有分裂过，与人相处时也有个人情绪和情感差异。但她能做到行事决策上最终不受个人偏爱好恶引导，坚持做正确的事儿，尽量履行公平性。就是务必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
　　娇娇虽平日敷衍自己，更不来刻意讨好，两人之间毫无亲近且距离感明显。但既然此刻对方主动靠拢，卸掉外壳显露出柔软面，毫不避讳地展示伤口，就是在寻求支持和帮助。
　　梁小玉的侠义之心自然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谁叫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她原本觉得这就是小姑娘情窦初开的青□□情，不见得个个都要开花结果的，无花无果太正常不过。
　　扑腾扑腾后，时间一流逝，年龄一增长，自然会慢慢淡化。这样的青春期阵痛，轻得如一缕春风，一年四季皆有，稀松平常。
　　但当下看进对方那双再度浸湿，条条血丝透着凄楚的眼睛，她才意识到：毕竟是韶华小姑娘啊，纵然以后再轻得如缕风，那此刻也是刻骨铭心的真痛啊！
　　现在看娇娇撑得如此勉强，禁不住想起那年在C市陈丹枫离开时，自己的熊样儿。
　　“你要如何放弃？你不会要连同工作一起放弃吧？”
　　梁小玉试探出声。
　　娇娇望向小玉，眼神里一半是迷茫，一半是求助。
　　梁小玉懂了。这是刚起了不管不顾要离开逃避的念头，但接下来一切如何，还犯着糊涂，没想透彻。或者压根儿没想过。
　　“如果你讲的是真的，要放弃宋歌，并彻底放下。那你就该好好在这儿工作。
　　说放弃他的同时还想着放弃现在的工作，只能说明你是在逃避，而非放下。
　　想要真的放下，你就应该呆着这儿，一直呆到你看到宋歌眼睛不会多眨一下，心跳不会快半拍，脸不会红半分，情绪不会波动分毫。
　　那个时候你要离开，我绝不拦你。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你离开这里，是在其他地方找到更合适的位置和机会。
　　不像现在，你离开这里回家呆着，我们叫“裸辞”。别告我现在你有新offer。”
　　小玉冲娇娇眨眼。
　　娇娇羞赧地笑笑。
　　可不嘛！今天之前，自己铁了心要跟宋歌在一起。宋歌在这儿呆着，她怎么可能起心动念找下家？
　　“我以前也很喜欢一个男同事。不知是否跟你一样，他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心动的男性。
　　第一次哦！应该不比你对宋歌的喜欢少。
　　他离开我的时候，我也难受至极，觉得天要塌下来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我强迫自己呆在他呆过的地方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我恢复如常。再次见到他时，能正常说话，能始终保持心情愉悦。”
　　梁小玉此刻举了自己和陈丹枫的例子，但内容做了浓缩和修整。
　　她觉得取跟娇娇相似的部分即可，要展开还原过程太过曲折坎坷。不见得能树立一个正面材料形象。
　　“你看我，那个时候要死不活，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整日里开心滋润得不得了！
　　我那个时候的处理办法就是寄情于工作。天天疯狂干活，不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事情很快就揭过去了。
　　而且因为工作干得出色，老板还给加薪升职了。
　　还说明什么？对女生来说，工作比男人可靠多了！投入百分百必有回报！
　　但男的可说不好，你掏肝掏肺也很有可能打水漂。”
　　娇娇看着诚心诚意开导劝解自己的梁小玉，尤其是对方那双清澈透亮、毫无杂质的眼睛，好像能洗涤人的心灵。
　　突然觉得胸口有强光投进一束。早上以来的郁闷窒息感被打穿击落不少，顿觉身体轻松好多。
　　多么暖心的话啊！为啥自己以前没有察觉。她突然眉眼弯弯笑了笑。
　　“小玉姐，你现在开心滋润得不得了，是因为你要结婚了，要嫁给爱你和你爱的男人。我也真心替你感到高兴，真心祝福你。”
　　梁小玉突然就被噎了一下，却无半分不悦感。她认真想了想，好像娇娇说得没错哦。
　　自己当初为啥离开C市？不就是林汉文那厮回了香港，她不明就里痛得撕心裂肺，根本没法在旧地正常工作，干脆离开力图釜底抽薪。
　　然后就是跟林汉文最近确定关系前的各种情绪起伏，完全受到那厮不规则运动牵扯。一样搞得她心力交瘁，半死不活的。
　　当然，这一段，也没必要讲给娇娇听了。
　　她笑出声。
　　“呵呵！也对。相爱的人能在一起当然开心。不过我都快奔三了，你才刚到哪儿？目前还是要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哈。”
　　“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好意，小玉姐。以前是我傻，不懂分好坏。
　　但我现在懂了……你放心，我不辞职……
　　我一定坚持到我能够正常面对宋歌，把他当成普通同事为止。”
　　娇娇似下定决心般，咬咬嘴唇，坚定出声。

　　“我对你有信心。明天宋歌回来，记得跟他要礼物。要大礼！还要他请客吃饭。吃大餐！”
　　娇娇狠狠点头。

　　小玉欣慰而释然。不枉自己以前每次的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看似石沉大海，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了回应。
　　她为什么每次会花时间跟她费时说道？是真的想帮她开窍，职场上能走远些。
　　从前台做起有什么不对、不好？公司现在不少中层主管、经理岗位甚至高管的初始职位都是前台。
　　Marketing Specialist、Operation Manager、H.R Director, 包括Susanna 大学刚毕业时都蹲过前台。
　　这每日迎来送往的小小前台，对初入职场的青瓜蛋子们，真真是个大练身手的过门石，且机会均等。未来发展命运，全凭个人努力造化。
　　有能耐的功力见长，过几年就能搬进里面某个格子间继续修炼。再拼搏奋斗若干年，升级进阶，寻个单间办公室也是大有可能的。
　　等从里面格子间或者大单间里再飞走，皆将翱翔于各类高管圈。名字后面加上了“总”的后缀，江湖地位和身价今非昔比，算得上是鲤鱼跳了龙门。
　　在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里，初始阶段蹲前台的那段基层工作，不仅没啥不光彩，恰恰反衬了现如今的成绩。
　　再次印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和“千里之行很有可能始于前台”的职场至理名言。
　　从哪儿起步不重要，最终站立在何处才是关键。
　　好的企业给每个员工也都有职业规划途径。娇娇若能端正态度，肯努力肯经营，过个两三年转个市场专员是没问题的。
　　给娇娇灌满了一大壶心灵鸡汤，且成功安抚和激励了对方娇嫩的心理，梁小玉步履生风地奔向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