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4克》1114克

35、第三十五章

　　约在“巧合”酒吧，黎亦已经到了，修长手指端着酒杯，灯光摇拽，周身隐隐邪魅感。
　　与上次不同，林鹿依进去时，喧闹震耳，座无虚席，她走向凭张脸就能迷惑苍生的黎亦，“抱歉。”
　　“介意坐这里吗？”黎亦微微一笑，挥挥酒杯，指着对面的椅子。
　　林鹿依表情微扬，“不用，这里很好。”
　　她刚坐下，服务生端上一杯漂亮的酒，炫丽得像杯毒药。
　　黎亦笑道，“这酒喝不醉，适合女生喝，特别是温柔的女生。”
　　“谢谢。”林鹿依没有拒绝，也不会碰。
　　周边的人来去流连，音乐换了一首，适合谈情的歌。
　　“黎先生，想怎么谈？”林鹿依眉间松了松，先开了口问。
　　黎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灯光下有种不言而危的严肃感，许是减少有的一本正经，表情微僵硬，放佛紧绷着面部神经。
　　林鹿依倒没感觉，静静等着黎亦的谈话。
　　“奶奶的事，谢谢你。”这事上，黎亦是真心感谢，他用手中酒杯轻轻碰了碰林鹿依面前的杯子，仰头一口干尽，然后给自己添上，他挑眉看了眼对面没动的杯子，也不介意。
　　一码事归一码事，道完谢，他该说自己的目的。
　　“我奶奶很喜欢你，我能孝敬她老人家的机会不多，我想让你陪我演一出戏。”黎亦没再继续往下说。
　　林鹿依把玩着手指，她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奶奶事，我是随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林小姐的善心。”黎亦深黑的眼睛暖了暖，没忘拉回话题，“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毕竟我们需要互相帮助，在所有人没有接受之前，尽可能要让自己好过点，你说呢。”
　　林鹿依没有回答。
　　——
　　林鹿依回家，远远抬望，灯还亮着。
　　这世上，唯一一个会等她回家的，也只有郑楠。
　　她不敢去想，若是没有郑楠，还会有她林鹿依吗。
　　这个答案，是无比肯定的。
　　林鹿依没去敲对面的门，回自己窝，发了一到家的短信，并去拉开窗户，站在阳台上，等郑楠出来。
　　林鹿依望着郑楠修长遮眸的碎发，三分忧郁七分帅气，她想象若是留出一头长发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林鹿依忍不住笑了，会有点滑稽。
　　郑楠也正望着林鹿依，柔和深了深，多了些不清不楚的柔情。
　　两个双目对视，上扬嘴角。
　　“晚安，好梦。”
　　“晚安，好梦。”
　　—
　　林鹿依半躺在床上，搂着抱枕，打开今晚拿到的邮件，她的手在颤抖，不，是她的心在颤。
　　一个本该随着纸张腐烂的秘密时隔几年后，即将揭露明坤朗朗之下，而她像个监狱等待释放的有罪者，打开时光对她的宣判书。
　　尽管这一切不会有人知道，她还是用贼的眼睛扫视一圈卧室，紧看锁死的门，确保这个秘密虽突破第一道防线，依旧在监狱中。
　　信封第一行空白。
　　放假这么久，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为他们高兴，各自都解脱了，而我也从一个孤岛渡船到另一个孤岛。
　　幸好这个孤岛有人。
　　呜，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你别介意。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高兴的事，明天，我又可以和你同班啦，对了，还要祝贺你，以全县第十六名进入重点班，还拿到奖学金。
　　在接下来的三年，我会努力去追赶你。
　　朝着希望走的林鹿依
　　2010年8月23日
　　林鹿依捧着信封，泣不成声，嘴里喃喃几声，对不起。
　　她对不起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她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声对不起会接着放在她深处内疚中，时刻都可能拿出来。
　　中考是县级出卷，全县统招三千五百人，郑楠不负众望，她第三千七百五十名，连分数线都没过。
　　母亲提了条件，她也提了，法庭门口，众目睽睽，她提出要上高中，要进一班，林父答应了，找了老同学，捐款。
　　最后，她如愿以偿被特殊录取。
　　在她的十五岁暑假中终于有了一件开心的事。
　　但她不知道的是，靠取捷径得来的，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
　　学校的尖子班人数是定死了，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为了让大家有强烈的竞争力，尖子班的人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后来居上者调换。
　　开学前一个星期，一个女生自杀了，她听说，是因为被挤出尖子班，压力过大想不开，在自己家后面的小河里淹。
　　那一段时间，她没睡过好觉，包括写下这封信，她都像犯了罪的人，写下她原来想象的方向，求一点救赎。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生没有被录上尖子班，她和尖子班最后一名分数相差一分，被刷了下来。
　　她没有因此高兴，那个相差一分进入尖子班的女生，因为她被调到重点班。她总觉得，那个女生因为她而死。
　　林鹿依想着这些负罪，泪干透，心室息疼。
　　周周转转，我们都还会去走当年的路。
　　就跟今晚一样，她答应了黎亦的计划，假扮情侣，让身体不好的老奶奶开心，这个结果，她和黎亦都无法预料，也无法承受。
　　林鹿依躺着盯着天花板，蠕动嘴唇，“对不起，我拒绝不了，请允许我在自私一回。”
　　如果真有黎亦所说，有命中注定，有宿命。那么，我为爱犯下的罪，来世还，下阿鼻地狱也好，做牛做马也好。
　　—
　　次日清早，阳光明媚，渐渐闷热。
　　郑楠接到家里的电话，要回去一趟，她在吃早饭的时候，跟林鹿依说。
　　突出意外的是，林鹿依应得爽快。
　　郑楠静默一会，等林鹿依吃完早餐，放下筷子，递上纸巾，问，“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林鹿依愣怔，一霎那，看向郑楠。
　　“去你家吗？”林鹿依失神道。
　　“怎么了？”郑楠收拾桌面，以为林鹿依是不好意思，“我爸妈经常跟我念唠你，想让我带你回去玩，你之前去的时候，我姐都不在家，最近她忙着婚礼，都会在，正好我们去跟她商量下伴娘伴郎的事。”
　　郑楠说完，收碗进厨房，打开水，洗碗。
　　林鹿依眉间浮现纠结，按到计划，今天要和黎亦去见奶奶，陪奶奶买衣服。
　　两边都取舍不下，林鹿依跑进厨房，小声问，“什么时候去？”
　　郑楠：“下午，待会我去买点东西，我姐给我了一份清单，让我买。”
　　林鹿依抬眼撞进郑楠漆黑一片的眼眸，下意识抿嘴，有些心虚。
　　“有事要办？”郑楠看穿林鹿依的小心思，语气淡了淡。
　　“有……有一点。”林鹿依低语，她想着要不要跟黎亦另约个时间。
　　郑楠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面上不变的温柔，她抿起唇边，用纸巾擦干湿漉的手，随即，柔上快埋到地里去的小脑袋，“没事，以后有机会，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姐，她会同意的。”
　　后面那一句，郑楠咬字清晰，有力度，面色依旧温柔不惊。
　　她刚说完，林鹿依猛然高抬头，“我没说不去！”
　　林鹿依察觉自己反应过度了，耳根发烫，缓缓又垂下脑袋，低语，“我的意思是，我我去你家，你姐姐要结婚，很多事肯定需要帮忙，我也没什么事做，可以帮上点。”
　　“不是有事要办吗？”郑楠问。
　　“等我半天时间，你去帮你姐买东西，我去办事，然后一起去。”林鹿依说完，转身就跑了，她去换衣服，打电话给黎亦，把那些事情都提前。
　　郑楠神色宠溺摇头，也回房换衣服，她姐要买的东西，要跑三四地方。
　　——
　　林鹿依把车留给郑楠，她走出小区，看见停在对面的雪佛兰。
　　林鹿依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圈没有人影的小区门口，暗松口气，快速上车，心脏跳得直快，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在做贼。
　　“走吧。”林鹿依扫了眼风格突变的黎亦，跟昨晚是判若两人，乖乖孩子的打扮，白色T恤，牛仔裤，白球鞋，干净清爽，挺讨人欢喜。
　　“帅吗。”在林鹿依注目下，黎亦勾唇自恋。
　　林鹿依嘴角抽抽，单手倚上车门，拖住下巴，视线落在一闪而过的挺拔大树，光线似乎越来越强，骑单车的人紧裹着防晒衣，戴着防晒帽，真怕露一点，黑一点。
　　林鹿依翻了翻自己的包，她的伞没带。
　　她思索半天，开口，“我想去买把伞。”
　　黎亦在一家超市停下车，林鹿依匆匆进去买把伞，然后上车。
　　“谢谢。”
　　黎亦挑眉，启动车。
　　而他们的车走后不久，同个停车的位置停下一辆白车。
　　——
　　黎家别墅。
　　黎老太太早早坐在客厅等，她边上坐着香水扑鼻，穿着富丽的女人，浓妆艳抹遮不住的蒋怡丽不屑表情。
　　“妈，我陪你去逛街吧，正好有一家服装店新开张，衣服布料柔软，你穿起来肯定好看。”蒋怡丽亲昵搭上黎老太太的胳膊。
　　黎老太太拍拍蒋怡丽的手，“谢谢啊，下次吧，今天小亦带依依回来，他们啊，说要带我这老太婆去逛街。”
　　看黎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蒋怡丽不着痕迹挪了位置，她抚摸自己刚刚最好的指甲，浓浓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