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告诉你（一）》晓秋月

2、02

　　他醒来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香气。
　　不浓烈，甚至很淡。

　　但奇异的冲散了腿上的疼痛——他的腿遇到阴雨天气便会疼，是不中用了之后留下的更加不中用的毛病。

　　那香气像是一只小手，缓缓的抚摸患处，温暖，舒适。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拔步床上，是女子的床，帐幔是天蓝色的，仿佛每日醒来看见的就是天空。

　　他勾了勾嘴角，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是疼痛太过剧烈，所以有些力不从心。

　　就是此时，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碧色裙装的女子迈步进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屋子中躺了个人，故而没去看他，自己坐在屋中唯一的桌前，喝了一口茶。

　　他打量着她——这无疑是个极美丽的人，一张脸不大不小，肤色很白，眼睛清亮有神，顾盼生辉；鼻子挺翘可爱，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妖而不媚，未施脂粉已能艳过湘妃。
　　这等好颜色，一动一立俱是风景。

　　他越发急切的想要立起身来，向这位似乎是救了自己的女子道谢——
　　非是为色所迷，至于自己心中这种迫切和她搭话的冲动是为什么，他自己一时也想不明白 。

　　而她终于发现了他折腾出来的异常动静。

　　她走了过来，步伐看上去不快，却顷刻间到了他面前：
　　“我扶你。”
　　没见她多么费力气，一双纤纤素手便把他直立起来，还贴心的在他背后放了一个靠枕。
　　做完这些，她看向他的眼睛，似在想些什么，忽然出了神。
　　直到他面上有了些薄红，她才察觉自己在做什么，立刻收回视线：
　　“失礼了。”
　　他只是轻笑：
　　“姑娘合该看清楚自己救得是人是妖，是否为奸恶之徒，失礼远远算不上。”

　　尴尬感被他打破，她于是也轻轻笑了。
　　他问：“这是哪里？”
　　“怡香楼。”
　　他皱了皱眉，这名字……
　　“你想的没错，是妓院。”她平淡无比的说出这句话，可是他分明感受到她语气中的疏离。
　　于是他慌忙解释：“在下绝无冒犯之意……”
　　她轻声打断了他：“我知道的。”

　　他一怔——既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要出言解释，亦不知道她这句轻声打断为何让自己心中有了些许惆怅。
　　半晌，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姑娘你是何人？”
　　“这楼中头牌的舞姬，我名叫蝴蝶。”
　　“难怪胡姑娘身手敏捷矫健。”他喃喃道。
　　她却一笑：
　　“我就叫蝴蝶，没有姓。”
　　他又是一怔：“姑娘说笑了，人怎会没有姓？”
　　“我没有爹爹，自然也就没姓，”她无所谓一般，没有半点不自然：
　　“你呢，你叫什么？”

　　“我……”他张了张口，其实平日里若要他说出百八十个假名，也不过顷刻之间的事情，此刻却不知被什么堵住了口，在她面前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愿意说就算了，”蝴蝶察觉他的停顿，无所谓一般笑了笑：
　　“你如今有地方可去么？”
　　他摇了摇头。

　　她小小得意的神色在眼眸中漾开：
　　“要不要本姑娘收留你？”
　　他正色道：“如姑娘可以收留，那应当再好不过了。”
　　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王爷，会屈尊于一个青楼中，被花魁娘子收留吧？

　　“那好，”蝴蝶见他答应，喜道：
　　“我一直缺一个乐师——既然你并不说你叫什么，那我便叫你乐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