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女强）》一念殊途

34、挂件

　　一个倔，两个烦，无人陪伴的日子又百无聊赖，意兴阑珊，在独守空房的第十个日月，工作组终于进驻到最后一站，ＷＦ湖旅游度假景区。

　　酒店由坐落在山脚下的一栋占地面积可观的现代风格混搭古典元素的五层建筑，以及分布在半山腰的十几栋独立别墅组成。主楼内部装修可圈可点，尤其是多功能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垂下来，成百上千的透明石头，数不尽的雕琢面，折射出华丽璀璨的光影，晃得我眼睛疼。

　　宁大组长的总结发言和随后答谢宴上的相互吹捧在盛夏夜晚的山间小路上随风而散，倒是郭同风说软话时偶然间的一弯唇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原来你会笑啊，怎么对着我就一直板着脸呢？”难得一段平路，我倒退着走，朝对面面无表情的人打趣儿，“那女人少说也四十了吧，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受伤诶，那，除非你再笑一下，否则今晚我都睡不好觉了。”

　　怕破坏氛围，通往别墅的山路上并没有路灯，只每十来米装有一盏小地灯，隐蔽在草丛里，提供一点淡淡的绿色的光，不至于看不到路罢了。好在雨霁初晴，繁星仿佛水洗过般明净耀眼，月亮也是，将圆未圆地挂在中天，高冷得如同我面前的男人。

　　还是算了吧，就这么冷着挺好。我道：“半杯红酒而已，我要觉得喝不了就不会让她倒了，要你逞能。再说了，我又不是非得给那些老头儿面子，真不想喝他们也不会跟我计较的，倒是你，一下把本地的高官全得罪完了，真那么有恃无恐？”

　　“台阶儿。”男人淡淡道。

　　“嗯？”我事先看好了路才敢倒着走的，闻言有点奇怪地停下来，转身。面前的第二块石板颜色比旁的浅了许多，乍一看的确好像高出一大截儿。

　　不会真喝多了吧……我起了坏心，踮起脚尖活动了下高跟鞋，“有这么远吗？不会走错了吧，脚趾都快摩破了，我歇会儿，你先走。”

　　他却不上当，垂着眼睛思索片刻，“我背你。”

　　因着晚宴，我穿了件杏色的小礼服，裙摆在膝盖上面一点点，除了领口开得略大，并没有露出什么，但我还是立刻将裙子按住，“好你个郭同风，想占我便宜是吧？走前面，不许看我。”

　　他抬眸望过来，用一种迷茫又探究的眼神，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又好像在说，我又不是不认识你……我咬牙，“还看！”

　　他又垂下目光，将所有情绪藏了起来，转身往前，到那处“台阶儿”的时候明显高抬了下腿，然后一脚踏空，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登时笑了出来，走过去，弯腰偏头，从下往上盯着他的眼睛瞧，“就这点量还帮人挡酒，啧，不是连隐形眼镜也弄丢了吧？”

　　他背着光，我其实看不大到他眼里的神色，但不知怎的就被传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很难受？”

　　“晴天。”他喃喃道。

　　我想我可能也有点醉了，不然为什么听到高冷之花用这种满带深情的口吻，有点应对不及，“是……是啊，天晴了，明天一准儿出太阳。”

　　他抬头看天，唇角竟真的微微勾了起来，“太阳。”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起一手按在衬衫的第二粒扣子和第三粒之间，我立刻意识到他是挂了什么东西在里面，那种虔诚的表情，一定是有关信仰。这感觉有点怪异，平时看他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我还以为是忠实的无神论者呢，该不会是参加了什么□□吧……

　　为了配合晚宴，他穿得比往常还要正式，翼领衬衫搭配黑领结，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欲盖弥彰。作怪的念头一起便再收不住，我伸出恶魔之爪，笑道：“不能喝还要抢，红酒都弄衣服上了，我帮你……嘶，放……放手！”

　　没想到他喝高了还反应这么快，我举着自己已经不太敢动的右手手腕欲哭无泪：我的右手，我能吃饭能写字能画画的右手……这个混蛋，简直是我的克星！

　　本命克星的酒也被吓醒了，板着脸仔细检查过我的手，道：“骨头没事，你慢慢往前走，我先去拿个冰袋过来敷一下。”语气虽淡定，然而话音刚落就小跑起来，算是让我心里稍微平衡了点。十多米后，他又停下，不放心地回头喊了句：“一直沿这条路走，别转弯。”

　　请不要跟路痴提转弯。我站在三岔路口，看看左边的小路，又望望右边那条，抬头问天：“谁来告诉我哪条是直走，哪条算转弯？”

　　我干脆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抬头看星，要知道城市里可享受不到这种风景。右手腕托着不动也不怎么疼，比较起来，还没有穿高跟鞋走山路的脚踝难受，于是将鞋也脱下来，直接踩在地上。

　　郭同风很快找回来，又查看了下我的手腕，用冰袋敷好。我听着他有点乱的呼吸，在心里默默吐槽：身体素质真差，不知道怎么当的兵。

　　他将我踢在一边的高跟鞋捡回来摆好，硬邦邦地说：“可以走了吗？”

　　“手疼。”我不买账，“脚也疼，你背我。”

　　他蹙眉看过来，又是那种仿佛不认识我的表情。

　　“……”你精分吗？

　　这里的山间别墅也是景区的一大特色，风格迥异的建筑镶嵌在青山碧水之间，有一种文化大融合的既视感，更妙的隐秘性极好，栋与栋之间相距很远，当然，相应的，路也远了些。不过这点困难肯定是难不倒郭大秘书的，哪怕一手拎着小手包，另一手提着鞋，背上背一个近百斤的大活人也不在话下。

　　他身材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尤其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能感到肌肉蓬勃的生机，可惜，以上并不符合我近期的审美，简而言之，没兴趣，哪怕用这种好像双手环住脖子的亲密姿势。那是因为右腕上的冰袋必得用左手按着才不会掉下去，我这样对自己说。

　　山下是一个面积五十多平方公里的大湖，也是此处之所以能成为５Ａ级旅游度假区的根本。湖内岛屿众多，大大小小不下数百个，传说是下凡听观音大士讲经的佛陀所化。“你是不是信佛？”我其实更好奇他那一板一眼的面具下面到底藏了什么。

　　“不信。”可能是长时间的负重前行，他的声音有一点低哑，但还没达到气喘的程度。

　　那就不是佛牌了，我继续猜：“基督？”

　　他摇头。

　　“□□？”

　　他又摇了摇头，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我再次被他逗笑了，忽然觉得这人喝过酒还挺有意思的，笑道：“部队里现在还唱这种歌？那唱几句听听？”

　　他还是摇头。我举起右手，“你看你干的好事儿，我的手可是投了保的，只罚你唱首歌已经算你便宜了。”

　　“你画成什么样都有人买。”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然而我还是眉心一跳。倘若换成黄家陆这样说，我一点不会感到意外，当然也不会认真，如果是聂海，我会很高兴，若是秋染，我会以为他客气，但是从郭同风嘴里说出来，就很值得琢磨了。

　　“没想到你还懂画。”我笑笑，道。

　　他转出小路，“到了。”

　　别墅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分为两层，确切的说是由两栋后现代风格的，火柴盒一样的小平顶错开拼接而成的一个整体，唯一连接上下两部分的是个小型家用电梯，分别朝相对的两个方向开门。入口在上层，起居室和楼下的两个卧室都有巨幅玻璃正对山脚下的天然湖泊。

　　其实他扳我手腕的那一下还好，洗过澡已经不怎么疼了，我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拿出早上在主楼那边的工艺品店买到的东西细看。一个玉石雕成的猫咪挂件，只有半个拇指大小，说是已经开过了光，成色就那回事儿，雕工倒是挺对得起这个价钱，精致，而且可爱，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在闹别扭。

　　房门响了两下，我随口应了句“进来”。

　　郭同风还未换衣服，不知道在忙什么，放了两片发烧时贴额头的那种冰宝贴在桌子上，“贴着睡觉，防止淤血。”

　　“哦。”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不经意地抬头，恰好从大梳妆镜里捕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我手里的饰物上。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拉开抽屉，将另一个黑色的小绒布袋子拿出来，“送你的。”

　　“……送我？”他有点吃惊。

　　“是啊，你不是想要吗？”我笑着斜了他一眼。

　　其实当时的情形是，我一眼看中了这个猫咪，将卡递给营业员的同时好心说了句□□给他，谁知这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冷着脸反问：“只买一个够送吗？”

　　“玉狐狸，正好配你。”目光触及他的领结，我多了句嘴：“虽然是手机挂件，你想挂脖子上也可以。”

　　他仿佛受到了挺大的惊吓，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说……”我奇怪地收回视线，“贴手腕是吧？一只手能贴？”

　　他滞了会儿，垂着眼睛过来帮忙，可能是没用过这种东西，揭塑料薄膜的时候费了半天劲儿，指尖还有点抖。

　　我不以为意，拿拇指摸了摸左手心里的猫咪，然后提起来，对着梳妆台上的小台灯慢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