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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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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到了?”对着刚刚从知行塔里出来的白以书,白闻伯这样问道。
“是。”以书点了点头,看向比她早一点出来的人。
原本走出来的是三个人影,但其中一个只在黑暗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嗔云和宗业。
一柱香已经全部烧完。
“见到李由了?”白闻伯这样问道。
白以书有些犹豫着回答,“是……”
“李由是山庄内实力最强的‘影子’,说句实话,我不认为你可以赢了他,现在看你的样子,胜了他多半也是侥幸吧?”
“是啊。”两人身边再无其他人,山庄的人都距离两人几乎三丈远的距离。
白以书听见父亲这边讲述,心下也渐渐没有了刚从塔上下来的警惕。她缓缓地呼吸,慢慢消化刚才遇见的那些人。
第一层,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应该是落白山庄当任庄主白闻伯,但是白闻伯本人却没上,他借着这个由头,找来了一个可能更渴望见到以书的人——嗔云。
以书见到嗔云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但她只是嗔目了一瞬,就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因为她记得白以责当初进行仪式的时候,第一层居然是他的新婚妻子。由此可见,第一层要面对的人,并不是那个理应遇见的人,而是那个并不想遇见的人。
第一层应该遇见的那个人,应该叫做害怕。
这是白以书看见嗔云时候的第一反应。
害怕嗔云,一直以来都是不可能的事。
对扬州寺的嗔云,以书最多而言,也就是敬佩和敬仰。这个和石期一样孱弱的人,仅凭着一丝精神力量,竟然可以支撑到今天,这是以书敬佩和敬仰的事。但不知为何,以书在看见他出现在知行塔的那一刻,竟然有了一丝害怕。
“你怕我?”嗔云在看到她的时候这样问道。
白以书有些困惑地想了想,她眼中的疑问是确凿无疑的,但是她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点了点头。
嗔云笑了,他的笑中,有一丝欣慰,更有一丝高兴。
“你不知道为何怕我,但是我知道,”他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烁着什么,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你怕我,是因为你已经有感觉,你身边有一个对你而言颇为重要的人,已经中了毒,你已经感觉到,但是却又不知道感觉是否准确。”
白以书的眼神露出明晃晃的怯意。
“那么,我也不出太难的题目了,”嗔云叹息,“以书,我给你的题目是:在你的感觉中,是哪个人身中剧毒呢?”他嘴角微微扬起。越是不想回答的问题,反而越是心里担心的问题,而越是这样的问题,若是故意打错,才正说明,心里已有了正确答案。
毋庸置疑,白以书的这第一关,便是过了。
她给出的答案,是宗源。
过了的原因,是因为以书答错了。
过了,便是输了,而只有输了,才是通过知行塔的唯一方式。
嗔云摇了摇头,便让她上楼了。
他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底有难以掩盖的怜悯。
以书没有获知第一关的真正答案,便来到了第二关。
而这第二关的人,更是她没有想到的一个人。
这个人,是宗业。
宗业本来是准备和两人一路回来的,但是在途中接到了山庄的信鸽,便连夜前行先两人一步离开了。白以书和高扶烺第二天早上看到他留下的信,都是一头雾水。
直到以书在第二层里看见他,才明白为何他要先行离开。因为,他要提前回来,为以书的继承仪式做准备。
“连我都瞒,看来你确实是长大了,”白以书轻笑。
“以书姐,你就不要笑我了。”宗业面对着她笔直地站着,“我和你说实话,其实今天站在这里的,本应该是我哥——宗源。但是他……现在的他,可能不太适合来做这件事了,所以才由我代理的。”
以书在黑暗中垂下眼,她心里大约也猜了出来,对面站着的人本应是宗源,只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失了资格。
“时间紧迫啊,你可是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宗业苦笑,他自然知道他的兄长做过什么,从试剑大会那时起他就听说了,只不过听说终归是听说,亲眼见证兄长的婚宴,才是他觉得最为荒诞的事。既已经历,便是过往。他眼神一冷,“以书姐,我可是不会手软的。”他笑了笑,这笑容竟然和嗔云有些相像,“我先介绍下背景好了。以书姐,你可记得,我哥婚宴当晚的事?”
白以书没有应声。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的,更或者说,是没办法回答吧。但是那晚,你可是见了两个人。”宗业缓缓举起手,在他背后的兵器架上有两柄剑随着他的动作飞了过来,“你们都太过投入了,或者说,你太过投入了,所以即便我在一旁目睹全过程,你应该也没在意吧。”他挥了一下手,其中一柄剑顺着他的手势,飞到了白以书身边,“我从来没想要手下留情,”他的眼睛里闪着暗光,“母亲一直教导我,什么事情都可以讲感情,唯独山庄的继承仪式上不可以,以书姐,别怪我。想过我这一关,先来和我对一下御剑术吧。”
这一层,以书同样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落白山庄的御剑术仿佛在她身上完全消失了一般,完全看不出她曾是以仅可使用御剑术才能驾驭的刑剑的剑主。
但也是因此,白以书才来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等着她的人,叫做李由。
落白山庄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武林门派,甚至早在大燕建国之前,就已经享有盛名。而在落白山庄的辉煌历史中,有一小部分人,从进入山庄以来,其性命、年龄、性别、出身等等所有信息,就全部被隐瞒,只留下一个称呼,这些人经过山庄的秘密训练,成为落白山庄这个看起来光明磊落的门派的黑影,替山庄完成那些不能被外人所知的一切事务。这一小部分人的称呼和号令方式,只有落白山庄的庄主,口耳相传地一代代传下去。这些人,被称作是落白山庄的“影子”。
而李由,就是目前落白山庄最厉害的“影子”,没有之一。
所以第三层这一关,白以书也轻松过了。
或者说,是轻松地输了。
而在她踏入第四层的同时,从下往上四层的知行塔,全部亮了起来。
第四层的知行塔里,没有人。
只有一个棋盘,留下一副残局。
白以书坐在棋盘旁的蒲垫上片刻,下了一步棋。
立刻有一枚棋子飞起又落下。
以书再下,棋子再落。
来回有数个回合之后,以书不再有动作,棋子也不再有动作。
片刻过后,一扇门从棋盘后面的墙壁中缓缓打开,一条向上的楼梯出现。
白以书离开蒲垫,对着自己感知到的石期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便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你见到她了?”白闻伯看着以书,皱着眉轻轻问道。
“见到了。”白以书老实地点头,“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到了,”她有些难过地看着父亲,“我可以理解您,宗绮前辈的确名不虚传。”
白以书在第五层里见到的人,就是宗绮,那个和白闻伯、张染纠缠了半辈子的女人。
面对宗绮,白以书明白,无论过关的题目是什么,自己都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而这样的结果,恰恰和她在之前所有楼层的结果全部一致。
所谓落白山庄,不仅是因为山庄内常年积雪,更因为山庄的建立,源于白家在一场比武中的失败。那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反而成为了落白山庄建立的契机,于是,唯有涅磐,才能重生,便成为了落白山庄继承仪式的传统。唯有在落白山庄所有关卡中全部落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落白山庄的真正庄主。白闻伯是如此,曾经的白以责也是如此,如今的白以书,也是在所有的关卡中,落了下风。
“我还以为,你在第二关就会失败,”白闻伯说道,“据我所知,宗业对你的考验,实在有些过于简单了些。你之前的佩剑可是刑剑,你的御剑术即便放眼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个人可及。”他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宗业的御剑术可一般啊。你会败给他?”
白以书没有直接回答。但她的记忆却无比清晰地镌刻出一条染血的胳膊,那胳膊曾两次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划出深深的伤口。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眼神随着那染血的胳膊移动着。
“‘其艺不精,其力不纯,其心不专’。这十二字,是御剑术的大忌。你的御剑术已经炉火纯青,除非是犯了最后一个大忌,不然根本不可能败给宗业的御剑术。”白闻伯的眉头皱的更深,“以书,你莫非……”
白以书的眼神虽然仍没有动,但心绪已经开始跳脱。就在刚刚进入知行塔的全过程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感觉,她也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内心潜藏着的秘密。
从嗔云放她离开的那一瞬,在败给宗业的那时起,她已经知道,自己被什么所牵引、被什么所影响,那中毒之人是谁、以及那条染血的手臂又是谁的。
所以,白闻伯的追问她几乎没有仔细听,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缓缓地开始转移,从父亲的身上,缓缓转移到旁边,转移到距两人有一小段距离的、坐在轮椅上、且刚刚隐身在第四层的石期身上,接着,她的注意力轻飘飘地转移到石期旁边的那个人身上。那个几乎给予她全部心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