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少年》其一斤

2、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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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线从窗户照射进这个狭小的阁楼，灰尘像被复活了一般在阳光下飞来窜去。和自己长着一样脸的女孩站在窗边：“小入怎么又把窗帘拉上了呢？弄得房间黑黑的。”明媚的阳光加上灿烂的笑容，那么美好。
　　她是饶入的双胞胎姐姐饶心，虽然和饶入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却有着和她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和饶入相比她就是太阳，而饶入则是月亮。
　　“小入，在干嘛呢？”饶心是阳光的使者，这是饶入的原话，她是她生命里最明媚的存在。饶入看着她，轻声说道：“没干嘛，姐。怎么了？”
　　“我亲爱的妹妹，等会儿我带你出去玩。”“爸妈会说你的。”饶入轻轻地摩挲着手上的那一条痕迹，如此明显。
　　“没事儿，带你出去的又不是他们，是我。”弯弯的笑眼如此美好。这世上对她好的只有饶心了。
　　她和饶心是双胞胎，但因为饶入手上那条一生下来就跟着她的断掌线，她被认为是不好的象征。父母一直都不让她出门，外人仿佛都不知道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眼前的景色是饶入从家里窗户里从未见过的，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这本该是她可以接触的世界，但从小到大她被剥夺了这项权利，像个囚禁儿一样。
　　两张一样清秀的脸庞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引得路人频频观望，“走吧，我带你去看个人。”
　　那是梁楠第一次出现在饶入的视线里，作为姐姐的男朋友。
　　那时的梁楠因为喜欢唱歌，在酒吧兼职当起了驻唱歌手，饶心拉过她坐在一边就这样看着。“他很好吧，他是个很优秀的人！”饶心双手托住腮帮子，典型的恋爱进行时，“学校有很多人都喜欢他呢！”
　　饶入看了眼她，又看了看梁楠：“嗯，他很好，可是你也很好啊，姐。”“我也这样觉得，饿吗？我去买点吃的？”“嗯。”
　　每次分开其实都该当成最后的离别，何况还是在这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晚。
　　在饶入的记忆里，最后的饶心像是一只白色蝴蝶就这样从教学楼顶纵身一跃。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碰着一个酒醉的大叔，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走那条路，她就不会出事，如果那天晚上没被学校的同学看见，她就不会挺不过去，因受不了流言而纵身一跃。
　　风轻轻的吹着，传来母亲喃喃的话语，像是说给饶入听的一般：“为什么一定是在和你出去的那天晚上出的事呢？”“妈……我不想再被关着了。”
　　那是梁楠第一次见着饶入，一模一样的脸在她眼前交替着：“饶心……”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少年，满眼都是悲伤与怀念。
　　“你好，我叫饶入。”少女笑靥如花，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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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哗哗......
　　“饶入，又下雨了。”影子悠远的声音打破了回忆过后的沉寂。“嗯，又下雨了。”饶入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我总觉得每次下雨都是我姐回来了。”说完，她又自嘲的笑了笑。
　　今天饶入话特别多，好像是想一次性把所有埋在心里的东西全都说出来。她是如此的压抑。
　　“她太爱这儿了。”梁楠，那个和她一样全身都充满阳光的少年，“因为我是不被知道的，所以大家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他甚至以为我就是她。”
　　影子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待在她的旁边。
　　外面的雨就这样下着，仿佛就像她说的，那就是饶心，以前是阳光一样的女孩，现在是温柔绵绵的细雨。其实每次在这种时候，饶入都觉得很奇妙，一个无形的影子一直这样陪着她，听她说话，而她的心在此刻却也是无比的安稳。
　　“饶入，你又没去上课啊？”说话声先于脚步声出现在这个僻静的角落。“有人来了，是梁楠。”她轻轻的对影子说道，对于所有人来说，影子都是一个秘密，只属于她的秘密，“嗯，在找我吗？”
　　梁楠站在最下面不肯再上一个台阶，他看着饶入后面的铁门出神了好一会儿：“嗯，我想问你个事儿。”饶入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并没有为难他，自己从台阶上坐了起来，朝他走去：“有什么事儿？我们边走边说吧。”“嗯，好。”少年以为她会让他上去，但没想到她会主动下来。
　　路边的小坑此时都盈满了雨水，透明而又泛着光芒，在饶入离开后，影子独自呆在那儿，无人的空间里只剩下外面的雨声。
　　现在其实正在上课，但梁楠在路过办公室听到饶入要转学的消息后毅然的停下了前往教室脚步，那一刻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他的心间，铺天盖地。他很害怕，那种感觉就像饶心离开他后心里被挖了个大洞，无比的空荡，只剩下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吹过。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风伴着雨丝吹进这走廊，吹动着身旁女孩的头发，虽然和饶心长着一样的脸，但却和她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他以为那是错觉，但发现在相处下，他也想守护她，单纯因为她是饶入。
　　“我听说你要转学，是真的吗？”看着那两缕被风吹动的头发，他的心突然温柔了下来，本以为会是大声的质问，说出来时却是这般的小心翼翼。他用大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她默默接受着这股温柔，这个男孩一直都是这么温柔，对她姐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嗯。”
　　他停下脚步，他想说点什么，想让她不要走，想把她挽留住，但发现其实做什么最后都是无用功，他轻轻地笑了笑，但最后还是说出来他最想说的话，当成是最后的挣扎：“能不能不走？”
　　耳旁充斥着哗哗的雨声，仿佛是饶心的低语，也在挽留她。“梁楠，我爸妈回来了，这次，是他们要带走我。”知道了吗，姐姐？其实我也不想走，我也不想。
　　少女轻轻的踱步，欲往前走，突然从背后的拥抱环住了她，阻止了她的即将离开。“就不能不走吗？”他很害怕，害怕失去在一次上演，所以他只有一再的挽留。但这次真不是他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说了算。
　　“梁楠，我们约个地方吧。我在那里等你，好吗？”
　　其实，少年，如果可以，我想像他们说的那样，就停在你身边试试，不管是以我还是以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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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入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刚才回来的时候被告知转学的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她明天就可以不用去学校了，于是她便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收拾着本来就不多的东西。
　　“是真的要走了吗？”灯光下，影子看着饶入一次次拿起东西，又一次次的放下。这本来就不是她的房间，所以没什么好带走的，她只是在做着最后的告别。“嗯，他们这次是真的要把我带走了。”眼睛直视着窗外，看着一直不停下着的雨，她讨厌下雨这回事，但她并不讨厌雨，“他们真的很不喜欢这里。”
　　他们不喜欢这里，对他们来说，这里有太多太多不好的回忆了。
　　“你舍得这里吗？饶入。”影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也不想就这么安静下去，他希望和她多些交谈，他想明白这个女孩，不管是她的高兴还是悲伤。饶入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影子的这个问题，只是一味的看着窗外，发着呆。
　　过了很久，饶入地吐出一句话：“看过《千与千寻》吗？”外面哗哗的雨就好像电影场景一般，“你就像是我的无脸人。”
　　如果我不说话，你也可以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一直陪着我；如果我有话要说，你也可以静静的一直在那里听我说完；如果我被一个人，你会什么都不说的就出现，让我很安心。虽然很莫名其妙，但却就是这样。
　　和梁楠相比，你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就像你本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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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从刚才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传进饶入的耳朵里，这不隔音的房子一点都不好，她想既然这样，外面的人有时也一定听到了他们里面的声音。因此，在一阵安静后，饶入听到外面说明天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的决定。
　　她自嘲的笑了笑。
　　“在笑什么？”悠远的声音在饶入微笑落下时响起，她顿了顿：“没笑什么。外面雨停了。”“嗯，停了。”雨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么潇洒自由。
　　“嘿，你到底是一个老爷爷还是和我年纪差不多大？”这不是她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很多时候在人物假设时，她总在疑惑该怎么定义他。“我其实……”
　　“小入，”在影子正回答时妈妈推开了门，她环顾了整个房间，发现只有饶入一个人，“出来吃饭吧。”“嗯，马上就来。”其实饶入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只是这次她觉得没必要做作的去隐瞒些什么，这个不隔音的房子早将这个屋子的一切动静反映给了外面，也将外面的状况告诉了她。
　　饭桌上寂静的可怕，她不喜欢这样，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受不了。就在这时，电灯突然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舅舅走到窗台边看了一眼，说道：“停电了，整个这一片都没有电。”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人就看着饶入离开座位，一句话也不说打开大门向外跑去，身后焦急的叫声怎么也叫不回她。
　　没有电，没有电，到处都没有电，饶入穿着拖鞋在街道上跑着，她想找到一个有电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在灯光熄灭的那一瞬间，她首先想到的是影子，那个只能在光亮下生存的东西。她不希望像上一次那样，在无知下，就这么没有了下一次的相见。
　　路灯下，饶入气喘吁吁，看着地上多出来的那一团黑影时，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真好，还在。
　　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人，饶入只是靠在路灯的柱子上休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路过。一位老人牵着狗走过时，狗对着饶入轻轻叫了几声。
　　“你刚才怎么了？”刚才的饶入就像疯了似的，什么也不顾的就往外冲，“你在想什么？”“没有想什么。”她开始移动步伐，现在想想，刚才那个想法着实还是有些好笑，“我怕你会突然这么走掉。”
　　不经意间，饶入走到了梁楠家楼下，看着那个亮着光的窗户，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叫他，于是：“梁楠！梁楠！”清晰的声音荡漾在这个才被雨水洗过的世界。
　　少年在听到声音后看向楼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在楼下，脸上漾着他从未见到过的笑容，在路灯下，她显得那么的柔弱也是那么灿烂。他怔忪了一会儿，接着便飞一般的冲到了楼下。
　　“你怎么来了？”这次换他气喘吁吁，看着她问道。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回看着他。她其实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这儿，就潜意识走到了这儿，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喊出她的名字，就潜意识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比起她的“潜意识”的什么都不知，他担心的就多了，一个劲的问她。“没有，我，”她不能就一直这么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明天就不去学校了。”我明天就不去学校了，你也不要再因为找我而逃课了。
　　他走上前去再一次抱住了这个女孩，其实他们谁都没有说过要在一起的话，只是默契的靠在了一起，这个拥抱显得那么沉重。
　　“梁楠，我在那个城市等你，你会来找我吗？”
　　“嗯。我去找你。”
　　让梁楠送她回去其实是个错误，当饶母看见这个曾出现在饶心手机里的男孩时，她顿住了。
　　少年走后，妈妈叫住了饶入：“小入，明天……去趟医院吧。”
　　“妈，你到底……爱过我吗？”不大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黑色的街道，但是她一定也是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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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底，饶入还是没有去医院，她觉得她自己没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她独自走在这座雨城的街道上，就和最开始说的那样，她总是一个人，无所谓谁在旁边。今天她没有看到影子，这世界那么大，街道那么空，她发现，这一刻，她找不找她的“无脸人”了。
　　她习惯了这个特殊生物的陪伴。
　　这是一个有记忆的城市，这是一个埋葬了太多故事的地方，说舍得，那一定是假话。今天是如此的平静，饶入坐在街边，看着行人，听着车行驶开过的声音，她把这一切当成是告别仪式。在她心中，这一切仿佛都有了生命。
　　“饶入！饶入！”马路对面传来了一阵温柔的叫喊，是梁楠！他不是应该正在上课吗？饶入心里想着，便招了招手，然后起身走过去。“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我请了一天假，想带你去和这个城市的每个地方好好告别。”
　　我们总被责怪着学不会与这个世界好好告别，但当我们学会时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事先做好”不过是为每一次的离开做好打算。可是她的影子呢？她好想好好的和他告别。
　　“饶入，有糖吗？”耳畔轻轻的飘来这一抹声音。饶入顿了一下身子，环顾四周，她知道他一直都在。“怎么了？”“没事，我在找一个好朋友，我要走了，我在想着要怎么好好与他告别。”
　　“想好了吗？”
　　“恩，”饶入掏出一颗糖放在路边的小桌子上，“谢谢，谢谢你。”
　　番外
　　这个城市依旧是车水马龙，每天都在忙碌着，路旁的小桌子一直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影子看着这个被女孩放下的糖果，自言自语道：“不用谢。”
　　其实，我也想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很漫长的故事。女孩，你还记得很早很早之前的一个夏天吗？
　　那一天你穿着白色裙子，在和你一模一样的姐姐走散后，在一棵大树下碰着了一群不良少年在欺负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那时的你，不管对方是如何的凶狠，你都走上了前去，你用小小的身躯死死的保护后面本就虚弱的流浪男孩。在走之前，你还笑着问他：“要糖吗？”
　　影子说他不知道他是谁，这是事实，因为一直流浪的他从不知道他是谁，但在他的记忆中，饶入却是那个唯一给他的生命带来过阳光的人，即使那时候的她也并不快乐。

作者有话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