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喜欢男人》晨沣

5、第五章

　　在李瀚十三岁那年李老太爷终于是撑不住了，弥留之际把大儿子与孙子叫到了身边，拉着李瀚的手对李世宗说：“此子秉性纯良，情意深重，不可辜负……”

　　李老太爷去了，李家老大遵循遗嘱坐上了李家当家的位置，然而这个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吗？李二少和李三少没能见到老爷子的最后一面，对遗嘱的真伪提出了质疑。
　　可以这么说，就算遗嘱是真的他们也会说那是假的，是老大篡改了老爷子的遗嘱，甚至于是老大逼死了老爷子。

　　于是本就针尖对麦芒的兄弟三人彻底决裂，李世宗亡妻身后的背景和儿子是他最大的倚仗，他用了半年的时间将老三逼到绝境，不得不以自我了结来结束他短暂又悲哀的一生。李家老二不像老三威胁那么大，于是李世宗将人送到国外好吃好喝的养了起来。

　　集团的元老本向着李世宗的自然是对自己押对宝的举动沾沾自喜，而那些反对的声音在李世宗强悍冷血的手段下渐渐地失了踪迹，想归顺的归顺，不想归顺的自然是跟着他们想扶持的主子去了。

　　每个朝代的更替必然会有一次大的清洗，至此李世宗稳稳的坐上了当家人的位置上，而这一切都微妙的牵扯到了他那个自己并不太喜欢的儿子。

　　李老太爷临终的话李世宗是听了进去的，不过时间长了久居高位的男人的那点虚荣的心思便愈发的明显了，说到底还是这个儿子的身份上不了台面，毕竟是个妓/女所生，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虽然没人敢明面上说出来，但背地里拿着这事戳他脊梁骨的大有人在，于是李世宗在造人方面付出了相当大的精力。

　　但说也奇怪，无论他怎么辛勤耕耘地里就是不结果。直到李瀚十八岁那年，他年逾五十的父亲又一次有了做父亲的机会，这次的情妇是个小明星，长的漂亮是漂亮性子却跋扈的很。这下肚子里怀了这么个金贵的种更是趾高气昂唯我独尊了。

　　对李瀚这个少爷更是没放在眼里。笑话，一个妓/女的儿子能和她肚子里的宝贝比？

　　再说这李瀚，他这些年性子是愈加的沉静，偶尔替父亲处理些事也都中规中矩不曾越雷池一步，但是这个少年这几年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与世无争无所事事的，他暗地里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潜伏在集团的各个角落只等他一声令下。

　　其实李世宗和李瀚这对父子的关系实在是微妙，外人看着是父慈子孝，但李世宗对这个儿子却一直亲厚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拿不出手的身份，一方面是因为他总能在这儿子身上感觉到若有似无的阴沉气息，在某个视线中，在某个表情里，但仔细一看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因为他儿子的眼睛总是清澈的，表情总是谦逊的。

　　李瀚对这个父亲是敬畏的，至少在外人的眼里是这样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敬畏也只有李瀚自己知道，他太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了，你问每个认识他的人都会说：“哦，李瀚啊~用温文尔雅就能形容了。”

　　日子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的过着，小明星的肚子逐渐的大了起来，随着生产日子的临近，集团里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本来占尽天时地利的独子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李家下一任当家有了选择，各个元老与势力开始为各自的以后筹谋规划。

　　有的认为李瀚这个长子这么些年对集团尽心尽力，人品更是少有的纯良忠义，虽没有他老子的杀伐果决却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有的人则认为，李瀚太过于妇人之仁没有当家做主的霸气，何况他身体里留着那么低贱的血液，并不适合坐上高位。

　　对于这些，李瀚表现的就像个局外人，仿佛那些争论都不是针对他的，他该上学上学，该自己的工作依然完成的无可挑剔。他就像个普通的学生，干着兼职吸收着一切能让自己变得强大的知识。

　　这些平静在一次父子二人的例行会面上结束了，李家父子并不住在一起，李瀚搬离了老宅住在自己的公寓里，李世宗则长期住在了老宅里，那是每个李家家主的住处。

　　每个月初李瀚会回到老宅陪父亲吃顿晚饭，风雨无阻。这天，李瀚照例回了老宅，却在那里遇见了大腹便便的小明星。小明星见了李瀚，脸上鄙视的表情显露无疑，说出口的话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呦，咱们家太子爷回来啦！”

　　李瀚继承了生母姣好的面容，却又不同于生母那阴柔的漂亮；他有种独特的属于男人的魅力，你说不清他有多吸引人，却每每会为了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甚至是一个声音而沉醉不已，那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味道很是让人着迷，这些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他感兴趣的比比皆是，但李瀚就像是缺少这方面的冲动一样，在这个十四五岁便会找女人找男人的家族里实在是股清流。

　　李瀚对小明星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对李世宗说：“父亲近来身体可好？”

　　“嗯，坐吧！”李世宗瞪了小明星一眼，倒也没舍得太过苛责于她。

　　小明星冷哼了声坐到了李世宗身旁，摸着肚子哎呦哎呦的直叫，“宗哥，这小祖宗又踢我了……”

　　李世宗连忙把手放到小明星的肚子上摸了又摸，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宗哥，是不是该给咱儿子起名字了？”小明星挑衅的看了眼李瀚。

　　李瀚神色如常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是温和的笑。

　　“嗯，已经找大师看过了……”李世宗满脸自豪的说：“叫天赐，李天赐……”

　　小明星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不无得意的念了一遍又一遍。

　　李瀚实在是很想提醒下他的父亲，他那个短命的弟弟李昊的名字就够惊天的了，就不要再弄这么个动地的名字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当的起这个天字的，之前的日天，现在的天赐……想想都觉得玄妙啊！

　　李瀚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小明星倚在不远处的楼梯边，身旁站着个脸生的下人，他微不可查的挑了下眉，手插着兜走了过去，没办法那是下楼的必经之地。

　　小明星看着款款而来的少年，眼睛里有种炙热又有种愤恨，这让她原本称得上漂亮的脸蛋看上去有些狰狞。

　　“站住！”小明星拽住李瀚的胳膊把人拦了下来，口气相当的不客气。

　　李瀚是非常不喜欢别人碰触他的身体的，他看着那只拽着自己的手内心很是烦躁，表面却扔一派云淡风轻，他微微用力挣脱了那只手，用眼神询问，有事？

　　小明星拨弄了下头发，那是个很具挑逗性的动作，只不过由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做出来时不免显得有点滑稽，“哼~你别以为李家的一切是你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婊/子生的下贱胚子也配？”

　　“嗯~”李瀚点点头，视线意有所指的停留在小明星的肚子上，“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说完便抬腿下了楼。

　　李瀚刚走出一节台阶，身后便传来小明星的尖叫声。“啊~我的肚子，好痛，宗哥，宗哥……”

　　下人手忙脚乱的想把人扶起来，扶了几下人依然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喊着宗哥。

　　李瀚停留在原地叹了口气，对这种拙劣的碰瓷行为有些头疼，他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李世宗闻声而来，看到小明星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顿时紧张万分，“怎么搞的？肚子有事没？”

　　“宗哥……”小明星扑到李世宗的怀里，捂着肚子怯懦的看了眼李瀚，那眼神分明写满了恐惧。

　　而这一切李世宗当然全都看在眼里，他厉声问：“阿瀚？”

　　李瀚没说话，有些冷眼旁观的意味。

　　“宗哥……”小明星柔弱又楚楚可怜的忍着眼泪说道：“你别生气，少爷可能是无心的……”

　　“去叫车……”李世宗对身后战战兢兢的下人说，然后抱起小明星下了楼，经过李瀚的时候，他说：“把少爷请回屋子里！”

　　“是……”保镖上前一步对李瀚恭敬的说了声：“少爷请！”

　　李瀚看着李世宗离去的背影，漆黑沉静的眼睛里闪烁着暴风骤雨。

　　李瀚坐在刚回到李家时的那间屋子里，屋里的陈设都没变，只不过现在坐在他曾经用过的书桌旁显得有点不协调，他现在看着自己的父亲已经不用仰视了，那个给了他生命却又给了他无限绝望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强大，李瀚看着窗外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树枝这样想着。

　　小明星当然没什么事，只不过李瀚依然被软禁在自己的屋子里，门口守着两个保镖，通讯设备被收走之前李瀚的手机里发出了条讯息，只有两个字：开始！

　　第二天几乎是同一时间集团里立场不明甚至是李世宗的拥护者无一不收到了匿名的邮件，内容基本大同小异，这些尸位素餐的元老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又太想当然的把李家当成了自己的，贪污挪用公款欺上瞒下的勾当比比皆是，要抓住他们的命脉除了花费了点时间外简直是易如反掌。

　　当然也有李世宗忠心的拥护者没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不过没关系，你有亲人吧？有子女吧？那么我请他们喝喝茶可以吧？只不过这茶什么时候能喝完就得看我的心情了。

　　李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李家已经有了洗白的打算，军/伙毒/品这些生意能削减的就削减，但是免不了的底下还是会有些不听话的人背着主子坐着那些要命的活，李世宗的小舅子就是这么个不要命的主。

　　在李家元老们收到匿名邮件的同时，一封证据确凿的举报信被邮寄到了省缉毒大队；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消无声息的没有任何预兆，这种涉黑的背景就怕找不到小辫子，只要被抓到一根头发丝儿就保准能将你祖宗十八代查个底儿掉，于是李世宗背后的势力接连瓦解，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他翻不了盘了。

　　李世宗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儿子，突然有些想不起来当初那个瘦小的几乎风一吹就倒的孩子是什么样了？那个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孩子和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冷漠强硬气息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李世宗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李老太爷的遗言：“此子秉性纯良，情意深重，不可辜负……”所以神他妈的纯良啊？这简直就是条冬眠了的毒蛇……

　　“父亲可还好？”李瀚将一盏茶推到对面李世宗的跟前。

　　李世宗眼里是掩不住的愤怒，那眼神如果有实质的话李瀚恐怕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他咬着牙说，“好……很好，不愧是我李世宗的儿子……”

　　李瀚摇摇头，嘴角扯出个嘲讽的笑，他说：“不，父亲应该说我不愧是您和一个妓/女的儿子……”

　　“你……”李世宗气的将茶杯扔向了李瀚。

　　李瀚身形未动，在茶杯即将砸在他脸上的瞬间，修长有力的手将它握住被把玩在手中。李瀚啧了声把茶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惋惜道：“可惜了这老同兴了……”

　　李世宗有些脱力的靠进沙发，却依然高傲的问：“说吧，你想要什么？”

　　“赵宇……”李瀚看着李世宗有些灰败的脸，对身后的人伸出手。

　　赵宇上前把几个文件递了过来，李瀚将它们一一展开摆到李世宗眼前。股权转让、董事长认命，这些字眼狠狠地刺激着李世宗的神经，他满眼通红的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獠牙的儿子，“如果我不签呢，你还想杀了你老子不成？”

　　“父亲，如果我是您的话这种问题我连问都不会问……”李瀚耸耸肩，“您应该知道在李家血缘是最靠不住的，想想二叔再想想三叔，还有那些已经成了白骨的叔伯婶子，您这话还用我回答吗？哦，对了我那还没出生的弟弟目前很安全，您放心！”

　　“你……你个畜生，你敢……”

　　“嗯？”李瀚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暴跳如雷的李世宗，“您放心，我这个弟弟可比其他的弟弟命大，起码他出现的时机还是挺合适的……”

　　“……”李世宗突然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串上脑门，他想起来那几个不及出生就已经没了的孩子……

　　李瀚将两张机票放到了桌子上，用手点了点机票又点了点文件，“父亲选哪个？”

　　李世宗颓然的看着桌子上那些似乎能决定他生死的纸张，它们是那么轻却又压的人透不过气，最终他叹了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那两张机票，他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李瀚歪着头笑了，笑容里带着淬了毒的冰碴，他说：“十岁那年！”

　　黑夜里的灯光总是会比白日里的来的夺目，它们散发着美丽又玄妙的光将黑暗驱散，它们在某个寂静的街角孤独而又执着的闪着光。

　　赵宇从后视镜里看着假寐的李瀚，这个浑身散发着冷漠气场的少年似乎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褪去了青涩裹上了生人勿近的跗骨寒衣。

　　“怎么？”李瀚闭着眼睛问。

　　赵宇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心中的问题，“瀚，如果他选的是另一个呢？”

　　车子里陷入了沉默，就在赵宇觉得他不会听到回答时，李瀚轻轻的说了句：“他只能、也必须选这个……”

　　就像我一样……他在心里说。

　　车子迎着一轮明月驶向了远处的高架桥；在今晚的月亮沉没后，在明早的太阳升起时就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