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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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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子里的鸡饿地咕咕叫唤,枝头的飞鸟拍着翅膀,一波波来,又扑棱棱地一波波走。
宋将语和青铃守了一宿。墨如还是不曾回来。往日里一直不敢来侵扰的头疼脑热似乎一齐涌上来。
宋将语站着身,皱眉道:“我再去青城问问,看看是不是有些人牙子在这一带活动。”末了她还要补充一句,想了想,却还是硬生生地咽了。
青铃便点点头,“那我在山上找找。也怕迷路在林子里。”她的眸光微颤,“青城我就不去了,你去看看就好。我想,我想公子那么聪明,人拐不得的。”
她一说这话,宋将语不免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的反应着实奇怪。
墨如小孩子心性,可却鬼机灵,如青铃所说相反,大凉山的山路倒是迷他不得。以前晚归,多半是又下山耍了,青铃每每也都是首要去青城寻人的。
可这回说话的意思,却总觉着像是把去青城这件差事往宋将语这边推一样。
那张略稚嫩的面孔上担忧与急迫不是假的,可小姑娘为何不一同去青城寻呢?
宋将语揣着这样的疑惑,再次下了山。她知道苏允在青城无误,那张面容,化成灰她都记得,可她除了初见时的惊诧,此刻心中并无波澜。
就好像那过去记忆携着痛苦都消散了一般。
她并不惧怕相见。相见又如何?如今的苏允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论心机与阅历,耐她何?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上一世专注于争宠的苏允,为何要在此时来到青城这个小地方?不久之后,应该就是盛京秋试。
说起这秋试,是京中贵胄都可参加的盛大宴席,在雍和宫后花园中举行,由当今皇帝亲自主持,甄选才干。御封考官命题,京中名流子弟应试,毕,封卷入罐,再由群臣抽取共鉴,得到最高赞誉的,便为榜首。
当年,方满十一岁的唐家三公子唐瑛仇正是在此盛宴上摘得桂冠,一首长陵曲诉地龙颜大悦。皇帝特赐黄马甲,自此唐家三公子才名满汴京,唐家一时无限风光荣宠。
苏允这位排行第七的皇子早年并不受宠,多为生母及其娘家唐氏牵累之故。直到十四岁战沙场,十七岁在盛京才试上摘得头名,才得皇帝赏识,后来迎娶她这个宋家独女,背靠宋家,终有了争夺东宫的资格。
素来拿捏取舍心中分明的苏允不会不懂即将到来的这场秋试对他的重要性。
准备秋试的关键时刻,他跑来这里,意欲何为?
宋将语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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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苏允,群官围绕下,端坐太师椅,眼眸深处泛起海潮般的思念。
他的食指研磨着块颜色上乘的玉片,一点点摩挲过每一条刀削的痕迹,那些雕琢出的纹路正慢慢与他的记忆中勾连成一个整体。半晌,他淡淡问:“这玉片,从何而来?”
楼知县好功,抢先答道:“是民间供奉的奇玩,进给殿下赏玩的。”
胡说。什么民间供奉,这分明就是她的物件!
苏允的嘴边噙起冷笑:“本王平素最厌邀功之举,也最恨欺上罔下之人。你可想起清楚了,对本王撒谎,你这乌纱帽,还想要不想要了?”
楼知县碰了壁,遇到苏允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他的八面玲珑一时全不起效果。连连磕头谢罪,扯了那六案引目江赵出来,“殿下饶我!殿下饶我!此物实乃江赵媳妇江王氏送来的,下官只是出了些钱,将其买下。”
江赵也连忙跪下如实陈说。
“小人那媳妇,只说是有人用此物抵了房屋租钱。小人引荐给楼大人,旁的也就不知了。”
“真是如此?”苏允垂下眸子。
那楼知县与江赵磕头不止,“不敢有半句谎言。”
瞧着两人发抖打颤的样子,苏允料其不敢再有隐瞒,盯着手中的玉,缓慢且一字一顿道:“人住在什么地方?带本王去看看。”
他的心脏忽然砰砰跳动起来,随后又死一般地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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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宋将语离开后,青铃独自守在柴屋。她又怕墨如回来找不着人,又怕自己出去遇到不想见的,焦躁踌躇不已,耳畔的争吵声越发大了。
江家屋子里常年闹大动静,每每不是摔碗便是砸凳,女人们爆发出的尖叫声总叫人耳朵疼。可今日有些不一样,在两道错杂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中,竟隐隐有道陌生的男声。
支耳仔细听。沧桑、沙哑,声音的主人十有八九已然年过半百。
想来是江王氏寻的那位亲家公。
江旭阳不堪委屈,摔门而出,其后江王氏也紧跟着追出来拉住,走在后面的果然是个五六十的老汉,并江朝安一同。
江朝安扯着老汉的袖子,面有为难,老汉却极力要分清两人之间的界限。一时拉拉扯扯,直在院子里顿了好些时候。
说话间,青铃也弄明白了。这老汉,就是先前说亲的那位李家人,儿子做秀才的,前途无量。因江旭阳被村中人疯传与赵天城的这一出,致使姑娘名声全毁,如今李家方得了消息,就起了退婚的心思。
一早来与江王氏商量,江王氏自然不肯,这才起了口舌。
江朝安嘴拙,江王氏又要顾得哭哭啼啼的江旭阳,几人拉不住李老汉,只好眼睁睁地望着人摇头叹息走远。
又被退婚了。
青铃没忍住,噗嗤一声。
江旭阳耳朵尖,听见青铃笑她,吵着上来骂,“你笑什么笑?你不管好你家那傻子,在这儿看什么热闹。也是,反正以后也只是被男人摁着的命。运气好,遇到个不介意的,有钱的,赎回去做个男媳妇,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青铃手一抖。眼眶霎时就红了,她揪住对方的衣领子,力道大地把江旭阳脖子上的一圈肥肉都勒出了印子,“你说什么呢!江旭阳你再说一遍!我家公子也是你编排得的!”
江王氏上去分开,谁知青铃的手就像是被铁链子箍住了一半,愣是掰不下来。
江旭阳哈哈大笑,“说就说怎么了!我怎么不敢说了?那死小子已经被我娘卖给了小倌老鸨,这个点怕早出了城门。去了泉州,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就是伺候男人的命!还不如我呢!”
青铃气急,扭头就跑,却被江王氏钳住肩,“打了我家阳丫头就想跑!你当老娘是软猫?”
她赶忙示意江朝安搭手,江朝安却犹豫不决,江王氏暗骂不孝,只得亲自上阵。
正闹着。江家院子门口忽传来一声急喝!
“都住手!”
江王氏目光一扫,却看见自家男人站在门口,端着制止的手势。她正愁江朝安不动手没人帮她治青铃,此刻来了一个男丁,大喜过望,即将脱口而出的“老江救我”活活被站在江赵身前一身贵气的年轻公子堵了回去。
江赵见江王氏愣愣地,忙躬身上前拉了一把江王氏,低声道:“这位是淮王殿下,汴京来的贵人。还不见过?”
江王氏膝下一软,下意识就要跪下。苏允只淡淡地叫人扶了一把,目光并不在她身上多停留。
江旭阳垂下眼皮,两只眼睛却翻朝上,一直在苏允身上滚来滚去,都快要翻出白眼儿了。
青铃挣脱了钳制,一刻不敢多留,忙埋头急退几步。江赵刻意压抑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青铃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可她不敢表露分毫,只得做出一副不曾见过世面,腿软颤抖的愚民模样。
“殿下,就是这儿了。”楼知县道。
苏允便往里走,他打量着院子里的景物。
一旁江赵早和江王氏说了来龙去脉。
江王氏是个人精,一猜便知,连忙陪笑上去,被旻烟拦住后却也还是满面笑容,“殿下,您要找的人住在我们这儿很好,只是她今儿不大方便,出去了。殿下再等等,也许就回来了。”
“您瞧,这大堂屋就是小妇人给安排的住处。那玉实在是她给小妇人的,说是多谢小妇人收留之恩。”
苏允往前走。他的目光落在那栋三间堂屋上。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确实十分符合她的性子。
念此,他起声吩咐道:
“打开门,带本王进去看看。”
江王氏没有拦住的道理。连忙把江旭阳的卧房打开来,请一众人进去。
江旭阳十分爱美,闺房也是布置得当。虽她平日总发脾气摔摔打打,可每每砸了东西,江赵必然会补上更好的来,于是这番布置,在平民百姓家,也算惹眼的了。
青铃见苏允进了屋子,院子里只剩了楼知县并一群小吏,乘机撒腿往外跑。
屋内的苏允眼光一扫,透过窗户纸,瞧见闪过去的属于青铃的半张脸,脸色一变。
“她是……”
“是,是小妇人收留的丫头。”
江王氏有些心虚,生怕青铃捅出什么,见青铃跑的方向是往外的,便放心了不少,“那丫头总这么冒冒失失,毛毛糙糙的……”
苏允抬眸,旻烟会意,连忙支使江赵取了笔墨纸砚来。
“跟着她,若有此人消息……”苏允接过旻烟递来的笔墨,三两下绘成一个少年公子的模样,“立诛!”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背后一凉:嘶,有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