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织梦》圣十字

33、倾城伤

　　活在梦里，并不一定都是美好的事情。梦罗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门外的树上叽叽喳喳的一阵吵闹，祈罗还在旁边的床上与周公抵死缠绵，忘记拉上窗帘的玻璃窗晃得人头昏，上面是蓝天和白云。

　　太好了，我做了一场梦啊。梦罗拍拍胸口。

　　是啊，如果真的是一场梦有多好。这样傻的想法，已经多少次在醒来的一瞬间期望着。

　　可是如果这只是他的一场梦，祈罗也许并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他还能在梦中苦苦寻找什么？

　　“小罗……”伊诺醒过来，首先是唤他的名字。梦罗终于得以抽出手，帮他整理衣冠。

　　“我叫了辆马车，跟我去个地方。”伊诺说。

　　“去祭拜故人？”你在梦里叫的马车吗？

　　“嗯。”伊诺带着他一路出城，真的有辆马车等着他们。

　　梦罗坐上颠簸的马车里，翻里面的东西，有不少干粮和水，竟然还有毛皮大衣和暖炉。这……看样子这趟门出得还得挺远，就是不知道伊诺什么时候成了雷厉风行的人，要出门也不事先和他打个招呼。

　　马车整整行驶了一天，天色缓缓变暗又缓缓变亮，但温度一下去就没高回来。梦罗把毛皮大衣给伊诺盖，自己抱着暖炉睡觉。伊诺似乎有什么心事，除了给车夫指路，一路上没说几句话，梦罗觉得甚为无聊。

　　马车在官道半途停下来，伊诺叫醒梦罗下车，两人步行走入森林小道。说是森林，其实树木很稀疏，由于这一带非常寒冷，土地都被冰雪覆盖，一眼望去只有茫茫银白，无边无际。

　　梦罗抱着暖炉还是瑟瑟发抖“好冷，为什么有极在上面还是这么冷？”

　　“并不是所有的极都会发热。”

　　两人又走了很久，久到梦罗不想再走，眼前出现一片断壁残垣。伊诺停下脚步，木然地看着那些碎石瓦砾。

　　梦罗也仔细看了看，发现有片碎石上没有被雪覆盖，拉了拉伊诺的衣袖道：“好像有被人挖开过的痕迹。”

　　“想必是风地从这里挖到了我的骨灰，真是霉运！”伊诺走到废墟前面，慢慢蹲下，盯着一块石头许久，又走进废墟当中。梦罗也走过去看伊诺看过的石头，只看出那是一块被火烧黑的碎石。艰难地爬上废墟，看到伊诺选了一块较平的石头，扫掉上面的雪坐了下来。

　　梦罗站在他身边看他悲伤，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这里好冷……”

　　“身体健康怕什么冷？”伊诺总算有了点正常反应。

　　“穿毛皮大衣的人不要说风凉话……”早点该告诉他要到冰天雪地的地方来，他就可以多穿点衣服。

　　伊诺倒是没如意料般再鄙视他，拉他坐下，掀开外衣把他也罩起来，柔声说：“你也好好看看这里。这里以前是个村子，已经荒废了几十年了。”

　　“这么冷的地方……”

　　“只要有光的地方就会有人。这里的日子……很不好过，没有食物，却有吃人的野兽；不坚固的房子，随时会被雪压塌；穷人得不到足够的木材，每年都有人被冻死……”周遭荒无人烟，死气沉沉，细如飞灰的雪飘落下来，淹没亡城下几百怨灵的哀鸣。家族的最后的骄傲付之一炬，红尘落尽难寻。

　　伊诺忽然起身望向身后。梦罗也很奇怪地站起来，凝神细听，感觉到有东西在慢慢接近他们。

　　“吼~~~~~~”一头猛兽从树丛后窜出，梦罗差点跌倒。那猛兽白毛花斑，青面獠牙，比老虎狮子什么的面目可憎上一个级别。

　　什么叫乌鸦嘴？就是像伊诺这样的，梦罗在害怕中感到一点好笑。

　　“只有这种东西一点没变。”伊诺不但没点担心，反而很好像有一点点高兴地说道。

　　尸狼一步步走近废墟，血红的双目紧盯两人不放，似乎在寻找机会一下扑到眼前两人，撕成碎片。梦罗不由自主地躲到伊诺身后。

　　伊诺镇定地紧盯尸狼，不露出一丝破绽。双指向前一指，尸狼被咒文圈住。“残梦灰烬！”紫光卷起白雪，旋转上冲天际，尸狼嘶吼一声，身影消失在雪中。很快咒文消失，雪纷纷扬扬落回地面，尸狼连个渣都找不到了。

　　“啊……”梦罗惊讶地走下废墟来看，真的连渣都找不到了，伊诺的实力果然高深莫测。

　　被尸狼突袭，伊诺没有心情再伤怀，拉着梦罗往高地上走。

　　天寒地冻万籁俱寂，高地上林立着透明冰柱，斜照的极光拉出长长的影子，两人从其中穿过。伊诺将耳朵贴在尽头冰冷的石壁上，举起右手，一掌劈向石壁。一时地动山摇，细弱的冰柱纷纷断裂，高处的积雪崩落，梦罗连忙趴在地上。

　　震动一下便停，梦罗惊愕地看着被劈出来的洞穴：“这里面有什么？”

　　“见了便知。”伊诺微笑中带着寂寞，率先走了进去。

　　令梦罗意外的是洞中竟然能够视物，里面有条很长的通路，弯曲盘旋，延伸到山体内部，走了很久才到尽头。里边并不像洞外一样寒冷，但尽头处布满奇形怪状的冰块。梦罗好奇地伸手去摸，才发现那只是透明的石头。

　　“流晶！”梦罗猛然意识到这种石头与封住他和祈罗的东西一模一样。

　　“小罗，你看那边。”

　　梦罗沿伊诺指的大块流晶看去，发现流晶内封着人，吃惊不小。流晶内男子的面目清晰可见，年纪尚轻，丝边长袍，水蓝色长发，白银额环，一副祭司的装扮。仔细看去，他面容清秀，双目闭合如在沉睡之中。

　　梦罗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怎么会……”真的和梦罗长得极为相似。若是梦罗成年之后，怕是会更像。

　　“他就是我大哥。”伊诺注视着流晶，眼中映出西掩的身影，“他逝在灭族之前，我将他的尸身葬在此处，幸好未被风地发现……”

　　“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梦罗情不自禁地靠近流晶，他和祈罗的身体还被封在流晶中么？这样相似的情景，与自己的相似的人……

　　祈罗，究竟在不在这里……

　　梦罗缓缓伸手想要触摸包裹西掩的冰晶，眼前的流晶发出刺眼的白光。

　　“别碰！”伊诺抓回他的手扶住他，“这里的流晶吸收过大量法力，即将涣化，你承受不了……”

　　“爸……我头晕……”梦罗只觉得白光聚集不去，天旋地转，神智越只会涣散无法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