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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心已往 ...

  •   冥想翼,原名已经不得而知,只因他作为冥想界的主人被冥想魔称为翼主人,在人间得到了这个名字。传说他的咒术天赋十分恐怖,在襁褓之中开始学习咒术,尚未学会走路便能浮空。一个咒术师从习得咒文、使用咒阵到无需咒阵直接调动咒术需要至少需要十几二十年时间,而冥想翼在尚未识字时便已经能够无视咒阵使用法术。十岁之后族中无人能及,再之后他咒术的进步却陷入了低谷。世间再难找出值得他研习的咒术,对咒术的执着近乎疯狂的他,自然而然将手伸向了禁忌的领域。一旦此人走火入魔,歆寐族集所有长老之力也未必得胜,恐惧下的族人将已然神智混沌的他诱入陷阱。

      冥想翼在烈火焚烧下十四日未死,在一声声哀鸣中留下最后了一句话:[欺骗我的人,我将诅咒你们,以我今日之死,换取全族灭亡。]

      谁也没有料到,那句话成为了歆寐族世世代代的梦魇。

      冥想翼强大到何种地步,将他焚烧致死的十位长老从未想过,他失去了血肉之躯依旧活了下来,即使到了冥界也无法清洗掉他一世的记忆。一次次借由族中的胎儿重生,剥夺他人的精神力喂养魔物,甚至以自身的法力劈开虚无的空间自封为界。能做到这一切的,天下再无第二人。

      曾经遍布这片天下的家族,这个国家主人,世间风云变化,成王败寇,一朝城破,沦为亡命之徒。这个可悲的家族退守到冰天雪地,仍不能偏安一隅。缺粮、寒冷、雪灾、猛兽、迫害、耻辱……逼他们一步步走向灭亡。最终如冥想翼的诅咒,自焚于冰风雪原,无幸存者。

      伊诺出生在歆寐族垂死挣扎之时。自能够记事时起,身边只有冰冷潮湿的墙壁,朽烂的木柜。用力一推便能使它们断折,扬起一屋灰尘。仅从头顶的缝隙中漏下一缕缕光线,能够让他看清周围。唯一接受大片光照的地方,开满了同一种花,那曾经是他和母亲唯一可以吃的食物。它们的颜色,很浅很浅的红色,与一个人的发色很相似,那个生他养他的疯女人。

      伊诺的母亲原本是神女,乃神明之女,居住在隐岐山中不问世事,被世间赋予是解救天下苦难,布施恩德之名,受世人顶礼膜拜。然而她却爱上了一个歆寐族的男人,心甘情愿降为凡人,抱着新生的婴儿,千里迢迢来到并封雪原寻找她的恋人,但那男人甚至没有勇气与她相认。神女没有将他指出来,她什么也没有说,不知何时静静地从歆寐族的居住地消失。五年来族长和长老曾几次派人寻找,皆无结果,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母子已经不在雪原上。谁会知道,她偷偷藏身在废弃的山洞里,逼疯了自己。

      那日的初遇,从西掩口中听得,伊诺铭记在心。

      并封雪原的极光下,建着歆寐一族唯一一座像样的房子。食物匮乏,不允许他们密集而居;成群尸狼的威胁,又不允许他们相去太远。在这片雪原上,星星点点的木屋和雪屋,不知何时会被大雪压塌。

      “西掩大人!西掩大人……”楼顶嘹望台的守卫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下楼梯,一不小心没站稳,滚落下来。

      “请小心一点!”少年的族长闻声走来,想要扶起他。

      守卫没有想到疼痛,很快自己跳起来继续说:“西掩大人,有大群尸狼正在向北方高地奔跑。”尸狼是家族最大的敌人,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不是他们就是尸狼。

      “北方高地?目前那边似乎没有人……”西掩疑惑于尸狼的动向,而他身后几位长老闻言不由纷纷变了脸色。“诸位是否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西掩回头询问长辈,却见他们全部低头锁眉不语,“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西掩心生不安问道。

      “西掩大人,”最为年长的长老略一施礼,却将头埋得更低,“请速派我等前去北方高地救援,否则那一行十几人恐怕……”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西掩很不悦地再次发问。虽作为一族之长,他平素从不发火,连大声责问族人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人命关天,请允许我等救出人后,再回来领受责罚。”另外几人也纷纷请求。为首的长老心急地解释道:“我们找到了神女大人的藏身之处,心知您必定不愿下令处死她,故我等擅作主张……”

      “你们……是本族愧对于神女大人在前,你们怎么能够狠心处死她?”

      “可是,神女被神明驱逐之后,竟开始修炼禁术。如今她已走火入魔,若是现在不处死她,万一成魔,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想到事态会演变至此,西掩不欲在此危机刻多做争论,“人命关天,准许你们去救人。不过,我与你们一道去。”西掩很理智地问清尸狼的数量及路线,带领几名长老和法力高强的术士火速赶往北方高地。

      北原高地作为歆寐族的刑场,极少被用到。在雪原上艰难地活下来的人们彼此坦诚,他们懂得怎样依仗众人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在寒冷的绝境面前,任何族人都成为不了敌人。

      一行十几人所押的只是一名女子和一个小男孩,他们在一处早已经废弃的山洞中被发现,洞外的雪地下掩埋了多具族人的尸体,冰冷的温度令他们多年来没有腐烂。他们手持法杖,冲进去之后,女人和孩子却没有做出一点反抗,束手就擒。

      在雪地中被押行了十几里,女人和孩子都已经冻得脸色发青,捆绑他们双手和头颈的粗绳都被冻硬,但两人始终没有出过一声。尤其是那女人,仿佛已经失去了心灵,只剩下麻木不仁的躯体。

      “停!就在这里!”领头的人停下,双手一挥,十几人皆停了脚步,先将女人拖上前去,按她跪在地上。

      大地苍茫,幽暗昏惑,远离人烟的荒野,一阵阵细碎纷杂的脚步声似乎在一瞬间接近了他们……

      西掩一路策马疾奔至北原高地,他所找到的只有一地尸体狼藉。他的族人和尸狼一同倒在雪地中,纯白的雪染上血腥,触目惊心的颜色。

      “我们来晚了……”一名咒术师不由自主地跪倒,失声痛哭,眼泪掉落在雪地中立刻成为了冰雪的一部分。这里死去的都是他的族人、亲人,在这个家族中的每一人都是弥足珍贵。

      西掩强咽下喉中涌上的酸涩,向身后发号施令:“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快!”

      西掩与他们一样,蹲在一人身边,小心翼翼拨开他身上的雪,将自己温暖的体温慢慢地渡给他。那人伤口上已凝结成冰的血液渐渐融化流出,但心脏依然静止不动。西掩明白他已经死去,深深地低下头,将他重新平放在雪地上。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他背后飞袭而来,沉浸在悲伤中的西掩一时不查,想要避开已是不及,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他背上,身体疼痛欲裂。

      “西掩大人!”术士众人皆惊,连忙扶起来为他治伤。西掩转身看去,那行凶者被长老一手提起,杂乱的血红色头发长长地挂在身上,衣衫单薄破损,身上有明显的伤痕,一手紧抓着某样东西。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周围

      “你是神女大人的孩子?”抓住他的长老问道。

      小男孩好像没有听到他问题,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顾身上的伤痛,在被握住的手中集起咒术。长老折了他的手腕把他扔在地上,他很快坐起来,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继续托起红肿的手腕画起咒文。

      “别动他!”西掩喝住想要上前捉他的两人,一手挡下了他的攻击,“让我来,你们去救其他人。”

      “可是,这个孩子刚才使的也是禁术。”

      “我知道。他只是个孩子,只要我们好好教导他,不会令他重蹈神女的覆辙。”西掩极度缓慢了朝他靠近了一步,小男孩谨慎地盯着他,一动不动。那眼生如初生的猛兽,没有杀气、没有敌意,不过出于本能。他左手紧紧抓住的是母亲的一缕发丝,拖过雪地的头颅留下一地绯红。

      “你叫什么名字?”西掩低头温和地注视着他。没有回答,小男孩仍是对别人的话置若罔闻。

      “你的母亲已经死了,让她安息吧?”

      “我们与你是同族,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你听得懂我说话,对么?”

      ……

      西掩说了很多,但小男孩没有任何回应。两人对峙了很久,西掩没有再靠近他。长老与术士在他们身边抢救伤亡者,然而最后没有一人能再活过来。

      最后,小男孩或许是筋疲力尽了,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西掩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抱起他,感到他全身冰冷如雪。西掩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他左手的拳头,他五指微微放松,浅红色的发丝从手中轻轻滑落。

      西掩将小男孩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认他为弟,亲自教导他说话写字、为人处世,还有正当的咒术,并且给他起了名字。这是他的父母也没有给他的东西。

      梦罗居然乖乖靠在伊诺的怀里听完所有的故事,最后才叹道:“你留我在身边又能怎样?‘你和我以前喜欢的人很像’这样的话谁听了都不会高兴。”

      伊诺紧紧抱住他说:“我只希望能够看着你,这样我就可以骗自己,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都失去了。”

      梦罗不由鼻子发酸:“好不容易又能活一次,何苦再让自己活在梦里。”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才真正感到自己还活着。”伊诺抱他在怀,缓缓倾倒下去,“否则此时所有对我譬如南柯一梦,毫无意义。”

      梦罗感到姿势不对,下身已被伊诺压住,一惊下猛力推开他。还没缓过劲来的伊诺被轻易推到一边,沮丧地给自己拉上被子。“你还是不愿,就此作罢吧。”一只手轻轻覆在梦罗的手上,闭上双眼,“我累了,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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