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织梦》圣十字

28、催眠术

　　梦罗蹲在墙角，杀人般的眼光盯着伊诺。

　　“小罗过来坐啊~”伊诺态度诚恳地指指饭桌对面的座位。梦罗厌恶地扭头，又短又鼓的发辫一甩，像极了兔子尾巴。伊诺哈哈笑着伸手去抓，梦罗就迅速挪开几米。

　　“不嫌弃的话坐我膝盖上也可以。”

　　铺天盖地的白眼席卷而来。

　　两天之中二人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梦罗做什么都与他保持距离，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予理睬。

　　“别这样嘛。你看花油，还有葱烧鱼。”有效果就怪了。整整两天的好话说尽，脾气暴躁的卜祝大人终于怒了，强烈拍桌：“我有把你怎么样吗？你是干什么来的不想说了是不是？”

　　梦罗暗自哼了声：“你答应过会帮我。救出云协，我什么都和你说。”

　　“我又没答应过会去救那瞎子……”伊诺抓起碗筷，话尾消失在吞咽声中。飞快吃完一推桌子，到书房拿出卷轴研读起来。

　　梦罗收拾干净，继续站在几米外，用这两天搞的伊诺心神不宁的目光继续注视他。伊诺手上的卷轴是梦罗曾经见过的厚厚的那一卷，似乎里面的内容非常无聊。卜祝大人读了几行便支起了下巴，然后挑起了一条腿，然后趴到了案几上，最后仰面躺倒呼呼大睡。

　　在搞什么！梦罗绝倒。

　　伊诺似乎并不到祭祀殿做事，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睡到中午才肯起来，每看书必倒，闲着不是神情游离就是泡泡温泉，时而言语挑逗一下梦罗自讨没趣。

　　“我想起来了！”伊诺忽然拍地而起，“你说过你在找人？”

　　梦罗彻底喷饭了：“你要花多少时间来想这种事情？”

　　“我来帮你找如何？”伊诺如获大赦地开心。

　　梦罗心中咯噔一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的确是来寻找父亲，而不是救云协。可是，这两天来他几乎没有想起父亲，竟还让一个旁人提醒了他。

　　“很抱歉，云协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你的事情，只要愿意告诉我，我会帮。”

　　“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问的是为什么不救云协。

　　“我的事情，你愿意听我也可以告诉你。”伊诺避而不答。

　　梦罗终于愿意和他面对面说话，新烧开的水沏了银针端给他。

　　“你不用太担心瞎子，他肯向雪域低头就不会有事。母亲在人家手里，总不会见死不救吧？”伊诺看着杯中一团白雾腾起，茶叶齐崭崭地悬空竖立，就像春笋破土而出。

　　“然后呢？雪域要是什么时候倒了怎么办？”

　　“你想得可真远。”伊诺伸手终于摸到了梦罗的兔子尾巴，顺了顺毛，“党争这种事儿可就难说了。雪域最近倒不了，让他自求多福，从长计议便是。”

　　那你说到底什么也没干。梦罗不禁觉得自己上当受骗，怨气又萦绕全身，把伊诺的爪子弹开。

　　伊诺无奈地收回手：“不要以为我的官职很高，我只是新来乍到，手上并没有实权，上不上祭祀殿都没有人关心。”这时银针又像雪花坠落一般慢慢下沉，便端杯品茗，“何况我是雪域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在这儿装疯卖傻，恐怕比你们家瞎子还惨。”

　　“什么眼中钉？”这是借口吧？是你为自己无能和放荡找得借口吧？

　　“那个雪域啊，”伊诺神神秘秘地凑到梦罗耳边，梦罗自然而然躲开，“你别看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其实他有严重的恋兄情结。”

　　你什么眼睛啊？“这有什么联……你是说国主对你？”梦罗落下一头黑线，国主似乎的确每天会来路过一下，“不可能吧？像你这种大叔哪里……哇！！！”

　　“嗯？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跨过一个案几被伊诺一脚踩翻，梦罗现在明白了，在他面前绝不可以提起“大叔”二字。

　　“那我们现在来说说你的事情。”伊诺收回脚，正襟危坐，当什么时都没有发生过。

　　这就算了？梦罗爬起来，摸到自己额头上留下了数道被草垫压出来的印子，感觉此人性格说不出的别扭。嘛，让他帮忙总比没人帮好。“我在找我的父亲，他两个月……两轮之前……他突然失踪了。”

　　“当时情况如何？你父亲有什么特征？”

　　“这个……”梦罗默然。当时的情况太不真实，先不说他能否相信面前的人，他又是否会相信自己？关于祈罗，连他的外貌现在自己确定不了了。“我唯一清楚的是，他拥有操纵梦境的能力。”

　　“长相呢？”

　　“……”

　　“你不知道？不会吧？”伊诺靠倒在墙上，“会点这种能力的人我可以找出一城来，你想怎么认？”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不敢劳烦伊诺大人。”

　　“好了好了。”伊诺头痛状摆摆手，“看起来你不太相信我。”

　　这都被你发现了！

　　“哎，这样不行啊。”伊诺靠过来捧起梦罗的脸颊，“得罪了。”

　　“干什么？”梦罗一惊，紧紧咬住下唇，生怕他来个强吻。

　　伊诺的双眼比平时更加深邃，显示出这个距离不可能有的巨大。“恍不觉梦，彷徨之人，追寻倒影，舍弃心防。”点点咒语沉吟，如水一般将梦罗淹没。他仿佛被困在伊诺的双眼之中，移不开视线。“把你所想告诉我。”

　　梦罗想说谁要告诉你，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祈罗失踪那天的情形在脑中上演，血红色的咒环，断裂的护符，冰封中两人紧紧相依的身影，和祈罗用尽全力渡给他的刻印。然后天地转换，身入长梦不复醒。

　　“这……”梦罗的脑内剧场，连卜祝大人都难以置信，像碰到怪物似的放开他。

　　“你你你……”梦罗一蹦三尺远，“你说过不会读心术什么的！”

　　“这是催眠术啊……”

　　“你这混蛋！猥琐大叔！你去死吧！”被人侵入思想，比落到浮碎手里被侵犯更让他感到恶心，再也顾不得人身安全，拔腿往外奔。

　　门“砰”的在眼前合上，背后的伊诺不太冷静地念念有词：“冷静点冷静点，这种事情也是有的吧。我们家族的那个魔王据说还自己创造出了一个世界，这种事情肯定也会发生的！”

　　梦罗真想一头撞死他。谁管你要不要相信？这种时候应该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反省才是啊！

　　“所以说小罗啊，我是可以理解你的。”

　　“你去死——”梦罗从心底发出呐喊，无法用别的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