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幕之下》慕生淼

19、第 19 章

　　在静静的黑色世界中，陈未的意识漂浮在这里，而此时与他一面玻璃墙之隔的房外，气氛却有些紧张，因为随着参赛队伍的陆续脱离，只有陈未一个人还没有脱离这个世界已经一夜了，而作为他在这颗星球上的监管人的多贝里也被交了过来，于是队长哈迪不得不对他解释为什么大家都出来了而只有他的弟弟还在里面的这个原因，当然当他发现说陈未自己要留在里面这个解释有些矛盾不能令人信服时，队长哈迪将信任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教官，奎因。却发现他异常冷漠地坐在了一旁，闭目养神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虽然很想让奎因施压，但他此刻生人勿近的气场也让人有些敬而远之。
　　哈迪一瞬间有种奔溃的想法，明明最应当关心地教官却在那边冷漠地无动于衷，见鬼了，他也想不干啊。但是多贝里就在边上，用那种不信任加上怀疑的眼光偶尔瞥过他们，就差说没直接说出是你们把我的弟弟丢在里面的这种话了，好吧，没看好人家弟弟是他们的错，虽然他也很无辜的感觉，但是只能认栽了。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教官此时还能稳坐钓鱼台的，如果这个东方成语使用的对的话，毕竟他们此次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但是就他所知的像教官这种级别的帝国军人，虽然并没有晋升成为准将的序列，但是已经是无数帝国军人眼中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将军级别的人物，其在军中的威势几乎可以说是一呼而百应的，但是他却突然加入了他们这只学院级别的队伍当教官这件事情本来就非常奇怪，当他第一次看到他出现在他们队伍里的时候几乎是大吃了一惊的，几乎刹那之间几百种阴谋论加上夺权论都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当然后面的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阴谋或者流放，他们的教官竟然真的是老老实实稳坐钓鱼台地跟在他们这群学生身后，唯一做的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就是把陈未带到他们队伍里来，虽然没对其他人说，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陈未加进他们队伍一定不是个偶然事件，因为他们好歹也算是军校的精英，找个科学官入伙其实也不像先前他们向陈未宣称的那样难找，但是他所知道的是教官在他们进入学者星球的时候暗中找他谈过一次，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科学官的位子他早有属意，所以不要随便应承别人或者拉人，所以后来看到陈未进队伍，和教官似乎是第一次认识的样子他是很惊讶的，但是他现在还是认为教官对陈未肯定有某种特殊的目的或者是执念，所以一路上陈未并未表现出某些很出色的学者才能或者说是别具一格的谋略，他心里还略有些失望，直到最后走的时候，陈未说要留下来，他反而呼出了一口气，觉得该来的终于来了这种感觉，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阻止陈未留在虚拟世界中的原因。原本他们是一个队伍的，作为军校生的理念，对他来说，应该是多少人进去，多少人出来，严格执行命令，不应该同意陈未这种擅自做主的行动，他也知道队员都很不理解，但是他们怎么知道，其实教官是另有安排的，可是现在，说好的另有安排的教官那？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教官也应该给他兜兜底吧。
　　但是不管怎么回事，但是此刻教官的这种态度竟也莫名给了他些许的信心，于是他有把握地继续说服着多贝里，但是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多贝里真的不是好惹的，学者星上的人多数不大交际，而是埋头于自己的研究当中，而多贝里作为黑卡学者的儿子交友广阔在伊撒尔星上还是颇有些影响力的，他现在正在试图用自己的影响力向组委会施压，让智脑管理中心的人想办法强行断开连接。
　　智脑管理中心在这颗星球上作为少有的行政级别的机构也是非常孤立在外的，但同时它却有种不同寻常的地位，当然这种地位是智脑赋予它的，智脑的存在以及创造，是伊撒尔的创始人搜寻高级空间的遗迹带来的，但是如何使其运行、修理以及删改它的内在程序，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因为智脑本身的然而智脑管理中心的存在是保护智脑，因为它现在作为人类生活当中不可或缺的管理者，帮助人类管理广大的星域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去破坏或者说是研究，智脑管理中心可以说是它的保护者以及交流者，定期帮助其将其外围的非核心缓存进行清除，但是智脑的核心内容，一直都是它自行进行清除管理的。
　　然而此刻的陈未一直未从沉睡中醒来，众人都觉得无计可施，而教官看似静立在一边，但是如果仔细看他的表情，也是有着丝丝的凝重，似在闭眼与别人交流，奎恩确实通过内置的芯片和智脑进行了交流，
　　“尤比乌斯，上次进来的我的被守护人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守卫者，你应当最清楚幼年体的状态了，我刚刚，准确来说是六个小时前，已经将他弹出了我的精神世界。”
　　“但是我需要确认他是否有没有出事，因为他并没有苏醒到现实世界中。”
　　“你太心急了，他没有出事，我也是你刚刚将我唤醒才发现，他现在处于与我的意识将断未断的状态，虽然我已经向他的精神体发射了排斥出去的电波，但是他的精神能量体还留存在我的内部。”“在你的内部，如果我没有记错，他还尚未觉醒，怎么能不通过外界仪器设备连接就留在你的精神体里，理论上是做不到的。”
　　“是的，理论上，但是你上周在他体内注入了髓液，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催发了他的觉醒，本身精神体的穿梭就是白星人的种族天赋，再加上他的精神力在白星人中也算是高的，现在他处于注射了髓液但是精神力无法施展的瓶颈期，正好我的内部又对他们族的精神体来说是最好的休憩场，所以现在潜意识里他的精神体像回到了母体，是不愿意回归的。”男人皱眉思索了片刻，觉得有些事情不是很妥当，于是转身离去，正在应付多贝里的哈迪余光瞥到了，不由地精神一震，觉得老大终于出马要寻找解决方案去了，于是越发卖力地替他打掩护，诸如”陈未只是睡着了“”他马上就会醒了之类的话“一句句脱口而出，孰不知在此时互弟心切的多贝里眼中，眼前的人越发贴上了不靠谱、卖队友的标签，
　　男人转身离去的片刻，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莫名出现了一扇门，门自动打开了，在他走入之后，门又自动地融合了，如果有人在这边一定会很惊讶，当然现在很多核心建筑都是记忆金属建造，可以塑性也方便改造，但是这是需要层层审批的，才能经过一段时间改变建筑构造，当然这些构造都是在尤比乌斯的控制之下的，男人走进门内后，然后里面出现了一台连接装置，他起身躺了下去，意识瞬间沉入片深海，顺着一片幽冥如深海的意识流走过之后，有个小绿点在边缘浮动，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过去。
　　那光点形状清浅却不耀人，接近了能感受到其涌动中的种种情绪，在空茫无一物中茫茫然地转动着，但是他双手接触了光点之后进入了一个世界，一个白茫茫的房间里，一个小男孩在那边抱着自己缩下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时而抬头喃喃自语，时而低头比划着什么，男人觉得很有趣，竟然双手抱胸在一边看了起来，小男孩低头在比划的竟然是在推导一个公式，但是到了最后的环节，似乎纠结住了什么，在原地呆愣住了，一会儿又是小男孩的画面由实转虚，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玩伴，在他周围说着什么，似乎是在争执，一会儿又变得很友好的样子，然后画风一转，小男孩又长大了些，一对慈眉善目看起来气质非常好的中年夫妇出现在了他身边，还有个另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然后大部分时候中年夫妇都不在身边，金发小男孩偶尔在偶尔不在，但一直是男孩在房间里盯着金发小男孩看，看着他和别人玩耍，当孩子王，但是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从一个身形消瘦的小男孩，再长成一个中等身高的青年，但是略显阴郁的小男孩不见了，一直沉浸在个人世界中的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快乐，他开始频繁地去参加学术沙龙，从一开始的形单影只到也会融入别人的世界，偶尔陈述自己的意见，男人心知这是记忆回溯，虽然这些年并没有真正现身在男孩的身边，但是此刻却能回顾他成长中的点点滴滴，最后真的就是一个青年了，终于等到青年的出现，此刻他毫不犹豫地插足了进去，对于青年来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此刻出现了一个雾蒙蒙的身影，看不清面容，但是却十分安心，让他毫不犹豫交出了自己的手，那双手拉着他，手心中似乎带着暖炉一样的，带他走过重重迷雾，然后是无尽的大海，那让他原来只敢呆在房间不敢踏出去的恐惧之海，窒息一般的感觉果然铺面而来，他胆怯了，想要回头，甚至想要松开那双给予他安全感的手，但是那双手仍坚定地握着他，不曾放开，再向前，他有些耍脾气了，不想再向未知的前方前进，然后身影叹了口气，朝他覆盖了上来，他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鲸的一部分，慢慢地越来越接近空气了，他被吐了出来，终于到了外界，他感受到了自己到了一层边缘，外面有鲜活的世界，有熟悉的人在呼唤他，可是他突然又驻足不前了，他想知道这个黑影是谁，潜意识里也不想松开那双手，那黑影却也不催促他，静静呆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他放手，不管他再如何不舍，，最后那黑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罩住他的双眼，然后他似乎就在一片黑暗中转移到了现实世界。

　　此时的多贝里和哈迪经过了一系列的心理加眼神较劲，冷不防地听见了一个大声吸气的声音，回头一看，陈未像一个溺水的人刚洗过来一样，急促地喘息了很多口气，然后睁开了双眼。多贝里非常的惊喜，
　　“你终于醒了？”
　　陈未的眼前出现重影，眩晕后面前的影像渐渐清晰，对他来说醒过来经过了一个不可描述的冗长的过程，而且过程似梦非梦，应该说，在理智为先的陈未的头脑世界中，这就是做了一个潜意识世界的梦，梦的过程虽然十分温暖令人回味，但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过程而已。
　　眼前围着几个人让他恍惚不已，但渐渐地，眼睛聚焦落到实处。
　　“多贝里？”
　　“队长？”
　　“你总算没有再睡下去，不然我要把沉浸在实验室中的老爹请过来了。”多贝里夸张地呼叫道。
　　而队长哈迪显然细心沉稳多了，他注意到刚醒来的陈未似乎有所不适，想到自己一堆人还在外面，于是说道，”我先去帮你把医生叫来检查一下，看一看有什么不对的，再把好消息和外面的大家通知一声。”
　　出去的时候，哈迪也留了个心思，看了一下有没有熟悉的身影，并没有看到，不由地摇了摇头想，难道他猜错了，教官其实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关心陈未。同一时间，陈未也在病房内思考到了和他相同的一个人，因为这次的身影让他有些莫名地熟悉。
　　但是他选择了暂时把这份疑虑压在心底，因为重视眼前在他面前的亲友更为重要。你现在还有什么感觉。他看着眼前的多贝里，整晚未睡的眼底弥漫着些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丝丝的憔悴。心里觉得一酸，自己的任性却担心打了养兄，但是还是挣扎着爬起来，表现得自己很精神地微笑着对着养兄说道：
　　”我没事的，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快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多贝里看着微笑着冲着自己的青年，心里也是觉得他没有什么事情了，但还是坚持要等医生来再走。
　　终于等医生来了检查了他全身上下之后，对着聚集在房间里的青年们下了逐客令，
　　“他已经没事了，需要静养，你们都出去吧。”
　　霎时间，房间里走得一空，陈未终于轻呼出了一口气，一直活在清静学术世界中与亲人无缘的他，很少能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可是他望向门口，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一直没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不过这样一来他心底的疑惑也消了些，发生在精神世界的潜意识世界的终究就是一场梦而已，是他自己多想了。
　　而就在附近某个空间里，男人看着面前的全息显示图，看到青年略显落寞的表情，无声地用手抚了上去。
　　“监护者，既然你那么关心幼体，就应该在他醒的时候直接出现在他身边。”“潜意识里刚刚形成的依赖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如果我在他醒来的时候直接出现在他身边，那么刚刚在潜意识里依赖形成的熟悉感不仅可能会让他认出我，并且会在长期的精神世界都出现依赖性缺口。”
　　“真不懂你们这些家长教育孩子都是怎么想的。”人工智能化成的长者图像顽皮地在边上托着腮，如果有第三人在此一定会很惊讶，但是此刻这个新形成的空间里只有无动于衷的监护者。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些日子在这颗星球上暗中照顾他，我知道虽然有黑卡学者在他的身边，但是日子应该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监护者，你终于意识到我的重要性了，但是白星人本来就是创造我的种族，我对着他们的幼崽本来就需要照拂。这点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
　　”这就最好了，即使哪天我不在了，你也务必要带领他走完他剩下应该走的路。”
　　“所以，监护者，你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要去完成父母的理想，假使这理想会使我粉身碎骨，而他，只需要继承这之后的一切就够了。”
　　“即使这一些他都不知道也都不想拥有。”
　　“他不需要知道，他生来就应当继承那所有的一切。”尤比乌斯有些头痛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他不经常会有头痛这种情绪，但是现在他预感到，眼前这个看似睿智沉稳的人，恐怕会比那个安安静静在他地盘下生活了近十年的青年，更难搞定。而他，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即使是这个维度的宇宙最强大的人工智能，也无法改变，或者说干预他的决定。
　　”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就好，好不容易有这么有意思又能和我对话的人。”最终伴随着这句话，人工智能歪了歪头，最后的影像消失在了这间房间当中。

　　而教官在这个房间中沉思了一阵，微暗的灯光下他的脸有些黯淡，却非常地真实，宛如雕塑或者经过刀刻般地侧面，丝毫不柔软，似乎就如他身上某些不易察觉但是坚不可摧的气息。就这样静静呆立了数十分钟后，他终于出了这件房间。

　　当然青年终于在房间内熟睡，而他也来到了病房的门前，透过门口的玻璃他看到了熟睡的青年的面孔，在门口顿了片刻他终于还是轻轻推开了门，无声地驻足来到了青年的身前，视线环绕着他的脸庞，细细地凝视着，半晌，到底还是不舍得离开的，拢了拢青年额头上的碎发，随后就退出了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