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与血吟》君子扶薇

8、科举十三载

　　沿着鬼乡的小路一直走，路过很多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忽见一大湖，湖泊如镜透明似琥珀琉璃，更比碧玉，如枚枚古钱的暗绿色的苔藓，着着绿衣更添清新凉意。三三两两钓鱼舟，正值清秋，清冷微凉不似骄阳，送来几分适宜的凉爽和惬意。溪边无弱柳美人扶腰，但见芦花袅袅楚宫腰，纤细瘦长。凭水弄清影，依风起独舞。风送来了远处悠扬婉转的绵绵笛音，以作伴奏。谁把舞赏？谁把歌聆？白鸟成行忽掠起，拍案叫绝却不想惊动了一湖涟漪。没想到鬼界也有如此雅境，爽阔清静，令人莫名安心。
　　茅溪闲散漫步，见湖水旁站着一人，便上前去，询：“这湖水甚是好看，兄台可是要一亲芳泽？”
　　那人一身白衣，肤比衣白，脸圆可爱，如古铜板一样圆溜的眼睛却盛着无尽的失意和愁绪，感觉再难承载，危矣！他道：“非也。”
　　“来此散心？”
　　“无此闲心？”
　　茅溪捋好自己的尴尬后，恍然大悟，激动地拍手道：“兄台，可是要跳河？”何不早说？
　　那人身体颤了颤，“阁下既知，怎还不走，是要观摩么？”
　　茅溪摇摇头，颇为好心的说：“兄台多虑，只是小生有一言以建之，兄台何不抱着石头沉入湖底，这样必死无疑，不然一心求死而未死，伤悲之事不又多了一桩么？”
　　白衣曰：“我已死。”
　　对了，都忘了这里是鬼界了。
　　茅溪道：“鬼还能再死一次么？”
　　几片树叶忽而簌簌落下，被风卷袭到了水面上。
　　那人叹曰：“死也不能，我还有何能？”
　　茅溪心想：那你站这干嘛！不免又有些叹息，如今，连死都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了。
　　茅溪道：“兄台怎么了？”
　　白衣曰：“我做鬼很多年了。”
　　茅溪：“你没有去轮回么？”
　　白衣皱眉，面露不甘和痛苦，道：“没有，我一直留在这儿参加科考。然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茅溪：“那何必执着呢？换一条路吧！”
　　“兄台不瞒你说，我是修文之鬼，我这一生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想做一个文人，此乃我唯一想走之路。从墨香居到文阁再到鬼都盛京的翰林殿，可数年不第，连墨香居都未曾企及，人生失意至此，身死亦心死，已无路可走。如今望着这河水，却只能顾影自怜垂首叹息，竟连死也不能了。”白衣目视远方，目光如这湖水也一般深沉。
　　“兄台何出此言，天下皆是路，怎无路可走，不还有今年的科考么？”
　　“是啊！可万一我又失败了呢？”白衣自嘲，犹自叹息。
　　茅溪无奈道：“好吧！那你往年是如何失败的？”
　　白衣叹息道：“不知。”
　　茅溪无语，失败了，都不吸取教训的么？那这多次的失败又意义何在呢？罢了，还是帮帮这个可怜的读书人吧！
　　茅溪道：“那你去年的文章还记得么？”
　　白衣目光深远，娓娓道：“名为《问路》。问明月问山川问大海，你到底在坚持着一些什么？明月，你每夜悬在天上作甚？何故你不回家！山川啊！暴雨来了，你何故不躲？杵之作甚？有人疼乎？大海啊？你容纳每一条支流作甚？感恩乎？戴德乎？大海啊！为什么你有时风平浪静，有时又澎湃汹涌呢？难道你像我一样癫狂了么？想问问你敢不敢像我一样的惨淡，想问自己敢不敢像你笑的一样灿烂，一样开怀。风啊！你吹倒南墙了麽？雨啊！你的归宿只是那浅浅的水洼麽？雷啊！你穿破了苍穹麽？电啊！半山腰上你何故闪了腰？光啊！你走过千山万水了麽？你快捷的脚步抵达世间的每一处了麽？”
　　茅溪叹道：“所谓问路，问的怕是人生之路吧！此文你将人生的无奈迷惘孤独已经演绎到极致，有莫大的酸楚，不问人问己却问山风明月与大海，已致极苦之境。面对人生迷象迭生而己误入迷阵的惘然痛苦之情呼之欲出。虽词藻不够华丽优美，但抒情性、感染性极强，感情真挚充沛。开始前面问的时候想笑，后面都想哭了，怎么都不被墨香居采用呢？容我想想，还缺了什么？”
　　白衣喉头哽咽：“你竟知？”
　　茅溪深思良久，才道：“感情到位，心理也到位，怕是文章不够积极。再续一段吧！风雨雷电致信
　　风：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吹倒南墙，但我跨过了拥挤的人海，我想你也可以。
　　雨：水洼不浅，里面也有风景和世界的倒影，吾心安处即是吾乡，何处不是归处，莫彷徨。
　　雷：让你失望了，我没有，但我很高兴我抵达了人间，送来春雷迎来春雨，我相信你也可以变得有意义。
　　电：是啊！闪到腰了，前方的山路不好走啊！我相信人生的道路也是九曲十八弯，也相信那里的姑娘美如画。
　　光：抱歉，我来晚了！但我一直在赶来的路上！这也当我对你的宽慰了，你一定要相信光的速度！”
　　白衣：“谢谢！”
　　茅溪笑道：“还不知兄台大名？”
　　白衣：“在下汪和焱，字梦微。”
　　梦微，梦微，有梦微之。然理想之火，升升不止，一如和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