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座城的记忆坍塌时》沙少

3、孽缘

　　灰警官鼓励何欢和李积耳多接触接触。

　　这天，何欢去了李积耳的学校，看他给学生们上体育课。李积耳邀请她一起加入进去，她微笑着摆摆手。同学们一拥而上，拉着她要一起玩。

　　这节课，很开心。让何欢回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那个时候一切还没有变。想到这儿，她又要阴沉下来。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李积耳的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什么？”她眨眨眼。

　　“你应该多笑笑，就像这样”，然后做了个鬼脸。

　　何欢也被她逗乐了。

　　她虽然出了那件事，但回到工作岗位后，工作踏实认真，和同事打打闹闹，像个没事人一样。

　　以前隐藏自己，只不过现在隐藏的更深了。看着李积耳活跃的身影，她不禁陷入沉思，难道自己被发现了吗？

　　于是，她强打精神，转而脸上现出笑容，去加入那打闹的人群。

　　自那以后，李积耳周末常常约她出来玩，品茶，赏花，看电影，几乎能约她的借口都用光了，连旁人都看出来，他对她有意思。

　　李积耳提了一个建议，要和她一起跑步，理由是锻炼身体。这样自然更能天天见面了。何欢实在难以找理由推脱，就勉强答应了他。

　　但是何欢有一个要求，要在天亮的时候跑，理由是她怕黑。

　　春去秋来，夏至一过，天渐渐黑得早了。这一天，因为李积耳学校开会，稍微耽搁了点时间。本来说，今天她就自己去跑吧，但是李积耳死活不让，要等他。

　　这么一等嘛，就到了天边的鱼肚皮泛白的时候，等俩人再往回跑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啊跑，谁也不说话。

　　此时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路灯与他们作伴。

　　突然，何欢那边冒出一个人来，她立马“啊”得一声喊出来，然后就脱力倒地了。

　　李积耳见此立马挡到她前面，扶着她，不让她完全倒下。并骂了一句，

　　“晚上跑步看着点不行嘛！”

　　原来也是一个夜跑的人，没注意，从另外一个隐蔽的路口冲出来。

　　何欢倒在李积耳胸口，竟然觉得有些温暖，有些可靠。

　　他俩就这样在无人的路口相依偎了不知道多久。

　　李积耳开口说道，

　　“请把你自己交给我，成为我的女朋友吧。”

　　她倒在他怀里，有些感动，但也有些犹豫。半哆嗦着，不觉中发出哼哼声，像是在同意这个请求。

　　“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咯。”

　　他俩就这样正式交往了，何欢却没有一点准备。

　　李积耳邀请她去他家和他家人吃饭，并且还说，因为是正式交往，所以也要给家里人一个交代。其实他也并无他意，想给何欢打打气，意思是，把你自己交给我没错的，我是负责任的男人。

　　何欢犹豫了，她要想一下。她决定去找灰警官。

　　“我觉得我不爱他。”何欢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绝望。

　　“像我这样残破的人，承受不起他的感情。”

　　灰警官握住她的双手说，“我觉得有了积耳，你才又完整了。”

　　“可是我对您就抱有强烈的感情啊，我能感受到，您对我也有感情。”

　　灰警官摇摇头，“不知道这样说恰当吗？因为第一个救你的人是我，所以自那以后你与我就产生了特殊的联系。我见证了你人生中最绝望的那段日子，你也渐渐对我产生依赖。但那都不是感情，我对你也许是怜悯，你对我也许是妥协。但是我们都不可能产生完整的感情。即使有，也是带着一丝可怜。这么说也许是有些绝对，但固执坚强如你是不想要别人的怜悯的。”

　　何欢绝望的说，“我不想打破和您的这种特殊的关系，它只存在于你我之间，现在积耳就像一个第三者，撕扯着我，让我难受。也许我接受他，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的理解和你的有点不一样。积耳的出现反而挽救了现在，我们这样已经有些病态的关系。他喜欢上的是一个完整的你，他不是因为你遇到的那些事，可怜你而喜欢上你，而是对那个活生生的你产生了感情。”

　　“可是，我的健全，我的康复，我觉得自己都是装出来的。”

　　“你现在这么觉得是没错，等有一天，你有勇气，他也准备好接受全部的你，你可以把这件事讲出来，这也就不是存在于你俩之间的障碍了。”

　　“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我知道。积耳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他家的事我也知道个七八。等以后你俩能成，自己独立出来，也未尝不可幸福的生活。”

　　“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

　　何欢从灰警官那儿出来，得到了一个妥协的结果，她会去积耳家，并且作为他的正式女朋友。此时，她觉得这个身份像是种负担，逼着她抉择，又像是种责任，让她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这天她精心打扮，提着礼品捧着鲜花，和李积耳一起拜访他的家人。

　　李积耳家就在P市，位于市郊一片僻静的别墅区，虽称不上豪华，但也别致。李积耳幼年丧父，全靠妈妈桂姨一手拉扯大，他还有个亲哥哥，叫李察得，是一个律师，都说长兄为父，积耳也对自己这个哥哥称赞有佳，自豪的不得了。

　　到了积耳家，家中的保姆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桂姨和李察得都坐在桌边等着他们。

　　进门，问好，寒暄，送礼，上桌。

　　李察得起身迎接他们。

　　何欢只觉得积耳的这个哥哥，生得和他一样别致高大，但气质完全不同，还西装笔挺，显然是刚工作完回来的。

　　与积耳的阳光自在不同，李察得稳重中带着一丝阴郁。也许是因为他高高的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挡住了后面的神色吧。

　　何欢也没多想，第一次进人家家门，要忙着应酬，举杯。没太注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目光，一直在暗暗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