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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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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先生也看心理医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有病,脑残。”袁至傻呵呵地乐着。
“……先生说笑了。”
“没有,我认真的。你不要叫我什么‘袁先生’,叫我袁至就可以了。袁至。”
“那,袁至先生现在是我们的委托人了?”
“哎呀你瞎客气……你这么说也对,罗婷婷的事现在我负责。”
谭方休打量一番眼前的男人,扎着一小揪马尾,胡子看起来不经常剃,虽然说长相英俊吧,但并不能显得沉熟稳重。他心里暗暗觉得这是个骗子,或者说,至少这人不靠谱。看来安谨之是在打发他们。
“那么,袁至先生想要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这个……我决定先静观其变,待时机成熟再出手。”
“时机成熟?”听得谭方休一皱眉头。什么时候时机才能成熟,怎么才算是个成熟的说法?哪怕是要找借口,也得找个有说服性的吧?难道说,他连找借口都懒得找了,这么看不起自己?
“要等多久?要知道已经一个月左右过去了……你还要再等多久?你在等什么?”
“等多久……我也不知道啊,这就要看情况了。假定罗婷婷不是自杀,真的是为人陷害的吧,凶手什么时候出现,时机就什么时候成熟——当然凶手存不存在还两说呢。谭秘书觉得凶手存不存在呢?”
“……实话说,我并不觉得有这个凶手在。”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警方的结果,他们给出的结论是经过调查的,不可能凭口胡说。”
“那么,这个委托其实是没有意义的。”袁至的腔调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和刚才的热情截然不同,让谭方休一时难以回应。“谭秘书也认为是自杀,您不妨想想看,您能想到的理由,罗总和他的夫人能想不到么?为什么他们不相信警方给的解释?”
袁至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感觉像是整个人突然把魂找回来了。谭方休发现自己隐隐约约也有过这样的思考,但是并没有深究下去。也许……
“也许是他们爱女心切?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确实,谭秘书。他们有可能因为过度的悲痛导致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多多少少会带有一些麻木,他们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想法?能悲痛到这种地步?”
“袁至先生,请不要这样说。”谭方休很严肃地提醒他。“父母对儿女的爱有多深,我们不做父母是不能体会的,请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也可以,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要回避的好。简单地说,我觉得罗夫妇这么在意女儿的死,这件事有些不正常。我会关注这些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告辞。”
袁至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谭方休注意到他连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来的时候双手插口袋非常不正经,走的时候不仅步伐沉稳,还有一种走齐步的感觉。
只有袁至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他也和陈医生说过,自己有分裂人格。这和他小时候有关。
袁至六岁的时候,亲眼看着他爸把他妈妈头砸出血来。虽然事后在医院抢救回来了,但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幻想着有人能够保护自己,于是就有了一个“哥哥”型的人格,我们姑且就叫做哥哥;父母婚姻失败,不断吵架闹离婚,却始终没有离婚,这样反复下去对袁至是一种莫大的折磨,他巴不得他们赶紧离掉,于是落下了恐婚的后遗症,还产生了一个特别多愁善感的“妹妹”人格,我们暂时称之为妹妹;袁至一共有四个不同人格,除去哥哥、妹妹和他自己,还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人格,袁至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袁丑。
刚才袁至态度神情的反转,就是哥哥模式的切换。哥哥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格,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毕竟感性的人大多数还是蛮吃亏的,怎么能保护别人呢。
这会儿他出来,袁至自己又回来了。
他寻思着自己怎么就出来了,刚才那段记忆没了,看来他分裂人格刚才个谭方休打过照面。不过袁至大概没想到哥哥说了些什么,所以他现在认为这场见面非常愉快——一切都顺利。
那么现在去哪里呢?
袁至之所以能够用那种口气和谭方休说话,是因为他心里大概有数了。罗婷婷自杀本身翻案的可能不太大,罗氏夫妇想要的是她为什么选择自杀——什么让一个花季少女走这条路?
从他自身的角度看,罗婷婷可能是长时间积压了太多负面情绪,外部又消化不掉,那么自杀是有计划的了。罗氏夫妇看上去并不像特别关注孩子的人,因此可能根本没发觉女儿的这种变化。
罗婷婷同样有抑郁症也不可知。
当然也未必,巨大而来的突然打击,可能会使人的意志突然崩溃,产生想要自杀的念头。但是如果真的存在这种情况,她的父母不会不知道;假若真的不知,那恐怕得是很特殊的事情了。
袁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在想心事,也就没怎么注意街道上的情况。
路过一家旅行社,他忽然止住脚步,在展示橱窗的前面站定。
橱窗里有许多风景图,是用来吸引客人的。最中间那一张就是乌尤尼盐湖,就像是一面镜子和天空拼合在了一起。照片正是落日后残留的余晖,远处的天是橙红,近处已是幽邃的绀青色。
袁至感觉自己动弹不得。他无数次在梦里到过这个地方,那些梦本身就像极了镜子——是自己,又不是自己。那些梦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了,没头没尾,就像是无尽的旋转楼梯,一遍遍轮回让人绝望。
看着看着,他的眼泪竟然掉下来。
此时街上的人不多。行人大多低头玩手机擦肩而过,要么行色匆匆,赶去和他毫不相干的地方。一只猫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面前猫食吃了一半;旅行社里那个五十多岁左右的大妈就搬了个马扎坐在门口吃饭,她的脚下还躺了一条土狗。没有人在意他为什么会哭,这是他习以为常又痛苦万分的事。
他知道世界上孤独的人不止他一个,但他就想要个朋友啊。
脸上的泪珠也干了,袁至嘴角抽了抽,微微上扬。他又开始走了,不过这次更加缓慢,脚步更沉重,方向也更模糊。
办完这次的事,就去死吧。
这个想法又蹦出来,他及时摁住了。他也在吃药,也接受心理治疗。他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的。
至于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
袁至感觉头晕,走路也不是太稳了。他赶快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来往的车辆,心想这啥情况,低血糖?
这时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SUV上下来两个人,全都是黑衣服。那两个人居然向他的方向走来,袁至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处境可能不太好时,那俩人已经走到他面前。
他们上来就捂住了袁至的嘴。袁至一下就闻到了特殊的药水味,几秒之后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