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者》牧僧

28、识破

　　这时候，两片黑海已经开始在岛礁周围疯狂绞合。巨大的横向龙卷风就像吐着信子的狂蟒，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坚硬的黑海表面被强大的扭力所迫，好似玻璃一样碎裂飘零。汹涌的逆流就像倒过来的瀑布，在风丝的作用下纷纷结缠。岛礁附近，沸腾的海水被巨大的绞合力撕裂，四处飞溅，在淡蓝色的折角光线映衬下，恍若幻境。
　　然而，惊奇的是，岛礁的外面明明波浪滔天，然而分界线里面却是一片平静
　　岛礁四周的无形屏障明明只有薄薄一层，居然真的抵挡住了外面摧枯拉朽般的破坏力。巨大的岛礁就像波浪中起伏不定的漂流瓶，而且兼具不倒翁的特性。三个人稳稳地站着，面对着咫尺之前的惊天巨变，不仅感觉不到丝毫摇晃，甚至于，连一丝声响也听不到。
　　这一切尽管都在陈邻的预料之中，但亲眼看到这种巨变，还是免不了心惊肉跳，他狂叫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后猛退，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两片黑海一边绞合一边向前奔流而去，片刻之间便通过了岛礁，海浪拧成的麻花也再次趋于平静。
　　陈邻惊奇的发现，黑海的格局竟然发生了变化：原本脚下的风平浪静变成了波涛汹涌，而原本上方的波涛汹涌反而风平浪静——上下两片黑海的位置竟然颠倒过来了！
　　陈邻望着周围的一切，在这个没有天空的世界里，两片黑海就像平行并列的两块磁铁，循着特定的规律运动。岛礁似乎是一种另类的空间存在，从外面看去，它的尺寸规模清晰可见，然而置身其中，却是一望无际，与外面的轮廓明显不相符。
　　栖客用袖子卷起一枚黑色石头丢到一瞳的面前，说道：“看看它是不是牵引石。”
　　一瞳使用纹能力“透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栖客又将另外一枚石头丢到一瞳面前让她检视，一瞳看了，依旧摇了摇头。栖客不死心，将一枚又一枚石头丢到一瞳面前。十几分钟过去，黑色石头在一瞳面前堆成了小山，可依旧没有找到牵引石的踪影。
　　陈邻想起船长曾经说过的话，“牵引石和普通石头在外观上没什么区别，在潮汐世界里，分辨一块石头是不是牵引石的方法就是看它的内部是否有一个灰色的‘核’……”心中暗思：“虽然知道判断牵引石的方法，但是这个岛礁有无数颗石头，倘若这样一块一块的确认，只怕还没找到，眼睛就要瞎了……”忍不住对栖客说道：“这里的石头成千上万，这样一颗颗的找，猴年马月也找不到啊！”
　　栖客将一枚石头甩到陈邻面前，森然说道：“你也会‘透视’，两个人一起找，时间就可以缩短一半。”话音刚落，栖客身子一闪，瞬移到了一堆石头中间。
　　陈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栖客的两只袖子突然像灵蛇一般舞动起来，将石头一颗颗卷起抛出，这些石头沿着固定的抛物线轨迹向前飞去，然后在半空分成两队，再分别落在一瞳和陈邻的面前，只短短数秒钟，一瞳和陈邻的面前就分别堆满了上百颗黑色石头。
　　尽管陈邻早已见识过栖客的强大，但面对这样迅捷无伦的一幕，他还是心惊肉跳。要知道，栖客投掷石头的时候，既没有使用纹能力，也没有使用身体的固有能力，是纯粹的身手。
　　陈邻心中暗暗后怕：“假如栖客用这些石头向我攻击，我现在岂不是已经变成筛子了！”
　　陈邻盯着眼前的石堆，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说道：“这个岛礁一眼望不到边，石头多得数不胜数，如果这样一块一块的检查，别说是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一百个人，只怕也要花上好几十年。”
　　栖客表情微动，说道：“既然你看的这么透彻，想必肯定有更好的办法了？”
　　陈邻愣了一下，茫然的摇了摇头：“你的能力强过我百倍，如果连你都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更不可能有了……”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大喊一声：“对了！”
　　栖客和一瞳同时向陈邻望去。
　　陈邻手舞足蹈：“对对对，或许就是这个解决办法！”
　　栖客感到莫名其妙，问道：“你自言自语说什么？什么解决办法？”
　　陈邻喜道：“李郁曾经跟我说过，即便相同的纹能力，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展现出不同的威力……”
　　栖客不耐烦的冷哼一声：“真是废话，修为不同，纹能力的强弱当然不同，就像挥拳，我们两个同时出拳，我的拳劲肯定远超于你，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陈邻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和一瞳的纹能力虽然都已经达到了第四阶段‘透视’，但就目前的实力来说，每次最多也就只能透视两块石头，可是，如果我们能把‘透视’的能力进一步提升，理论上说，是不是就可以同时透视更多的石头？甚至可以像雷达那样进行的成片的扫描？那样的话，效率不就高了吗？”
　　栖客一凛，不禁暗暗赞同，他的爱人曾说过，纹能力的不同阶段只是代表了能力的种类多少，而相同阶段的纹能力，其能力强弱也随着能力者的水平不同而呈现很大的差异。
　　栖客尽管心里有异样思绪，脸上却依旧毫无表情，只淡淡说道：“你的想法听起来似乎可行，但其实根本不可行。纹的强化分为两种层面，一种是纵向强化，也就是从第一阶段至第六阶段之间的递进，这个过程你已经经历过了。还有一种是横向强化，就是将纹能力停留在某一阶段，然后进行无限提升。纵向强化可以借助药物催化和超负荷的纹涡训练实现快速进阶，但是，横向强化则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和使用才能实现，这就像所谓的武术和忍术，学会招式并不难，但要将招式驾驭出新的境界，就必须要经过千锤百炼！除非你有速成的办法……”
　　栖客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陈邻的头上，如果提升“透视”需要经年累月的千锤百炼，那检视这些石头无疑就是最好的修炼途径，检视石头是为了修炼，而修炼是为了更快更准确的检视石头，说来说去，不仅没有找到办法，反而给栖客的行为提供了力证，陈邻的内心抓狂到了极点。
　　见陈邻不说话，栖客转而问一瞳：“我的傀儡，你有什么看法？”
　　一瞳恍若不闻，一动也不动。
　　陈邻道：“她不是傀儡吗？你还问她？……对了，她曾经是掌舵者纳特卡尔的心腹，或许纳特卡尔会有快速提升纹能力的办法，但可惜的是，他已经死了，而一瞳也被你变成了傀儡……”
　　栖客冷笑一声：“傀儡？”倏得一下闪到一瞳的面前，用两条袖子紧紧的勒住了一瞳的脖子。
　　这一下变故突兀至极，陈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却又瞬间归于空白，见一瞳被栖客铁箍般的袖子勒得几乎窒息，心里着急，下意识喊道：“你这是干什么？”
　　栖客瞪了陈邻一眼，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却冲着一瞳的脸轻轻一吹，把她脸上破碎的面具吹掉了。那张糜烂惊悚的脸再次出现在陈邻的面前。一瞳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干呕般怪响，显然已经窒息，然而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陈邻大急：“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出来啊！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话刚出口，随即又想到：“不对啊……一瞳已经是栖客的‘傀儡’，是‘没有生命的生命体’，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但是，栖客伤害自己的‘傀儡’是几个意思？”
　　栖客将脸缓缓凑近一瞳，怪笑一声，突然伸出舌头，从一瞳的耳根开始，一直舔到她的鼻尖。黏稠的唾液粘在她溃烂如鳞的脸上，让陈邻看了，既觉得恶心，又不寒而栗。
　　一瞳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栖客的袖子，似乎想用力把它扯开。然而诡异的是，无论一瞳怎么用力，栖客的袖子竟然连形状都没有变化，仿佛那不是布料，而是金属。
　　很显然，栖客又在使用自己的“壳”！
　　陈邻着实被眼前的情景恶心到了，但是恐惧感比恶心还要浓厚，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吐出来，只不过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栖客将自己的舌头在一瞳的脸上来回搅动，就像一个柔软的刷子，将口腔里分泌的涎汁一层层刷在一瞳的脸上，甚至连眼帘都没有放过……
　　陈邻盯着一瞳那张本就吓人的脸，看着上面一层层闪着晶光的黏液，还有栖客反复蜷缩摆动的舌头，终于没有忍住，哇得一下呕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瞳突然凄厉的喊道：“放开我！”
　　栖客冷笑一声，瞬间松开了袖子，轻飘飘的闪到了一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