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者》牧僧

26、“傀儡”

　　一瞳在栖客的掩护下退到远处，凝神看了片刻，说道：“体内没有器官系统，也看不到任何纤维组织，那些淡蓝色的线里面有红色的斑点跳动，跳动的频率和运动幅度成正比，应该是控制神经。”她说话的方式非常怪异，仿佛机器一样，一字一顿，竟然没有任何语气。
　　陈邻暗思：“一瞳不是栖客用纹能力控制的‘傀儡’么？怎么‘傀儡’也能说话？声音还这么奇怪？对了……栖客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的纹能力究竟是什么……”
　　听到一瞳的话，栖客再次将“躬掠”切换成“壳”，纵身一跃，像一团迅风，再次冲进了沸腾的海水区域，一瞳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竟然毫不顾忌眼前的危险，丝毫没有犹豫，就跟着跳了过去。
　　陈邻大惊，他有些懵逼：栖客之前在沸腾区险些吃了大亏，好不容易掌握了主动，怎么又跳了回去？就算这些盘子怪物已经不是隐身状态，可毕竟实力摆在那儿，而且数量众多，站在坚硬的海面上对付他们已经非常吃力，在沸腾区又能有几分把握？
　　最危险的是一瞳，且不论她战斗能力如何，她还没有学会“壳”，只要踏上沸腾的海水，瞬间就会被腐蚀掉。
　　陈邻大惊，大叫一声，想也没想，飞身便去救她。
　　栖客正在和最大的那只盘子怪物相斗，看到一瞳和陈邻先后向自己飞来，闪身瞬移到二人的正前方。
　　此时，一瞳已经开始下堕，离沸腾的水面已不足三米！
　　万般无奈之际，栖客只好将“壳”切换成“躬掠”，将能量聚集于两条袖子，然后甩出强大的冲击波，将二人掀出这个危险区域。
　　但就在栖客短暂的没有“壳”保护的时间里，他的背部受到了盘子怪物的重击，口中鲜血狂喷。
　　陈邻死里逃生，看到栖客受伤吐血，一边责备自己冲动，一边死死的攀住一瞳的肩膀，防止她再次冲过去送死。
　　盘子怪物击中栖客后似乎非常的兴奋，发出“嗷嗷”的怪叫，其余的盘子怪物仿佛受到了感召，也纷纷“嗷嗷”的叫唤起来。这时候，两片黑海的扭曲已经迫在眉睫，轰隆隆的巨响和盘子怪物的叫声交叠在一起，衍生出一种令人绝望的旋律。
　　这股旋律就像虫子一样爬进了陈邻的脑子里，搅得他心烦欲呕。他大声地嘶吼着，使劲捂住了耳朵，仿佛再多听一分钟，就会痛死当场。
　　受伤似乎并没有对栖客造成任何影响，他迅速将“躬掠”调整到“壳”，冲着陈邻喝道：“你把这个女人看好！”然后身子一闪，竟然消失不见了！
　　陈邻怔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栖客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速度太快，超出了眼睛的捕捉范围，他使出“透视”的能力，果然看到栖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盘子怪物之间，但即便看到了，也只是模糊的一团影子，其速度之快，当真不可思议！
　　怪物们眼见敌人竟然突然消失，傻缺的愣在那里，仿佛在思索人生。
　　隔了几秒钟，体型最大的那只怪物似乎看穿了栖客的动作，嘴里又发出一阵“嗷嗷”的声音，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急速膨胀，原本干瘪的“盘子”们仿佛就像充了气一般渐渐鼓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个闪着幽光的椭圆形。
　　其余盘子怪物也跟着膨胀起来。
　　陈邻远远地看着，心想：“这些盘子怪物跟之前碰到的那只虽然模样相似，但很明显，这些盘子怪物结构更复杂、也更厉害……那个体型最大的盘子怪物应该是老大，其他的盘子怪物似乎都在听它的指挥……不知道‘擒贼先擒王’在潮汐世界里管不管用，我要是栖客，就先想办法搞定这个大个儿的……”
　　果然，陈邻正想着，栖客突然减速，停在了体型最大的那个盘子怪物身边。
　　怪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栖客已经将一只袖子搭在了它身上。怪物急速收缩身体，企图甩开栖客，但那条袖子仿佛在怪物的身上生了根，无论怎么弄都无法甩开。几次尝试之后，怪物改变了策略，它渐渐的扩张自己的躯体，然后攀附在栖客的身上，再渐渐的收缩——它打算将栖客吞没！
　　其余的盘子怪物见状，一拥而上，不断地在栖客身上击打。
　　“快跑啊！它会吞了你！”陈邻着急的大喊。
　　突然间，陈邻感觉到了一股异动，身体好像浸泡在水中一样，一圈圈波纹在四周荡漾开来。他明白，这是纹涡的感知效应，这说明栖客正在使用纹能力，而且是非常强大的纹能力！
　　陈邻向栖客看去，然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在栖客空荡荡的袖子里，竟然伸出了一只手！
　　栖客始终甩着两条空荡荡的袖子，从外表看起来，就好像没有双臂一样。在第一次见到栖客的时候，陈邻曾用“透视”的能力观察过他，奇怪的是，“透视”甚至可以洞穿栖客的身体，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器官和骨骼，却无法洞穿两条袖子。
　　栖客的手非常缓慢的伸出袖口，然后冲着盘子怪物身上按去。整个过程中，十几个盘子怪物对栖客轮番攻击，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面如表情，仿佛浑然不觉。
　　随着栖客的手按在体型最大的那个盘子怪物身上，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个盘子怪物先是缓缓从栖客身上滑开，紧接着，它竟然开始攻击自己的同伴！
　　“这怎么可能！”陈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体型最大的盘子怪物显然比其他的怪物更为厉害，瞬间便料理了两个。其余怪物似乎也是非常惊诧，纷纷发出“嗷嗷”的惊叫声。但是“大盘子”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同伴的叫喊，连续不断的对“小盘子”们发动攻击。
　　栖客如法炮制，继续在盘子怪物中间闪转腾挪。可奇怪的是，凡是被他的手碰过的盘子怪物，都会转而去攻击的同伴。片刻之间，这些盘子怪物竟然分成了两派，互相争斗起来。
　　栖客安然无恙的跃出战圈，移步到了坚硬的海面上。
　　陈邻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栖客意味深长的看了下一瞳，说道：“这就是我的纹能力，第五阶段，‘傀儡’。”
　　陈邻看了眼一瞳，恍然的点了点头，心想：“要是哪天不高兴，你把我也变成了傀儡，那可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此时，那些盘子怪物们正斗得不亦乐乎，被打的一方不断后退，不时发出阵阵哀鸣，鸣声中满是惊恐和疑惑，似乎在质问自己的同伴为何会突然倒戈，又似乎想要把它们唤醒。然而，发动攻击的盘子怪物们却不为所动，它们的躯体极速扩张着，甚至撤销了所有的防守，每一次攻击都用上了全力，在栖客的操纵下，它们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除了栖客的傀儡们，其余的盘子怪物全都死翘翘了，尸体仿佛轻飘飘的蜘蛛网，成片的飘在沸腾的海面上。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兀，又太过诡异，陈邻愣愣的盯着沸水中起伏的凌乱，脑子里竟然刹那间空白。而一瞳，又重新走到了栖客的身边，她机械的站着，完全看不出是受了重伤的人。
　　栖客走到沸水边缘，轻轻挥了下袖子，那些被他支配的盘子傀儡们就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一下，纷纷扭曲着身体扑向同伴的尸体，然后把那些尸体一层一层的推挤起来，从旁看去，就像一只筏子……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又将身体团缩起来，在栖客的身边排成一排。
　　栖客将身体调整到“壳”的状态，却刻意削弱了双脚上的“壳”，然后轻轻站在了那些尸体上，来回踱步一番，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巨大的轰隆声把陈邻从思绪中拽了出来，他回过头去，这才意识到，两片黑海的绞合已经近在咫尺，横向龙卷风如蟒蛇吐信，疯狂的扭曲着，脚下的海面也不断的倾斜，在同一水平线上，他和栖客正逐渐呈现出“X”形的视觉交叉。
　　栖客说道：“这些尸体在沸水中不会下沉，就跟竹筏一样，我们踩着它去岛礁，快点上来。”
　　陈邻“啊”了一声，犹犹豫豫的向前迈了一步，但随即又踌躇不前。
　　“没时间了，不想死的，快点上来！”栖客大声喊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辩的威严。这时候，一瞳已经站在了尸体上面。
　　陈邻看到一瞳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纵身一跃，跳到了栖客旁边。
　　栖客森然道：“人就是这样，宁可等死，也不愿冒险闯生，机会和奇迹是自己搏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真是蠢货！”
　　陈邻既惭愧又愤怒，但是受制于人，心中纵有千般不爽，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忍气吞声，攥了攥拳头，然后默默的低下了头。